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而言之,我只能待大概十個小時而已。雖然之前和同事們打過招呼,他們是覺得我多待一會兒也沒問題,不過抓‘凍結’的事越謹慎越好,所以就沒辦法跟你聊太久了。”
坐在岸邊的宇普西隆這樣笑著說。莫莫羅也坐在他旁邊,用愉快的神氣望著他。
“轉眼間你也已經出來實習了啊。之前一直都是從通信里聽說你的消息,親眼看到的時候還是覺得真不可思議。怎么樣?外面的世界有趣嗎?和你之前想象的差別大嗎?”
莫莫羅溫馴地點著頭。他沉思了一會兒,然后回答道:“宇普西隆前輩,之前我在學校訓練的時候,一直以為實習過程就像是幾位教官們講述的那樣。只要找到人間體后一邊觀察他的生活,一邊擊退來襲的敵人就可以了。不過,真正出來以后就發現情況變得是很不一樣的。”
“哈哈,是呢,因為那群教官對外頭的印象還停留在上個世代,他們肯定也是這樣教你的嘛。等到出來以后就會發現其實世道是變化很快的,所以說一定要重視實習期。怎么樣,最近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
“確實遇到了一些讓我迷惑的問題。不過,我想這個應該是需要我自己去努力想明白的,不應該依賴其他人的答案。”
宇普西隆和藹地點著頭。
“好,既然你這樣認定的話,那么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那么其他方面呢?像是裝備和戰斗之類的有遇到麻煩嗎?雖然按照規定,我是不能在你的實習期給予你超越規格的殖裝,但是在經濟上稍微支援一點還是沒問題的。需要買什么裝備就盡管跟我說吧。”
“不用了,裝備上的問題我可以克服。不過前輩,雖然你說只要不斷旅行就一定會碰到需要保護的對象,我遇到的情況好像和教官們說的都不一樣。”
宇普西隆忽然干笑了起來。他微微偏頭,目光微妙地掃過羅彬瀚。
“啊,這個嘛…就只能說是意外情況了,本來是打算推薦你去門城找個合適的崗位實習,我也沒有想到你上了一艘那樣的船…”
他說到這里時,羅彬瀚立刻抬起頭,虎視眈眈地望著他,故意拼命地搖晃腕上的手銬。宇普西隆假裝沒有看見,又轉過頭繼續對莫莫羅說:“有考慮什么時候回去做一次報告嗎?按照你已經在外面游歷的時間,再加上以前的筆試成績,其實已經可以嘗試一下進行正式的守護者入職申請了。或者就來單體生物科跟我一起工作吧?老實說,我已經不止一次跟同事們提起到你了。他們都很想見見你本人呢。畢竟我就只有一個正式的兄弟,上回跟他們說你不是光之國出生的時候,那些家伙可是吃驚死了。”
宇普西隆滔滔不絕地說著話,聲音里充滿了熱情與關切,令人無法對他在上一番話中提出的驚人事實產生任何懷疑。這兩個(無論是人類還是永光族形態)看上去完全不像的青年親熱地挨著,仿佛連一秒都不愿意分開。
“對了。上次你在網上說碰到了桑蓮是嗎?我看你好像對他很感興趣,正好單體生物科的辦事處離他以前的故居也很近。我還特意去那里拍了照片,是紙質版的,因為你不是對這種舊式的小東西很感興趣嗎?來,我找找,應該是一直隨身帶著的。”
宇普西隆抬起手臂。他的右手肘以下在光芒中變成了紅白交錯的金屬之軀,在手背的位置上則鑲嵌著一顆好似白色寶石的圓形晶體。他把左手按在晶體表面,那里便馬上釋放出彩色的光,幾張卷起來的薄紙片從光中浮出,被宇普西隆拿在手中。
“對了,就是這個。”他把薄紙片展開看了看,然后遞給莫莫羅,“給。下次有機會的話,我親自帶你去看看吧。”
莫莫羅用雙手接過紙片。羅彬瀚瞄見紙面上依稀是一個浮在黑暗中的奇特光暈。他沒來得及看得更詳細,因為莫莫羅很快就把紙片全部收了起來,依舊專注而愉快地望著宇普西隆。
“前輩,你這次的任務是抓捕‘凍結’嗎?”他問道。
“是啊…該怎么說呢,其實原本并不是我的任務,但因為原本的執行者遇到急事請假,所以才由我這邊接手。雖然我們單體生物科原則上是負責任何獨立心智生物造成的威脅,不過從傳統來說還是以大型生物為主要目標,這個你也是知道的吧?像‘凍結’這種沒有任何巨大化形態的特殊能力罪犯,通常應該是委托白塔出面成立追捕隊,或者是讓異常現象科去挑選合適的派出員——本來被委任來抓捕‘凍結’的是一位被稱為“法劍”的安全員,但她的老家似乎出了點事,目前暫時還在休假狀態。正好我的上一個救援任務剛剛結束,就被抓過來頂替了。”
宇普西隆苦笑了一下,抓抓腦袋說:“我本來還想休假回老家看一下,這下大概又要往后拖了。真是的,從你畢業開始就沒回去過了吧?不過這次來能看到你,我也就沒什么可抱怨的了。”
“前輩需要我幫忙嗎?”
“啊,你是說抓捕‘凍結’嗎?這個的話就不必了。雖然也是個臭名昭著的重犯,但我想還不至于危險到遠古泰坦的程度吧?沒問題的,你只要專注自己的實習就好。你啊,本來就不是戰斗型的,卻一股腦地想當光之守護者,那么就一定要加倍努力,但是也要注意安全。比起立下什么大功,保全自己才是第一位的,這樣才有更多的時間去積累經驗和實力。等你成為正式的守護者后我肯定不會再說什么,但你現在還是新手,不管在學校里的成績怎么樣,現實里的風險可是各種各樣的,一定要自己小心,記住了嗎?”
宇普西隆不厭其煩地叮囑著,直到莫莫羅好幾次點頭答應,他才戀戀不舍地停住話頭,深長地嘆了口氣。
“時間不等人啊。敘舊的話就只能說到這里了,莫莫羅,關于你上的那艘船,大概情況我已經知道了。你的朋友我本來也不打算為難,在走過基本程序后就會放他走的。不過,在那之前,我其實是有一個要求的。”
早在他的話說到一半時,羅彬瀚已然激動地站了起來,充滿渴望地抖落著手銬。可宇普西隆只是沖著他無辜地笑。
“唉,別急嘛,周雨先生。確實我心里是決定放你一馬,但基本的程序還是要執行的。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話,我這十個小時的空閑也太說不過去了,總不能在下次匯報的時候說我在任務中和弟弟閑聊吧?所以還是辛苦你忍耐一下了。”
他對羅彬瀚說著話,視線卻落在不遠處的烏奧娜身上。那紅發的女人坐在一邊,低頭為黑貓隊長梳理毛發,看起來對他們的談話并沒有太大興趣。于是宇普西隆又轉過頭來,看著羅彬瀚和莫莫羅說:“原則上我是不應該和背景有問題的人員接觸太深,不過出于某些不便公開的理由,我對你們那艘船的主人姑且就網開一面——作為回應,我需要和他單獨地見一面。這并不是一個請求,而是一個要求。如果他不肯配合的話,那我就只好把他的船員暫時扣下了。莫莫羅,雖然你是我重要的弟弟,但在公事上我是不會徇私的,就算他拿你來做底牌也一樣。你就這樣去告訴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