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之笑 ·塔風(作)
想要寫作這本書的想法成型于一次講座之后,當時我正在智思城的天平塔擔任講席,那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關于什么讓人類(智人)發笑——包括他們突然大笑(或聲稱自己如此)的方式,場合和原因,我與我親愛的同事們談論得興高采烈。我希望本書能夠為諸位捕捉到一些我在那時感受到的樂趣。
《人類之笑》一方面和當時我做的講座內容十分貼近,但在另一方面兩者卻是差異極大的。在講座中,題目得以被分散地決定。每一次講座都以人類之笑的某些特定方面為主題——比如統治者或獨裁者在集體活動時所開的玩笑和禮儀性笑容;人類知識分子對于他們在被呵癢(一種接觸性刺激)時為何發笑的學術性思考,雖然這偶爾會顯得天真而愚蠢。我試著將對于理論和方法的探討穿插到這些案例研究中,甚至會在夜深時轉移陣地,到天平塔周邊舒適的休息處或餐廳里和學生們接著討論。很顯然,本書的第二部分是以我的講座內容為基礎的。不過,那些在休息處和餐廳(進食所)與我那些忠實的學徒朋友們所碰撞出來的思想火花,則被撰寫成了一系列新的章節,即第一部分。
在這本書里,擺在我面前的是任何關于笑的歷史都擺脫不了的幾大問題,而且這些問題在人類的——純粹人類的笑史中尤為顯著。我們真的能搞清楚過去的、純正人類的笑的方式和理由嗎?我們幾乎都沒辦法解釋自己到底為什么笑,或干脆沒有這樣一種奇特的機能。這一點究竟有沒有影響?“人類的”(不同于,比方說“精靈的”“杜蘭德的”)笑真的存在嗎?我想這些存在性的問題可能比描述現實和經驗的話題更惱人不少,但畢竟它們不可或缺。因此,我建議大部分讀者從第一部分看起,在被那些可能、假設和辯論弄昏了頭腦后接著看第二部分,關于我們那些擁有雙手,雙腳,雙耳,雙眼卻并無雙腦的怪誕朋友們的一系列風俗和歷史習性。但反過來也不是不可以——您也可以先瀏覽第二部分,然后再轉過頭來,研讀內容和范圍更為寬泛的第一部分。
在本書中,我會堅定自己的外部研究立場,嘗試著從一種陌生的外來者角度更深地剖析人類的笑。本書并不是針對人類的笑的綜合性研究(事實上,我也說不好這類研究應該是怎樣的,對它的可行性、趣味性和實用性就更無從得知了)。與之相反,本書旨在展現與人類“笑學”的一系列碰撞:政治性的為了表現態度和觀念的“謊言笑”,小丑和弄臣(一種人類社會內部的職業,為令觀看他們的人發笑而設置)帶來的“表演笑”,嘰嘰咕咕的、試圖把自己笑聲掩藏的人和開懷大笑的人,還有理論家和說教者們。本書將把人類學中某些不太受重視的領域置于中心位置(比如《碳基》第4473期所載的人類笑話三篇摘錄,銀輝之杖在代表白塔秘盟參與第一次頂上會議發言期間所做的詼諧演說等),同時還將借由對笑的研究,進一步探討人類文化和其中一些奇特但合情合理的風俗習慣,譬如一部分人類會物理性地顛倒“笑”和“哭(一種從體表觀察孔分泌液體的動作)”——與正常狀況相反,他們在喜悅時痛哭,而在悲傷時狂笑起來。
當然,《人類之笑》一書難免會折射出我自己作為一名社會和文化歷史學家的興趣及專長所在。我專注于研究笑,并認為它是一種跨越了種族、文明和時間的交流方式。不管笑出于怎樣的心理根源,它都是一種不斷變化、適應性很強的文化形式。我不是要假裝自己是個健康學家或神經學家,而且,即使這一種族一直被稱為結構簡單,我一直都不相信神經科學在我們理解人類之笑的文化及歷史變異時能派上多大用場。正如本書的書名所表明的那樣,我的關注點在于人類文化,智人文化,而非泛智人種文化。不過,我們在后文中也將看到,把這兩者完美地切分開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所以我也一直堅持與無·高翼的著作《泛智人種的笑》(《碳基》,3163)形成唱和。我會直接引用這本書,為了表達不同意見,或者是強調一些與我的觀點緊密相關的論述。
對于我的關注點,我一直都保持著堅定的“異見者”風格,有些人可能更欣賞某位嚴格之月和其下級氨基文明領導人圍繞人類之笑進行的大量辯論,我要向他們道歉,因為本書并不涉及這些。我的目的與其說是整理與人類的笑相關的觀點,倒不如說是想要把這一主題變得更復雜、更混亂一些。一直以來的一些聲音都自認為他們能夠解釋、控制變化多端的人類情感,當然也包括了笑的現象,我對他們的方法向來是沒什么耐心的。說實話,我已經快要受夠其中某些觀點了:笑歸根結底只關乎權力(這話沒錯,但是哪種文化、哪種反應不是如此呢?),或者認為它是在乖訛的驅使下產生的(在某些情況下當然如此,不過人類諷刺故事所帶來的歡樂則遠高于此,有些甚至需要閱讀者具有一整套關乎內部紛爭、權力結構和風俗的背景知識)。
總的來說,本書是對那些過度簡化的做法和長期以來的一種挑釁的回應——提醒著我們,笑對于人類而言有著令“人”費解的核心地位,并要求我們借由笑,從另外一個稍稍不同的角度去思考人類文化,并重新看待我們面對這一新興種族或文明時所采用的方式。
(本文原載于《碳基》第6130期,以下內容需付費后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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