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二百四十九章 人證物證不如自由心證

  康飛早早醒了,就出城去,尋著俞家莊,好好打探一番。等他回城,沒想到這就出事了。

  一群衙役把他一圍,為首一個滿臉橫肉的,戴著個皂色帽子,口吻倒是挺客氣的,說請這位小老爺與我們到衙門走一趟,有些關礙,要請小老爺協助…

  康飛聞言,頓時就氣笑了。

  他又不傻,這平湖縣城,攏共就兩條街,但凡今天有點事情,大約,明天就能傳得滿城風雨了。

  他只是沒想到,那俞家嗣子居然有這樣的手段。

  這時候,他才深切地體會到那些喊著你可知道我爸爸是誰的那些人的心態。

  一時間忍不住,他未免也說了一句,你可知道我是誰么?

  那為首的衙役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聲,“俺們知道小老爺你有武職在身,只是,如今出的是人命官司,任憑你大似天,也大不過王法去…”

  說著,這衙役嘴角一撇,“小老爺你好生厲害的手段,一出手,就是十幾條人命。”

  康飛未免一皺眉,臥槽,你一張嘴就是十幾條人命,我好怕呀!

  當下他忍不住就反唇相譏,“你一張嘴就是十幾條人命,你有人證么?你有物證么?”

  那衙役面容一正,“自然有人證也有物證,這位小老爺,咱們還是走一趟罷,若不然,你身上背著官司,海捕文書下來,你也不安生不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小老爺你若真是冤枉,那隨我們去一趟衙門又何妨?”

  康飛聞言頓時就一歪嘴,馬丹,我信你個鬼,一紙入公門,九牛拔不出,你都說有人證物證了,你以為我不知道屈打成招這個詞?

  當下他未免就雙手在胸前一抱,“我若是不去呢?”他是不準備管什么人證物證,而是自由心證了。

  這時候,街對過一座酒樓上面,二樓一個二三十歲模樣的公子哥兒,身上穿一件綢緞道袍,頭上戴著個軟巾,旁邊兩個男子,穿著錦緞萬字福衫,頭上也戴著個軟巾。

  年長些的那個摸著胡須就道:“俞哥兒的確是好本事,想那廝,再怎么,他也要畏懼王法…”

  這個,就是典型的壞人心態了,他知道你不怕他,但是他知道你怕王法,后世那種把腦袋一伸對人喊來啊你來砍我撒的混混,大抵就都是如此了。

  他哪里是什么不怕死的亡命徒,他只是吃準了你畏懼王法。

  那被稱之為俞家哥兒的公子哥這時候未免摸著上唇的短髭,得意微笑。

  俞家是坐地虎,平湖縣才多點大?兩條街而已,康飛到了平湖就打探俞家的消息,俞家怎么會不知道呢!

  俞家嗣子長相出眾,又會哄族中老人,故此雖然是個浪蕩子,卻依然得族中老人的歡喜。那俞知府想挑個嗣子,果然就有老人說,行十八的那個孩子,心性好,別的不說,只一個孝順,同輩的就沒人可比。

  孝悌在天朝是個標桿,哪怕你殺人放火,但是你只要孝悌,旁人都要格外法外開恩,還會說你是個豪杰。

  俞知府聽族中老人這么一說,果然就挑中了,把家中大小事務都交給嗣子后,便赴任河南布政使去了。

  隨后,許多人來呵俞家嗣子的卵子,俞家嗣子本來就不是個好人,眼睜睜就膨脹起來了。

  大明朝閣老家的兒子帶家丁滅人滿門這種事情都發生過,你敢信么?

  滅人滿門后屁事沒有只是發配充軍你敢信么?

  發配充軍沒幾年,說立功做了總兵官又回來了你敢信么?

  俞家嗣子正經做了俞布政使的嗣子,才知道,原來,做官老爺的兒子,有時候,比做官老爺的權勢更大。

  人嘗到甜頭往往就不肯罷休,愈陷愈深。

  俞家嗣子漸漸就和周圍幾個通倭的窩主密切往來,心狠手辣做了幾票,手上銀子快活,他懂做人,又給族中老人們發銀子,惹得個個夸他,誰不說他是個好孩子…

  好孩子昨夜得知有外地的錦衣衛來查他,先是一驚,隨后賞了報信的衙役,再一思索,一不做二不休,命人把蠟燭店胡老板和他家姐姐上下老幼殺了個干凈,又買通胡老板姐姐家隔壁鄰居,咬死說是個穿錦緞的少年做的,又讓衙門的捕快首領把殺人的血刃扔在康飛昨兒住的房間,然后帶人去,當著眾人面搜查出來…這便認證物證俱全了。

  俞家嗣子狠就狠在,他如今是當地的窩主,許多人靠他吃飯哩,你就算知道他是個壞人又怎么樣?

  好多壞蛋被抓起來之前,早就橫行鄉里無數年了…

  用古龍的說法,渾身都是破綻,那豈不是說就是沒有破綻?

  俞家嗣子就覺得自己沒有破綻。

  他叫了兩個交好的窩主,這時候氣定神閑看熱鬧,順便,也等于給旁人交底,你看我牛逼不?這條街我說話最好使,以后跟我混,準沒錯…

  另外兩個在當地也是一霸,但是跟俞家一比,就差遠了,畢竟俞家出了布政使了,要不,怎么都要讀書做進士老爺呢!

  雖然羨慕妒忌恨,但是,俞家…羨慕不來,讀書做進士老爺,想也不敢想,何況還是受天子褒獎,赴任布政使的呢!

  明知道俞家嗣子以前就是個破落戶,經常賭博輸得脫褲子當當,這時候也只能捏著鼻子去奉承對方了。

  俞家嗣子自然也知道,對方稱呼自己俞哥兒,很是輕佻,不過他不在乎,越是這樣他反倒越是快活,誰叫我命好,做了俞家嗣子呢!這個哥兒,我巴不得做一輩子呢!

  做老爺還要煩心哩,做公子哥多好。

  他忍不住一撇嘴,端起茶盞來,裝模作樣就說:“兩位老哥,來,吃茶…”

  與此同時,旁邊天仙樓上,胡宗憲摸著胡須,沉吟不語。

  他因為替父母守孝五年,胡須已經留得頗為客觀了,傳統來說,父親亡故,要蓄上唇的髭,母親亡故,要蓄下巴的須。

  故此,他這時候口胡頗為可觀,修剪的整齊,加之國字臉,實在很有威儀。

  之前天子下旨,讓他去做福建建寧兵備道,他就直接上書,說還要個浙江按察御史的銜,天子一看,當時就笑了,說這是奔著閩浙總督去的。

  對面矮大緊和他一起吃茶,側頭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就轉臉和胡宗憲說道:“就看著那戴康飛如此遭受底層賤役折辱?”說著,忍不住嘆氣,“昨晚那詞,實在深得我心…”

  胡宗憲低頭,拿茶杯蓋子虛虛掩了茶盞一下,輕啜一口后才緩緩說道:“這戴康飛是個虎將,說虓虎在世,大約不是夸張,可既是虓虎,怎么能不殺殺銳氣再用呢!”

  矮大緊聞言,想想呂布,未免點了點頭。

  所有人都算好了劇本,可是,有些人,天生不愛按著劇本演…

大熊貓文學    我在大明開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