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
天空之上碧藍無云,整個蒼穹都是一覽無余,明媚的陽光從那天際之上傾灑下來,照耀在人的身上,臉龐上,給人一種十分溫和柔軟的感覺,此時此刻,在這城門處通行的百姓們,臉龐上也都是洋溢著一種歡喜與安寧。
距離城門不遠處的地方,一輛黑色的馬車傲然而立,馬車的兩側并沒有人,只是單純的有著林松一人牽馬,安靜的等候著,順著他的視線朝著西南面看過去,蘇善和秦定安二人,都是一身便服而立。
這是蘇善要離開長安城前往東瀛了,秦定安特意過來與之告別。
“督主,您的手臂,真的沒事嗎?”
秦定安的目光時不時的在蘇善那條還差一只手掌沒有恢復的手臂之上掃過,臉龐上露出了擔憂神色。
不知道為什么,以往的時候,蘇善離開長安城去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當年去遼東運送那大周遺留的寶藏,秦定安都沒有這般緊張過,這一次,卻緊張的不行。
他隱約的覺的,蘇善很著急,不如以前那般平穩,也有一種很不安的感覺,他擔心這一次蘇善離開,會發生很不好的事情。
他極力勸阻,但蘇善卻一意孤行,他也是沒有辦法。
“放心,本督的傷勢,過不了多久就能徹底恢復,到東瀛之后的事情,肯定不會因為這條手臂而影響到的,你只管看好大魏朝國內就好了,只要東瀛那邊兒傳來消息,你便可以直接調動海艦開始東征和南征之事!”
蘇善很是隨意的將袖袍往下抖落,把那條斷臂給遮擋了起來,然后目光里帶著灼灼的意味,盯著秦定安,道,
“你只要保證東征和南征的艦隊不出事,大魏朝這一趟,便是能夠徹底的將東土統一了,本督的心愿,也是暫時的了解了,至于大魏朝以后該何去何從,便是你的事情了,本督相信你,你會給大魏朝一個更完美的未來。”
“督主…”
秦定安聽聞蘇善這句話,突然之間覺的好像是告別,蘇善以往離開的時候,可是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
他遲疑了一瞬,抬頭看向了蘇善的臉龐,不過,后者這時候則是抬著頭,視線里帶著一些冷冽和低沉,看著那座長安城,漆黑的城墻傲然而立,如同是千古的巨龍一般在這大地之上盤踞升騰,給人不可一世的感覺。
“秦相國,這長安城,真的很美。”
蘇善笑了笑,也沒有多說別的,轉身朝著那黑色馬車的方向走去,秦定安則是突然之間僵硬的呆愣在了原地,他那種不詳的預感更加的濃烈,他心里也是更加的緊張,再度抬起頭,想要和蘇善說些什么的時候,后者已經進入了黑色馬車里。
林松揮動了馬鞭,馬車緩緩的調轉了馬頭,朝著東面行駛而去,秦定安有些呆愣的看著這一幕,眼睛有些恍惚,他遲疑了一瞬,突然是跪在了地上,然后恭敬無比的磕了三個響頭,他面色低沉,呢喃道,
“秦定安愿督主安然歸來!”
“無論如何,秦定安將護大魏朝安穩,保東征南征之勝,大魏朝將為東土一統。”
“請督主放心!”
嘩啦啦!
嘩啦啦!
