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這塊地方,后面有個大院子,終于沒有菜地了,墻外有墻的卻是蓋個大院子,院中有個水塘,兩邊都有門,養著許多雞鴨。
在院子的另一邊是個石頭砌成的大棚子,內里鋪滿稻草,站著一只大鷹。
龍月去屋里抱來一只肥貓:“它倆誰好看?”
已經能夠聞到魚香,好濃的醬汁啊,還有山菜的味道。
原亮一聲嘆息:“好久好久沒吃了。”
“是好久沒吃魚?還是好久沒吃這種家常菜?”
原亮嘆氣:“這輩子吃最多的兩樣東西,一種是大饅頭,一種是大肉塊。”
院子里還有幾個人,年紀最大的三十幾歲,龍月年紀最小。
盧生招呼一聲:“吃飯。”
幾個人趕忙去打水,先讓盧生洗手,又是原亮,然后才是他們。
很大的一個屋子,當中一張四四方方的大桌子,上面擺著碗筷。
桌子當中是一口鍋,裝滿巴掌長的河魚。再有兩道素菜、兩道拌菜,就是一頓豐盛午飯。
“坐。”盧生讓原亮坐對面:“喝酒么?”
“多謝盧師,不喝了。”
“不用這么客氣。”盧生介紹道:“大弟子何玉,二弟子常錦華,三弟子孟嘗,四弟子劉長生,五弟子田正,六弟子岳紫陽,小七是龍月。”
原亮用心記憶:“外面那些孩子是?”
“他們是我的學生。”盧生跟眾弟子介紹原亮:“原亮,安南知縣,也是原家長房二公子。”
這個小光頭是官員?一群人都有些好奇。
“吃,有什么事吃完再說。”盧生一句話,大家拿起碗筷。
很能吃,一共九個人,連飯帶菜吃個一干二凈。
飯后,盧生帶原亮去看“鐵匠鋪”。
真是鐵匠鋪,沒有煉器爐,只有最簡單最原始的那些個工具。
最里面是一個熔煉爐,八個煙囪排煙…不說別的,房間內起碼六七十度,一開大門,一道熱浪猛沖出來。
“煉刀,煉的其實是自己;世上沒有無戰不勝、無物不克的寶刀,也沒用永遠不敗的刀手,我們只能在其中嘗試著尋找平衡點,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不論刀法還是刀。”
帶著原亮在屋里看過一遍,出來關門:“你來見我,不是只為感謝吧?”
“得盧師贈刀譜,從那時到今天,學生勉強看懂第二條線,卻又擔心錯誤理解了盧師的刀法真義,故欲演刀,請盧師指教。”
“不用演刀,我的刀法懂了就是懂了,哪怕是理解成千萬種變化,只要是懂了,那就是真正的會了,也就是你的刀法。”盧生往外面走。
一塊空地,當中是一塊一米多高的黑色鐵石。
“這里是刀碑,與紙上看總有不同,可以看看。”
不知道是什么材料,黑色鐵石上面并排橫著四條線,不像用刀砍出來的,好像是用尺子畫出來的一樣。
打眼一看,四條線長短粗細都一樣,甚至連間距都一樣。
原亮蹲在刀碑前面,先看第一條線…
一看就是半天,等他去看第二條線的時候,天色全黑。
劉長生來找原亮,說是吃晚飯。
原亮想了一下,抱起小圓:“不打擾了,明早再來,請劉師兄替我跟盧師言語一聲。”
劉長生也不多勸:“我送你。”
往外走的時候,發現這里點著燭火、還有油燈,原亮有些好奇:“沒有照明珠?”
“以前有,后來換肉吃了。”
換肉吃應該是個借口,憑后院那個現在還燃燒的熔煉爐,不知道要燒掉多少錢。
走到最外面的練武場,如此黑夜也有人苦練。
劉長生送原亮到界碑:“先生好走。”
看了一眼五名影衛和血影,轉身回去。
原亮拱手,跟六人下山。
前面一片光亮,許多照明珠圈出個小小營地。
看原亮回來,原駿隨口問話:“怎么這么久?”
“看了會刀法。”
“什么時候走?”
“明天還去。”
山枝拿過來飯,原亮邊吃邊回想石碑上的線條,與紙上的線條做對比。
一恍神便是想了一夜,也不睡了。稍稍歇息片刻,拿著布包和拐杖上山。
劉長生等在界碑那里:“師父在等你。”
依舊是后院,見面后,盧生直接讓原亮脫衣服。
原亮放下拐杖,把布包交給劉長生:“十顆照明珠。”
劉長生看向盧生,盧生點頭:“收下吧。”
劉長生接過布包感覺不對,打開看,還有厚厚一疊錢。
原亮脫去外袍,解下纏繞全身的白布,啪啪啪掉落一地鑄材。
盧生走到近處仔細盯看原亮上半身:“你天生就是刀手。”跟著問話:“有泥鐵么?”
