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爺和卞狴犴平了禮,兩人就在康飛身邊坐下,向老爺還說,莫急,給張老爹留個位置,老爹上樓洗澡去了,一會子下來。
康飛未免撇個嘴,“老爹爹真不自覺,都一把年紀了,非要跟我們年輕人混在一起,還洗澡,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婦…”話這么說,還是把自己坐的上首給讓了出來。
向老爺這時候未免就對康飛說:“哎!老弟啊!不是這么說話的,孟子曰,老吾老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天下可運與掌…”
康飛聞言,未免就詫異,這位向老哥,志向不小啊!
他要只說前半句,老吾老及人之老,其實意思就跟兔死狐悲差不多,可再加上后半截,詞句重點就完全變了。
當下他忍不住,就說:“向老哥,你這個志向不小,可是,不是小弟我打擊你,你一個海防同知,大約科甲不利,以后到頂了,估摸著也就是加兵部左侍郎銜巡撫一方,想天下可運與掌,未免差得太遠了…”
向老爺一聽,目瞪口呆。
旁邊卞狴犴未免也無話可說。
康飛看兩人這個表情,心知自己說錯了話,可是,仔細一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錯在哪里。
他未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了。
什么意思?你們誰告訴我一下。
良久,向老爺嘆息了一聲,“老弟,雖然我只是個三甲出身,可你也別直接戳我肺管子啊!再則說,巡撫一方,怎么在老弟眼中就如此不堪了?”
他這么一說,康飛頓時就懂了,臥槽,原來你是在吹牛逼,我還以為你是想先樹立個小目標,先賺他個一個億。
辣塊媽媽,你們這些讀書人,一個個不就是鍵盤俠么,說起來都是家事國事天下事,天不生我鍵盤俠,萬古鍵道如長夜,結果都是一幫小人。
說起來頭頭是道,做起來打擊異己。
“是我想差了。”康飛端起酒杯來掩飾了一下,終究還是忍不住,刺了一下,“千里做官,只為吃穿。”
“著啊!”旁邊卞狴犴一拍手,“可不就是這句話,連飯都吃不飽,談什么報效朝廷。”
馬丹,好吧!果然不能把古人想得節操滿滿,什么君子小人,大約就是驢黨象黨。
康飛一邊心里面吐槽,一邊摸著下巴就想:胖迪老是說我做事太高調,怕被蓋亞意識當做臭蟲給捉了,我何不就與他們同流合污,打著紅…呸呸呸,我何不就與他們一起賺銀子?
當下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卻是把向、卞二人嚇了一跳。
拿起酒壺彎腰給大家酒杯里面添了酒,康飛把酒杯一端,就說道:“是小弟我想法太不切實際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小弟我先給兩位老哥哥賠個不是。”
他說著,一昂頭,就喝了一個照杯。
向老爺和卞狴犴連稱不干,也陪著喝了一杯。
隨后,康飛又把三人酒杯滿上,“小弟我還有個提議,不如,我們效仿那桃園三結義,就在此斬雞頭,燒黃紙,結拜為兄弟,兩位哥哥可嫌小弟高攀么?”
向、卞兩位老爺俱都大喜,向老爺說了一句,固所愿也,卞老爺接了一句,不敢請耳。
別看卞老爺是個武官,可人家正經也是上過衛校的,說起來也有監生的身份,只是做了個都指揮使罷了。
后來李成梁還是秀才呢,不也做了總兵官。
滿院子的人看三位老爺要結拜,頓時俱都起哄,說,我等今日也見識了,以后老爺們說不好就名留青史,俺們先湊個份子…
一番鬧哄哄的,等張老將軍洗完澡穿了個縐紗道袍施施然從樓上下來進了院子,康飛和向老爺卞老爺正在跟驛臣借來的關二爺跟前要磕頭,驛臣老爺作為地主,就被請著在旁邊觀禮,烏仲麟做贊。
要說起來,烏仲麟心里面羨慕要死,他那個三千營副都督,說著好聽,問題,是,三千營有七萬人編制,里面起碼有六萬七千人是吃空餉的,背后一個個來頭都不小,你拽著一個人要追究人家,說不準,拽著拽著,背后能拽出一個司禮監秉筆太監出來,又或者拽一個六部侍郎這種級別的大佬出來…
他只是虛好看,表面光鮮,誰聽他的?要不是他抱咸寧侯的大腿,這百把騎士根本也拉不住。
眼看著戴康飛戴小老爺跟向卞兩位老爺斬雞頭燒黃紙,他好想大聲吶喊,帶挈小的一個。
不過,這廝賣相極好,濃眉大眼的一看就是個諸葛丞相,請他在旁邊做贊,看著都有面子,就如五百年后去會所門口一刷水高挑個頭的靚妹子,齊齊發一聲喊:歡迎光臨。
瞧著倍有面子不是。
驛臣老爺引著三位老爺到關二爺像前,烏仲麟一邊羨慕,一邊高聲就喊道:迎神。”
下首十好幾桌,百多人,大家一起就拜了三拜,這表示關二爺降臨。
隨后,烏仲麟贊曰:“跪,升香,灌地,拜,興,拜,興,拜,興,拜,興…”
三人敘了年齒,向老爺正德六年出生,做個大哥,卞老爺正德十二年出生,行二,康飛是嘉靖十年春日生人,自然就是老小。
這一拜,在古代非同小可,甚至可以說,比親生的兄弟姐妹關系都要親近。
向卞兩位老爺頓時看康飛都親近得不行。
康飛看底下人湊份子,眼瞧著二哥小王子手底下人臉色有些尷尬,曉得這位是窮鬼,再說,那些剛簽了投效文書的騎士,既然都是些肯廝殺的好漢,肯定也存不住銀子,即便有些銀子,大約都要扔給小桃紅之流的肚皮上了,故此就大聲說,今日你們三爺高興,在場每人發十二兩銀子,喜慶喜慶,嫌少不補,嫌多不退。
院子里面頓時歡聲雷動,有一個驛卒麻著膽子,大聲就問了一句,俺們也有么?
康飛聞言,未免就拿手指指他,“瞧瞧,要多讀書啊!在場每人,自然也包括你們…”
話還沒說完,那些驛卒撲通撲通就往地上一跪,連勝高喊,大老爺公侯萬代…
這時候張老將軍走過來,看著康飛就挑著眼笑,康飛就問他,“老爹爹,你這個是怎么了?眼皮抽筋么?怕不是中風的前兆…”
一句話把老將軍氣個半死,伸手就要給他一巴掌,不過想了想,還是收回手去,“你如今相與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我也不敢打你了。”
向老爺未免就說:“老大人何出此言,方才三弟還把上首給你老空了出來,說要請你老坐個首席。”
張老將軍一輩子就好一個面子,聽了這話,心里面熨帖,嘴上還要傲嬌一下,“哼!老夫今年八十有二,坐個首席,不是理所應當么!”
康飛笑嘻嘻,伸手去攙他,把他按在上首坐定,“是是是,你老人家說滴對。”
大家坐定下來,這時候向老爺屈指一算,就說:“三弟,你是辛卯年婁金狗的命,命中娶妻豐財,八字驛馬沖祿…”
康飛一看,心說你這掐指一算,搞得跟宋遠橋一樣,我真是沒話說,當下一舉手,“大哥,憋說了,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