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從今天早上的新聞說起。
羅彬瀚平時不看電視新聞。他開電視只看電影或點播節目,不過那是以前,近三個月來他有點意興闌珊,所以沒怎么看過電視。
但今天早上他準備趕飛機——他的律師母親與同母異父的妹妹目前正居國外,母親又一次需要他來盯住那個麻煩不斷的妹妹——因此他起得格外早。在昏昏沉沉地煎蛋時他順手打開電視,讓新聞節目自顧自地播著。
“…昨日晚間本市湖楊區一珠寶行發生多人搶劫案。警方迅速趕到后,犯人持刀挾持兩名人質,一名為女性店員,一名為男性顧客。雙方對峙期間,數名犯人意外被店中水晶飾品刺傷腿部主血管,目前已送往醫院急救…”
“…舉行的宗教文化交流活動將從今日開始…副會長圍繞本市的宗教文化建筑歷史展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生動活潑的演講…”
“…這是昨日市民偶然拍攝到的畫面。可以看到在白日晴天下劃過一道明顯的流星。目前有關專家對于這一現象提出三種可能的假說…”
羅彬瀚打了個呵欠,把煎蛋拿到客廳吃完,然后提著行李出門。坐上出租后他想起來自己應該給老朋友周雨打個電話,于是從口袋里摸出手機。
對于羅彬瀚而言,沒有多少人能夠和周雨的重要性相提并論。兩人的友誼從小學時代開始,一直到高中他們都是同學。即便是到了現在,兩人都保持著非常密切的聯系,每次他出國前必然向這位好友報備一聲。
電話響了幾秒就接通了——和生活慵懶的他不同,周雨常年保持著早起的習慣。
“喂周雨。干嘛呢?”羅彬瀚無精打采地問。
對面的周雨嗯了一聲,簡潔地回答道:“看書。”
他說是在看書,但羅彬瀚知道他的意思應該是在準備論文。一年前周雨的青梅竹馬突然失蹤,為了尋找她,周雨的學業也被迫中斷,還因此多次住院,直至三個月前,深受打擊的他才勉強恢復過來,現在正在通過其父的關系重新尋找導師,攻讀學位。
羅彬瀚對著電話解釋自己又要出國幾天,也許要延長到半個月,讓對方幫忙照料自己家里養的鸚鵡。周雨習以為常地答應了。
話題本應至此結束,但羅彬瀚還覺得有點無聊,想跟好友多侃兩句。于是他說:“你看今早的新聞沒?你住那地方附近發生珠寶搶劫案了。”
周雨嗯了一聲。
“居然還挾持了人質…膽兒挺肥的啊?”
周雨又嗯了一聲。
好友的反響不夠積極,但羅彬瀚仍然未失興趣。他對這種危險的事有著難以解釋的、發乎于天性的熱情。
他摸著剛刮干凈的下巴琢磨道:“你說這邪不邪門,好幾個犯人都被摔碎的水晶首飾扎傷了大腿——扎腳我還能理解,這大腿是怎么扎上去的?他們都喜歡把腿往碎東西上撞?”
“巧合吧。”周雨在電話那頭回答。
“哎你小子怎么這么鎮靜…話說你昨晚在干嘛呢?聽見警笛響了沒?”
“嗯,昨晚在店里挑你的生日禮物。”
羅彬瀚被他提醒了。他的生日就在下個月,不過那也沒什么可期待的,自從父母離異后他的生日都很乏味。他有點好奇周雨準備給自己買什么,可周雨的嘴向來關得很嚴。
當他正考慮如何從這家伙嘴里掏出話時,出租車拐進了一條老街,羅彬瀚只覺得眼前一亮,立刻不再掛心生日禮物的事,匆匆忙忙地說了兩句就掛掉了電話。
位于老街盡頭的慈濟大教堂據說已有百年的歷史,從某種意義上并非光彩之事,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建筑確實很美。它有高聳陡峭的尖塔頂和奢侈華麗的玫瑰花窗,吸引了不少游客拍照,不過后者其實是最近十年內翻新建筑時裝上去的。
此時教堂門前堆滿新鮮的玫瑰花束,兩大團七彩氣球束拴在正門上。最令人震撼的是那條長達五米的紅色橫幅,上面寫著“熱烈歡迎清蓮寺眾法師前來交流”。那橫幅下,教堂前,此刻正排隊站著一溜灰衣的僧人。
羅彬瀚被這魔幻的場面迷住了。就連出租車師傅也被迷住了。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車速,企圖能把這神秘的畫面多看幾秒。
“師傅,你說這和尚跟修女能交流啥啊?”羅彬瀚目不轉睛地問。
出租師傅很有見地,抹了把方向盤后肯定地說:“那得問他們頂頭上司是個什么態度。”
“那這佛祖和上帝談得來嗎?”