“身邊沒有。”
泥鐵,顧名思義,像泥一樣的鐵。可以用來試煉武器。好像是裁縫制衣時的紙樣。
“身體不錯,很結實。”
當然結實,用白布緊緊裹纏鑄材,只留下淡淡印記,鑄材掉落沒多久,印記消失掉。
“十一塊鑄材,都想煉刀?”
原亮如實回話:“本來打算挑選一塊鑄材,可不知道為什么,每一塊鑄材都好像有了感覺一樣,不帶在身上會舍不得。”
劉長生好像聽天書一樣,這家伙說的是什么?鐵會舍不得?
盧生蹲下,拿起一塊鑄材看,放下換另一塊,不多時全部看過一遍:“你的刀呢?”
原亮從拐杖側邊抽出斷刀,又拿出斷掉的半截刀刃。
盧生看了會兒斷刀:“刀是好刀,可惜了。”
原亮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惜斷了?”
“不是可惜斷了,是可惜從此它只能斷著。”說著話將斷掉的刀刃彈出去:“用不到了。”
聽到這句話,原亮明白過來。
他練成盧生的第二招刀法,用的是斷刀。若強行將斷刀補全,反是會影響出刀。
盧生又看斷刀,這半截也不行了。去挑選鑄材:“最喜歡哪一個?”
“都喜歡。”
“最喜歡?”
“都是最喜歡。”
“只能選擇一個。”
原亮閉上眼睛想了好一會兒:“要么都沒有,要么就都要有。”
盧生抬頭看他,發現他說的是真話。琢磨琢磨:“你有多少錢?”
“盧師需要多少?”
“不是我需要多少,是想賣你把刀。”
“十億?但是要過些時候才能送來。”
盧生笑了:“用不到這么多,一千萬有沒有?”
“應該有。”
“你什么時候有空就什么時候送過來。”盧生走去后面一間柴房一樣的屋子,不多時拿出一把黑刀。
不僅是黑,而且臟,刀的表面粗糙不平。
盧生丟過來:“試一下。”
整把刀一體鑄成,從刀刃都刀柄都是黑鐵。
原亮接住試了試:“好像…沒有我的斷刀好。”
“你的斷刀已經不能用了。”
原亮看過太多太多書,知道很多事情,猜測道:“刀已經疲了?”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用的刀,可能總要拼命?每一刀都是力貫刀身。”盧生輕敲刀刃:“你聽聲音,平時用用不會有事,以后若真是遇到高手、或者一個之后又遇到一個高手,你要拼命的時候,它也許會害了你。”
原亮看著斷刀不語,他不舍。
看著他的表情,盧生輕聲問話:“你放下這些鑄材的時候,它們會不舍;你放下斷刀,它會不舍么?”
原亮愣了一下,緩緩搖頭。
“行了,這把刀留給我吧。”盧生讓原亮握住黑鐵刀。
煉刀最重要的兩個字,合適。
要重量合適、尺寸合適、刀的形狀也要合適。首先要合適,要合適自己、也要合適刀法,然后才是鋒利和堅硬的問題。
盧生讓原亮折騰了好一會兒,拿黑刀進入“鐵匠鋪”,過了會兒喊話:“原亮進來。”
屋子里更熱了,全密封的房間之中是熊熊火焰燃燒,我能不能熟了?
盧生已經脫去衣服,穿一條大短褲,用兩把火鉗夾著黑刀浸入到紅紅的鐵液當中。
十幾分鐘之后取出,放到鐵砧上:“敲。”
原亮和盧生在這間能熱死人的房間里待足一天,這種溫度什么肉都熟了。可盧生一點事兒沒有,連頭發和汗毛都完好。
原亮也差不多,皮膚倒是有點發紅。
天黑后,兩個人終于離開這間煉獄一般的房間。
此時的黑刀依舊漆黑,但是刀型改變成斷刀的樣子,比原來的斷刀要長一些寬一點兒,尚沒開刃。
刀背厚實,沒有刀鍔,刀柄變小一些。
盧生把黑刀丟給原亮:“算你運氣好,我正好煉刀,不然就是想幫你也不可能。”
原亮真的是運氣好,第一個好運氣是盧生在煉制一把寶刀,熔煉爐要長時間燒煉鑄材,高溫火爐才會一直燃燒。
第二個好運氣是盧生這里已經有了一把幾乎煉制完成的黑鐵刀。
現在,原亮握住這把重新煉制過的黑刀,很合手、很合適,只沒有默契,并不像是自己的東西。
盧生看著原亮試刀,隱隱地…似乎有什么東西不對勁…忽然去拿過拐杖,從里面取出黑鐵片包裹的四支紅劍:“就說感覺不對。”
拆開鐵皮,看著四支紅劍:“怎么回事?”
“我殺了四個人,這是他們的武器,沒舍得毀掉。”
“這劍確實不錯,不過就這樣放著…”盧生明白了:“你在用功法淬煉這四支劍,好像淬煉鑄材一樣?”跟著搖頭:“難怪你的斷刀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