水花蕩漾,落水的人似乎根本沒有料到外面會有人截殺。
一個少年從中露出腦袋,面貌稚嫩而清秀。
弓弦在剎那間要松開的葉鋒不禁怔住,什么情況,巫濉呢!?
然后,他駕馭著白色巨鷹下沉,看清水里兩個人的樣貌,頓時驚住。
“蕭南!?姬媛!?”
他的腦袋上滿是問號,他們兩個人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他們又是怎么從通天墓里逃出,那巫濉是吃干飯的嗎!
不過,這兩位,一位是葉三爺的堂前客,醉俠蕭酒的后人;還有一位是青宿部落的圣女。
葉鋒卻是殺不得,也不應該殺。
所以,他稍一尋思,就像外側的山林擺擺手,示意大家收了弓箭,暗中戒備。
“唳——”
白色巨鷹叫喊一聲,驚醒了水里對視而笑的兩人。
蕭南仰頭看去,快速躥出,落在月牙湖的湖畔,謹慎的望向這只妖禽。
不過,他隨即就覺得這只白色巨鷹非常眼熟,內心一怔,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破羽箭。”
葉鋒從白色巨鷹上一躍而下,落在兩人面前。
“蕭南,姬仙子,不知道通天墓里是什么情況?我們得到密報,說有蠻紋部落的賊人潛入,你們可曾遇到他們?”
他打量一眼兩人,也不詢問他們為什么會出現在通天墓里,直接開口問道。
蕭南神色微動,沒有說話。
姬媛似乎知道他的難處,主動踏前一步,笑道:“原來是南離葉氏的破羽箭!實不相瞞,我們在通天墓里確實遇到了蠻紋部落的人,乃是夔牛部落的大祭祀巫濉!不過,幸好我們有河部落巫蠱殿的大人物枯魂巫師在場,已經將其鎮殺!我們這才從中脫身,出了通天墓!”
葉鋒不禁皺眉,巫濉死了?
不過,他一想到是枯魂巫師出手,就有些理解了。
巫蠱殿出來的人無一不是怪物,能夠將夔牛部落的巫濉鎮殺,也合情合理。
“原來如此,多謝姬仙子相告!”
葉鋒明白了來龍去脈,也不便向兩人詢問過多,與兩人交談片刻,就告辭離去。
不是他不愿意護送蕭南和姬媛回南離部落,而是他既然領了葉三爺的命令,就容不得半點疏忽,就算相信了姬媛的話,也打算在此地再鎮守半個月,以防蠻紋部落有漏網之魚。
相信蠻紋部落折損了這位大祭祀,短時間內也不敢再考慮開啟戰爭之路的事。
而畢岐部落的閻若海…得看他是否活下來了。
南離部落安穩下去,才有葉氏的安身立命之所。
蕭南比較郁悶的是,自己因此泄露了身份和行跡,不知道會不會惹起葉三爺的懷疑。
但是,事已至此,他也沒有任何辦法挽救。
他與姬媛待了片刻,就向南離部落返程而去。
半個月后,青宿部落終于啟程,離開南離部落。
姬媛在走之前,戀戀不舍的與蕭南告別,并將從青宿部落傳來的消息,告知于他。
這是上次托人返回青宿,查探的關于鬼靈草的秘辛。
蕭南心情緊張的打開傳訊秘卷,卻見里面只寫了短短一句話:“鬼靈草,根據典籍推演,為冭皓星尊所煉,有族人試服,數年內返老還童,生死人肉白骨,然十年之內,精氣衰竭,回天無力。”
他怔然看著這傳來訊息,仿佛失了魂一樣,佇立在當地。
雖然在通天墓里,他就已經猜測到了可能的結局,但是現在親眼證實,仍然是不敢相信。
也就是說…娘親她…沒有救了…
這一刻,少年的天像是崩塌了。
姬媛看著心疼,忍不住走上前,緊緊的抱住他。
雖然不知道蕭南因何而失了魂,但這刺痛卻仿佛落在她的心頭,同樣的難受。
聰慧的她隱約猜測到,蕭南為了鬼靈草愿意付諸生命的,恐怕唯有他至親的人。
“蕭南…你教過我,死生有命,早有定數。”
姬媛碾著紅唇,輕輕的開口,過了許久,才松開擁抱。
少年卻依然像是失魂落魄一般,呆呆的轉過身,踏著殘陽而去。
天空里陰云匯聚,南離部落難得的淅淅瀝瀝的下起大雨。
姬媛遙遙凝望,少年的身影在天地間,在大雨間,拉成一幅不可磨滅的景象。
蕭南回到竹院,籬笆里沖出熟悉的身影,嗔道:“阿南,下雨了,怎么不知道躲雨!瞧你,這都淋濕了,若是感冒了,有的你罪受!”
話語里雖然是批評,卻透著發自肺腑的關心。
這樣的人,在這天地間,也唯有一人可以如此對自己了。
蕭南怔然立在竹傘下,忽然僅僅的抱住眼前的女子,呢喃叫道:“娘…阿南,阿南想你了。”
蘭溪拍拍他的后背,溫婉笑道:“這么大的人了,不是孩子了,怎么還矯情起來了。”
蕭南緊緊抱著,不語。
蘭溪無奈的搖搖頭,拉著他步入室內。
“你在這坐著,我去給你拿兩件干凈的衣裳。”
她好不容易才挪開蕭南的手,這才發現少年的臉色有些差,眼睛里像是失去了光彩。
蘭溪搖搖頭,不知道自家的孩子是不是受了什么打擊。
她邁入內室,從衣柜里取出兩件蕭南的衣衫,剛想轉身前往外堂,卻覺得心口一顫,禁不住的咳嗽兩聲。
蘭溪掩著嘴,怕這咳嗽聲驚到了蕭南。
可是,當她從嘴角拿開袖口,卻見那袖子上沾染出極致的紅。
像是彼岸花,開在了袖子上。
蘭溪面色微變,連忙從衣柜里掏出一件套袖,將手臂仔細的遮掩好,才掛起笑容,走出內室。
“阿南,來,快去把這干凈的衣服換上。”
她將衣衫放在蕭南的腿上,見他還是不動,不由笑道,“怎么了,都十歲了,還想讓娘親幫你換?”
蕭南終于緩了緩神,說道:“娘親,阿南自己會換。”
說著,他抓起衣服,小跑著進入自己的房間。
可在這一刻,眼淚卻不爭氣的溢出,滴落在房間的門檻處。
這近在咫尺的距離,卻仿佛是陰陽相隔的線,將兩人隔斷在兩個世界里。
蕭南用衣衫捂住嘴巴,終于忍不住的嚎啕大哭。
室內休憩的小宛雛,似乎發現主人的不對勁,飛跳到蕭南的肩頭,將毛茸茸的腦袋埋入其脖頸間。
不知道還能過多久…
多久之后,這一人一鳥,終成這天地間孤獨的唯一。
第一部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