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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初聲獻上離曲(中)

  一旦得知他們接下來的目的地,羅彬瀚立刻將前頭的心事拋諸腦后,轉而為新的離別感到憂傷。這種情緒脆弱的狀態令他自己也很詫異,最后只能把它歸罪于更沉重的背景:荊璜還在繼續沉睡,他甚至沒法在日常生活里找到合適的對練人選。

  他試圖再跟藍鵲多聊一陣,可后者開始忙著撰寫自己的回歸報告。羅彬瀚暗中偷窺,認不出她寫的文字,也不好意思總在她身邊晃蕩騷擾,只好去找其他人消遣。

  他首先在大廳里看到了馬林和莫莫羅。馬林倒是老樣子,莫莫羅則安靜地坐著,神情深邃令人生畏,宛如正沉思著世界的終極問題。羅彬瀚不敢貿然打擾他,只好先跑去跟馬林嘀嘀咕咕。

  “我早告訴你了。”馬林說,“這就是白塔。他們在踏上求法之路時就發誓不被過去的一切關系所牽絆,成為法師后他們也許會回去看看,但別指望能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那之后呢?他們就沒點新的朋友?”

  “這我可說不準。”

  馬林還想議論一下白塔法師的社交觀念,羅彬瀚趕緊轉口打聽起杜蘭德人。他先前總把它們想象成帶著高禮帽的詭異糖果商,馬林卻給了他一個完全不同的描述:色彩斑斕、黏濕滑膩的皮膚;像金魚那樣略微突出的大眼睛(有些少數族裔還會在腮側延伸出巨大的水泡,蓋住位于頸部的鰓);說話聲調永遠如波浪般上下起伏,悅耳動聽,實際上卻會榨干你錢包里的最后一個子兒。

  這完全不是羅彬瀚想象里的糖果奸商,他吐出嘴里的花莖說:“魚人?”

  “差不多,但最好別在它們面前這么提。”馬林說,“那是個文化意義上的蔑稱,就像把你叫成猿人。”

  實際上羅彬瀚在這方面覺得沒啥好在乎的,但鑒于馬林警告他說杜蘭德人有雇傭保安衛隊的傳統,他決定等著陸后還是禮貌點。

  “既然他們有保安隊,我們干嘛不請他們去給霜尾那兒幫忙?”他突發奇想地問,“他們能把整顆星球上的人都搬走嗎?”

  “不建議這么干。”馬林謹慎地說,“他們的糖確實挺棒,但你最好先弄清楚他們的收費標準,還有被他們決定收容的種族都是些啥下場。我挺喜歡咱們那些野人朋友的,犯不著讓他們變成星際難民。畢竟不是每個民族都像貓人那么自由散漫。”

  “誰?”

  “我指杜蘭德人的保安衛隊啊。”

  羅彬瀚意識到事情又跟他想的完完全全不一樣。他跟馬林仔仔細細地打聽了一遍,終于明白杜蘭德人雇傭的并不是那些和他有過幾面之緣的蒼蠅頭,而是一群失去故土后到處漂浮的流浪民族。

  “它們以前住在一個叫樂潘庭的地方。”馬林向他解釋道,“基本上算是一片漂在宇宙里的浮地,被各種元素掌控者住著。貓人算是里頭頂無害的種族了。它們脾氣有點古怪,但大體上還是挺好相處的,不過也沒啥地位。后來佗佩堪的資源商占了樂潘庭的一塊荒地。他們耍了點手段,聲稱只用小山堆成的金幣換那塊野地,結果用一種微生物富集技術把整片大陸的元素水晶全部采走了。那對元素生物來說可是斷子絕孫啦!所以也沒啥可說的,元素掌控者們跟他們打了差不多一百年,誰也不算是贏了,但樂潘庭這下徹底完了。貓人們也大多跟著佗佩堪的船跑散了。有的是被賣了,有的是自己想往外頭跑——那些玩意兒是不怎么會魔法,但有時候想法簡直跟古約律一樣怪。它們又很少結群,完全隨著性子亂竄,只有其中的一支比較穩固,最后就跟隨了杜蘭德人。”

  馬林簡單地向羅彬瀚介紹了這伙信奉“獅群之道”的貓人集團,還有它們現在的聚居地“顛倒星”。根據他零碎的描述,羅彬瀚在腦袋里勾勒出一個長近人高、渾身綁滿皮帶和尖釘,同時嘴里還叼著魚骨糖的貓頭牛仔。