“我覺得得看情況。這都在紅旗下的,誰能離得了誰啊。老實點湊合著過吧。”
羅彬瀚頓時感到這師傅的話很有深度,不禁肅然起敬,認真地問道:“您信佛?”
師傅嘿嘿一笑:“我信道的。”
羅彬瀚恍然大悟,連聲說:“失敬,失敬。佛手無量天尊。”
“那是是福壽無量天尊,想吃佛手你自己買去。哎,小伙子,你信教不?”
“信。我信飛天面條神教。”
“你說啥玩意兒?”
“飛天面條啊。就是說世界是一個真神創造的。那神的樣子呢就是一碗面,在老外眼里就是意大利面,我們這兒呢就是陽春面、炸醬面、大碗寬面…”
司機師傅聽得一愣一愣,打著空調說:“你是不是餓了?我這兒還有包蛋卷…喲,那和尚里頭怎么還有個小孩啊?”
他驚詫地望向窗外。羅彬瀚也循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看到自那一溜灰衣的僧人里穿出了一個少年。少年的服飾也很奇怪,是件半古不古的紅色連身袍,頭上卻亂七八糟地翹著短發。
瞥見這個熟悉的背影時,羅彬瀚幾乎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師傅停車!”
出租司機茫然地停到路邊,羅彬瀚用最快速度付了錢,然后拖著自己的行李箱沖了出去。
他跑到教堂門口。這時紅衣少年已經不見了,排隊的和尚一個個納悶地瞧著他,他們光明锃亮的腦袋勾起了羅彬瀚非常糟糕的回憶。
“應、應該沒有在里邊吧?”
羅彬瀚吞了口口水,一個個掃視這些和尚的面孔,萬幸那里頭沒有他認識的人。
就在這時教堂的門打開了。黑衣的修女們魚貫而出,邀請和尚們進入教堂內部。羅彬瀚的眼前又是一亮——他發現最前排的幾名修女都特別漂亮。黑袍把她們的身體裹得嚴嚴實實,臉蛋卻依舊美到叫人移不開眼。
和尚們進去了。這時一位漂亮修女來到羅彬瀚面前說:“這位先生想進來嗎?”
羅彬瀚呆了一下說:“這合適嗎?”
修女溫柔地看著他。她的眼睛特別美,清澈得猶如水晶。
“主不會拒絕任何迷途之人。”
信仰大碗寬面的羅彬瀚想嚴正地拒絕主,可主的修女實在是太漂亮了。他只覺得腦袋暈暈乎乎,視野里只剩下那雙秋水般的眸子。
“請跟我來。”
他跟著修女走了。他們根本沒有進禮堂,而是去了旁邊的一個小偏廳。如此反常的事羅彬瀚一點想法也沒有,他滿腦子只剩下修女喃喃的低語。
“請在這里坐下。”
羅彬瀚在扶手椅上坐下了。那是整個偏廳內僅有的一把椅子,不知怎么還匹配了撞色的銹手銬和銹腳銬。修女溫柔體貼地給他綁上,綁得牢牢的。
羅彬瀚感覺不太對了。皮椅子怎么能配鐵手銬呢?
修女雙手合在胸前,端莊款步來到他面前。她輕輕一笑,羅彬瀚的腦袋突然就變得清醒了。
他看了看自己被鎖住的手腳,開始放聲慘叫。當修女開始脫衣服的時候他嚎得更拼命了。
“有話好好說別仗俏行兇——”
修女脫去外頭漆黑厚重的布料,罩在其下的軀體凹凸有致,令人遐想不已。但在那如玉的肌膚上還覆蓋著別的東西,那是細鐵鏈、皮革和金屬板構成的奇怪緊身衣。一件僅能護住要害的輕甲。
她把手伸到背后。羅彬瀚覺得她的腰肢纖纖僅容一握,那具美妙軀體被緊身衣緊緊包裹,可她卻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柄類似電擊槍的東西。她一把將那東西咔嚓壓在羅彬瀚喉嚨前,問:“獵秩犬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