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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奧斯爾(上)

  “紅葉,奧斯爾到底是怎樣的人?”

  這個問題,本應從出發前就問個清楚,但由于時間緊迫,周雨才一直沒有提起。等到了這賭局的最后時刻,因為實在是無事可做,他反倒重新想了起來。

  “奧斯爾…我實在不知從何說起。總之,他是個隨性之人。只要為了取樂,無論如何麻煩的事都會去做。不過,他既不喜歡權力也不喜歡暴力,只是純粹享樂,所以我父親通常也不限制他。”

  “這種性格的人,是你父親的管家嗎?”

  “嗯。他負責管理生活,外務的事情負責人是安德。不過安德比他更讓人不放心。”

  聽到紅葉提起第二個人名,周雨終于忍不住問道:“紅葉,你真的是什么公主嗎?”

  “啊?啊…”

  紅葉頓了一下才答道,“并非,那只類似于一個綽號。如此喚我的人,基本都是想要惹怒我——雖然我也不會很生氣,但這個稱呼是在諷刺我。”

  “那么,你是外國人嗎?奧斯爾和安德都是洋文名字吧?”

  “可以算是,從你的角度而言我確實是有一些異國血統。不過總的來說,我還是這里的人。你看,我們兩個長得還很像吧?”

  說到這里,紅葉竟然還微微一笑。

  在夜色中,她的眼睛像水晶般發出淺白凌厲的光澤。比起五官和臉型的細微不同,這才是兩人相貌最明顯的差異。即便是經常照鏡子的周雨,像這樣陡然看到她的臉時也會稍稍失神。

  “…不過,奧斯爾和安德確實都是外國人。他們是我父親在周游列國時偶遇的。安德姑且不說,奧斯爾和我父親原本沒有任何關系。他向我父親提出要求,作為回報,替他服務而已。對他而言,此事本為單純的債務。如果約定能早點結束,他大概也會選擇返回故鄉。”

  “那么他為何還在這里?不是說,連另一只角都找了嗎?”

  紅葉又沉默了一下,然后說:“太遲了。他從摩天那里得到角時,已經無力返鄉。我父親交給他的角,在我出生以前就被他親手摔斷,連同自己的家宅一起燒毀了。”

  “他的其他親屬呢?”

  “據說他曾有妻兒,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漫無目的地說著話時,彎月已落到群樓背后。從頂上已經望不見其本體,唯有淡淡銀光從樓外漏出。在這種形勢下,周雨卻怎么也升不起著急的感覺,只是看著紅葉出神的表情。

  “…若再讓奧斯爾選一次的話,我想他多半不會去找我父親。無論是初次或第二次,他都沒有足夠的慎重面對結果。若能逆轉時間…”

  她像是自言自語般訴說著。就在周雨默默傾聽時,蔡績忽然驚恐地喊道:“你們看腳下!那是什么!”

  三人足下的玻璃階梯,雖然是透明材質,但因為距離地面過分遙遠,低下頭時只能看見無數閃耀白芒的棱角,如螺殼紋路般逐層向內卷起。

  然而此刻,在銀白螺旋的中心點,正奇異地散發著赤紅的光。

  周雨對此景象凝視良久,終于辨認出那里是羊角階梯的最底部。

  熊熊的烈焰正沿著羊角根部往上攀升。

  抬頭眺望天際時,月色已徹底消失在鋼鐵森林之后。

  “…這就是輸掉賭局的懲罰嗎?”

  赤紅的光沿著螺旋擴散。

  玻璃是不會燃燒起來的材質。但那奇怪的火勢,的確是在階梯內部的結構里劇烈焚燒。不到五分鐘的時間,火勢已到羊角中上段。光是低頭俯視,也能隱隱嗅到嗆人的煙焦味。與此同時,腳下的玻璃地面似乎在徐徐沉落。應當是底部的玻璃結構被火焰燒化了。整個房間緩慢而不可避免地傾斜起來。

  “救命!救命!喂!喂!!起火了啊!”

  蔡績拼命地敲打著玻璃墻壁,用完全沙啞的嗓子大喊起來。面對底部的火災,他好像已忘記自己身在高空,一旦敲碎了房間的玻璃,也一樣會摔得粉身碎骨。

  但是,任憑他敲得手掌發紅、流血,那纖薄的、散發光輝的玻璃墻壁也沒有出現一點裂痕。看來他們連選擇死法的余地都沒有。

  “紅葉,要沖下去嗎?”

  紅葉沒有回答,反倒盯著腳下發起呆來。周雨又拍了她肩膀好幾次,她才怔怔地抬起臉。

  “…周雨,你覺得這里的形狀像什么?”

  在蔡績的鬼哭狼嚎聲中,紅葉的聲音模糊輕微。周雨半蒙半猜地弄懂紅葉的話后,不得不抓住她的肩膀,湊到對方耳邊高聲說:“這里是羊角!是奧斯爾從你父親手里得到的那一只!”

  此時此刻,玻璃階梯內異常的火勢顯然是最為明顯的提示。這里是被奧斯爾所復現的,他親手燒毀的羊角內部。

  聽到他的回答后,紅葉露出一點混雜著難過和釋然的神情。艷麗的火光下,她淺透的眼睛熠熠生光。

  “…周雨,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說完這句話后,她忽然拉住周雨的手腕,又跑過去扯住蔡績的衣領。

  “你干什么!放開我!不要殺我啊!”

  蔡績一刻不停地尖叫,令原本就在迷惑中的周雨感到益發心煩。顯然紅葉也有同感,她遲疑了幾秒,隨后松開拎著蔡績衣領的手,重重地在他喉嚨側部點了一下。

  惱人的尖叫聲戛然而止。蔡績像曬太陽的烏龜般拼命伸著脖子,嘴里徒勞地開合著,卻只能發出低啞的“啊啊”聲。

  “…點穴?”

  看到這一幕的周雨在瞬間完全忘記了目前的處境,仔細看向紅葉剛才點按的部位。他對人體結構有著自己也說不清的熟悉,所以確定那位置并非傳統意義上的穴位。再者,人體上壓根就不存在令人不受傷而無法發聲的“啞穴”。

  “不是點穴…稍微用了一點別的手段。接下來我要專心才行,所以請這位小伙不要再吵了。”

  紅葉用兩手各自牽著一人,專心致志地低頭看著腳下。僅僅是這點時間里,烈火已經侵襲到不足三十米的距離。雖然穿著皮靴,周雨也能感覺到腳底隱隱傳來燙熱。

  房間陷落得益發明顯。自球形房下面的階梯內,傳來玻璃爆裂時的清脆響聲。在火舌接近三人以前,地面上開始蔓延起葉脈般密集的裂紋。

  “周雨,請你抓緊我。”

  紅葉松開了周雨的手,被黑繩纏繞的劍鞘浮現在空氣中。劍鞘的絲繩,自出現的一刻開始就在不停地松散、滑落。當絲繩落盡后,劍鞘本身也瓦解無蹤,露出青芒構成的刃身。

  紅葉提起劍,猛然下插,將青光深深插入腳下的地面。

  就在周雨注視下,觸及青光的玻璃內綻放出一朵朵六面體的晶花。一瞬間,整個地面在瞬間破碎瓦解。

  牽在一起的三人向著火海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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