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彬瀚從倉庫溜了回去。他在中途遇到了∈,后者興高采烈地向他打著招呼。羅彬瀚一聲不吭地繼續往前走。
“你便秘了?”∈跟在旁邊說,“我看你沒有,體內挺通暢的。嘴里沒有潰瘍,大腦功能區無損傷…”
“你知道李理嗎?”羅彬瀚說。
“噢,你指后倉庫里那個?當然,我肯定知道她在那兒。不過她的數據是封閉式的,從不主動聯網,不允許匿名訪問,我不知道她里頭都有些什么。如果有機會我倒是想跟她換換內容,不過船副可不喜歡這事兒。她不讓我和她接觸,就好像我會趁機給她植入木馬然后占領那個神秘倉庫看看里頭到底都有些啥該死的有趣玩意兒。”
∈向往地嘆氣。羅彬瀚瞄著他說:“你真的不能這么做?”
“不行。當我登錄這艘船時簽署過完整的安全控制協議。那意味著當船上的管理層宣布我不能干某些事時,我就是真的不能干——除非信息集合體心智總流支授權我干。不過那可難啦,它現在正給頂上的人整理文書呢,我猜它現在可忙壞了。”
羅彬瀚并不是完全相信他的說辭,因為盡管荊璜明令禁止任何情感作家的書籍出現在飛船中,它們最后還是通過被雅萊麗伽丟棄的私人收藏鉆進了羅彬瀚的腦袋里。既然這事是可行的,那∈的發揮空間可就相當驚人了。但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那似乎也取決于雅萊麗伽的嚴防死堵程度——偷看一本大狗寫的書肯定不算是什么頂級的重要事項。可李理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你知道她是什么時候到了這艘船上的嗎?”他問道。
“時候?讓我考慮考慮。那肯定不是在我上船之前,因為我第一次進行全船檢查時那倉庫里只有幾件小破爛。我猜她比你早上來一點,因為咱們的船副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要我不允許任何船內的其他信息體接入系統。”
羅彬瀚記住了這個事實,但他不急著追根究底,而是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內。那也是塊∈沒法擅自入侵的私人領土,但這一次羅彬瀚主動要求他跟進來。
∈興高采烈地飄了進來,在羅彬瀚的房內到處打量,最后假裝在床上打了個滾。
“你的屋子可比船長有意思多了。”它在羅彬瀚船上飄著說,“裝飾可真多。你好啊蜥蜴!你好啊籃子!噢,墻上那只鴿子可挺有個性的…”
“不許跟它說話。”羅彬瀚警告道,“不然我趕你出去。”
∈配合地點了點頭,又從空氣里變出音量條,把它一口氣拉到最低,然后才對著迷信之鴿激情而無聲地傾訴起來。羅彬瀚從他的肢體語言里讀出一種誹謗船長的嫌疑,不過他也沒法拿出實證,只好假裝沒看到。
他走到金籃旁邊看看睡覺的菲娜。后者睜開眼睛,懶懶地掃了他一下,表現看起來還算友善。于是羅彬瀚坐到床邊,又把她拎起來放在腿上,有一下沒一下摸著它光滑的鱗片。
“你其實用力點撓會更好。”∈拉高音量條說,“它的鱗挺厚的,那讓它對外界刺激很遲鈍。撓它下巴那兒的縫隙,那才能叫它滿意。”
羅彬瀚照辦了。菲娜對此反應良好,甚至主動把腦袋轉向羅彬瀚,方便他更好地服務。羅彬瀚邊撓邊問:“你了解永光境的事么?”
“我認為這只蜥蜴不了解。”∈說,“它不像永光境的原生品種。”
“所以我沒問它,我問的是你。”
“噢,誰?我?那你可算問對人了!我完全了解永光境!只要它是能在網上找得到的內容。”
∈開始在他的床鋪上方興奮打滾。羅彬瀚看著這一幕,心中不免感到強烈的后悔。他完全有別的途徑可以搞定這事兒,比如去翻艦橋室的書,又或者直接去問莫莫羅,有什么必要偷偷摸摸地打聽這些呢?就好像李理的話真的令他心虛了一樣。
“行吧,”他說,“講講你知道的東西?”
“那可有得說啦!光是他們的宣傳片就能放上千個小時,你想從誰看起?哦哦,我知道了,那個宇普西隆肯定很合適。《白蘋星流浪英雄譚》!播放記錄顯示你才看了不到一半,我可以給你接下來的集數全部表上重要情節注解…”
羅彬瀚可不打算花上幾天的時間去看一些酷炫的機甲或者皮套亂斗。他打斷了∈亢奮的言語,要求后者提供一些更加綱領性或者學術性的東西。∈琢磨了一會兒,然后拍拍手說:“我覺得你需要《星光界》上的永光族專欄。那是和白塔合作的特別報道,得專門付費下載。”
“我們有嗎?”
“我們從別人的船上弄到過。船長對這個不感興趣,不過我留了個備份——誰能拒絕免費的東西呢?”
過去羅彬瀚不是沒在《星光界》上搜過“永光族”這個詞,可那就和“白塔”一樣,關聯著許許多多復雜而陌生的詞條,令他感到難以下手。而那時他也不那么緊迫地想要了解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國度,因此他選擇用自己的影視經驗來解釋他遇到的一切。可“永光族”真的和他所知的某個形象全然一致嗎?他發現自己其實根本沒確認過這點。
∈很快調出了他所說過的那篇專欄,把它投映在羅彬瀚房間的正中央。羅彬瀚坐在床上,一邊撓菲娜的麟縫,一邊讀上面的內容:
“誰一開始都不是英雄,都只不過是些形態不同的小小星球。”
永光境,光之國,對單體自然災害型生物武備處一等教官 “你是否還愛著誰呢?這就是你還活著的證明。”
永光境,光之國,對單體自然災害型生物武備處指導員 在本篇專欄撰寫的此時,關于這個種族的形象如今已為聯盟各星界所廣泛認知。當提起“永光族”這個詞時,“英雄”、“正義”、“光輝”、“巨人”是最容易被公眾所聯想的詞匯。這主要歸因于當前中心城公共安全部所采取的幾項廣為人知的宣傳政策,然而,同樣需要重視的是該種族所具備的一些罕見特性。正是后者使他們具備了被公共安全部宣傳科所青睞的“英雄氣質”。那些我們樂于談論、評價——有時甚至是批評——的行為習慣與價值觀念,正是他們構成了如今為公眾認知的“永光族”,其重要性甚至還在生理差異之上。
但他們是否向來如此呢?他們從何而來?他們為何加入聯盟?當筆者試著提出這些問題時,大部分受訪者并不能提供正確的答案,因為那涉及到永光族本身復雜的歷史與二類性質。為了響應廣大讀者的要求,本刊特別邀請了來自白塔連攜四宗——“范式”與“第七迭代”的兩名法師,共同撰寫了本次的永光族介紹專欄,旨在為訂閱者解答關于永光族的歷史、文化、能力與價值觀念等多方面的問題。
在開始這一系列的解答以前,我們將首先糾正公眾的一個常見錯誤觀念:盡管如今我們普遍將永光族定位為具備明顯古約律傾向的二類文明,事實上他們在與聯盟相遇的最初并非如此。根據盜火者所提供的記錄顯示,他們曾經是一個高度發達的,由泛智人種建立的一類理識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