  他們在這個話題上越談越起興,最后馬林決定獻唱一曲由當紅貓人歌手創作的流行歌《樂潘普倫西》。

  他叫來∈給他伴奏,在一整個虛擬樂隊充滿電子音的旋律中開始演出。

  “啊樂潘!樂潘!平坦又方正的樂潘!”馬林唱道,“天空又矮又圓,大地又平又方。一下跳進宇宙深空,一下鉆進大陸背面。普倫西它拿著鐵棒,到處敲打惡棍流氓。喵喵!它拿著鐵棒,還有皮靴,還有鳥毛帽子。喵喵!它走在冰晶大廳,它走在火焰山脈,它走在自然之森,最后它跳上了糖果高塔!喵喵!”

  這首歌還有下半部分,但羅彬瀚已經聽不進去了。他倒在地上笑得死去活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這就是貴星際的流行樂壇水平嗎?”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那你他媽指望看見什么?”馬林沉著地說,“那是一只貓站在舞臺上唱歌,好吧?你還想不明白它為啥會流行?”

  羅彬瀚對此沒啥特別的感覺。他沒養過貓,姑且自認是個狗黨。在笑夠了“喵喵馬林”以后,他終于從地上爬起來,溜過去騷擾沉思中的莫莫羅。

  “老莫,你想啥呢?”他坐到莫莫羅旁邊說,“剛才馬林那歌唱的,你居然都能忍住不笑?”

  莫莫羅眨了眨眼睛,平和而稍帶疑惑地說:“馬林先生唱得很好呀。音調和節奏都和原唱者非常接近呢。”

  羅彬瀚拍拍他的肩膀,決定不去評價一個活體良心的審美水平。

  “我還有件事得跟你說道說道。”他嚴肅地對莫莫羅說,“你有個習慣得改改。”

  莫莫羅一下坐直了身體:“請講吧,羅先生!我很希望能聽到自己的不足之處!”

  “也不算是不足吧。我得問一句,你有姓戴的親戚嗎?”

  “沒有呀,羅先生。我不記得認識過姓戴的同族。”

  “那就好。”羅彬瀚說,“之前我好像看見你和萬蟲打架,還發射光波來著。這次你打地鼠就算了,以后如果是對波,記得一定要從右邊發。這樣勝率才高。”

  莫莫羅迷惑地歪頭看著他,陷入了對這一結論的原理分析。羅彬瀚快活地跑開,先去探望沉睡若死的荊璜,接著又想找波帕玩一會兒牌。結果喬爾法曼和波帕都不在,屬于綰波子的房門也緊閉著。∈拒絕向他透露那房間里的動向,羅彬瀚也就無從得知那三個人究竟躲在屋內干啥。

  他繼續找人騷擾,盯上了坐在溫室里的雅萊麗伽。他發現日理萬機的船副正坐在桌前,面前擺了熱茶與水果,趁著船長挺尸的機會公然摸魚。

  “您老人家現在很閑呀。”他假裝不經意地晃過去說。

  雅萊麗伽用一根指頭勾起茶杯,視線若有若無地瞄著他。那樣子像是要以不變應萬變,因此羅彬瀚開門見山地要求道:“講講您前男友的事兒?”

  “不。”

  “講講噻。反正您現在也閑著。”

  “我在考慮要給你布置的任務——你想知道在末日圣堂發生的事,你必須用自己的努力來交換。”

  “您又想讓我干啥?”

  雅萊麗伽端著茶杯,凝神思考。幾分鐘后她放下杯子說:“我們的下一個目的地有白塔的人員駐扎。我需要你把船上的三個學徒都護送回去,拿著白塔的失物歸還感謝金回來見我。”

  “草,”羅彬瀚說,“您這是人口買賣啊!”

  “然后我會告訴你末日圣堂的事。全部。”

  羅彬瀚不假思索地一拍桌子:“成交!”

  他差點沖出去尋找立字據的紙筆。但雅萊麗伽按住了他,用危險的語氣對他說:“在把它們送回去之前你必須再做一件事。”

  “啥事?您吩咐。”

  “待客之道。”雅萊麗伽宣布道,“她在我們的船上待了一段時間,并給我們的溫室提供了改進。有必要在離別前給她一點款待。我們有足夠的錢財請她去杜蘭德人的商區里玩一圈——你負責送別,你就得把她進入塔門前的全部事情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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