黑色的馬車緩緩的朝著遠處行駛而去,坐在車廂里的蘇善自然是聽到了秦定安的話,他微微的笑了笑,便是靠在了那柔軟的靠背之上,然后閉上了眼睛,一旁的小玉兒則是輕輕的靠近了過來,習慣性的為他按捏起了身子。
“玉兒。”
蘇善突然是伸出手,將后者的手握在了掌心里,他沒有睜開眼睛,但是語氣卻是格外的認真,面龐上也是充滿了深情,他低聲道,
“這一趟東瀛之行,本督定護你周全,放心。”
“恩,奴婢相信督主。”
小玉兒柔媚的臉蛋兒上閃過了一絲笑意,輕聲說道,而后,遲疑了一瞬間,便是輕輕的靠在了蘇善的胸口之上,她也是隨后閉上了眼睛,車廂里逐漸變的安靜了下來。
同一時刻,在那長安城的城墻之上,嚴沖和岳無雙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了東面,岳無雙懷里抱著孩子,周身散發著淡淡的氣息,將這城墻之上的風給擋掉,目光里帶著深沉看向了那東面,那輛逐漸遠去的馬車。
“夫君,我們應該去的。”
一陣沉默以后,岳無雙突然是抬起了頭,看向了同樣面色凝重凜然的嚴沖,她有些微微的嘆了口氣,然后低聲道,
“我與玉兒,也算是在這世間之上唯一的朋友,當年我墜入魔道,若不是她,我恐怕早已經萬劫不復,也不會有今日,當初師父要殺我的時候,也是她,用自己的性命護下了我的周全,今日她有劫難,我若是不去的話,這心里過不去!”
“我明白!”
嚴沖轉過身,一只手將岳無雙攬入了懷中,一直手輕輕的掀開了那襁褓,低頭看著里面的孩子,瞪大著烏黑的眼睛盯著自己,充滿了童真和稚嫩,他伸出那手指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孩子的臉頰,沉聲說道,
“督主對我也是恩重如山,若非是他的提攜指點,我又怎么會有今日的成就,更別提當年能夠找到百花山莊,報了幾代的世仇。”
“我明白督主的意思,他留下我二人,一則,是想大魏朝之內有合適的超凡高手,能夠護的大魏朝安全,二則,是因為咱們有孩子,他不想帶著咱們冒險了。”
“但是…”
嚴沖的話音到此為止,他和岳無雙互相看著彼此,眼睛里都是閃過了一絲決然,而后,有一輛馬車從那北面緩緩的行駛了過來,馬車很低調,很簡樸,也是尋常,就這么搖晃著來到了城門之下,并沒有繼續前行。
車簾掀開,里面走出了一個白衫白帽的男子,謙謙如玉,面龐俊朗,而隨著男子的出現,這馬車的車廂里,也是探出了一個有些羞赧的年輕婦人的臉頰,她小心的看了一眼四周,輕輕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嗔怒的道,
“你這個壞人,你跟我說這里有你的朋友,他們會過來接咱們的,結果呢,什么都沒有?我聽說長安城里什么東西都貴,咱們就這點兒銀子,怎么在這了生活啊?真是氣死人了,我怎么就上了你的當,跟你跑這么遠啊?咱們如果回波斯的話,不也能過得很好嘛!”
“嘿嘿,有的,有的,別擔心!”
年輕的男子很是寵溺的揉了揉女子頭上的金發,笑著道,
“你看,他們這不就是來了嘛!”
年輕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在遼東長白山之內的鹿神,當年被蘇善幫忙重塑了肉身,他便是開始在這大魏朝之上游蕩,后來,因緣巧合之下遇到了一波走私的販子救下了這位波斯女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兩人便是走到了一起。
他并沒有跟這女子說明自己的身份,在后者面前,他只是一個有些武藝,運氣也不錯,時常能夠逢兇化吉的普通書生而已,另外,還有一些朋友在長安城,據說很有本事。
至于這次他之所以來長安城,則是感受到了天道的一些變化,同時,也得到了嚴沖借著麗景樓給他送來的消息。
求助。
嚴沖并不知道鹿神會不會過來,如果后者不來的話,他也已經做好了后續的準備,索性,這家伙竟然真的出現在了長安城的門口。
他和岳無雙對視一眼,直接便是躍下了城墻,落在了這輛馬車的面前。
“他們…他們…”
波斯女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從幾百丈高的城墻上飛下來的,一下子驚訝的瞪大了眼睛,抓著鹿神的胳膊,驚慌失措的說不出話來了。
“他們就是我的朋友。”
鹿神笑了笑,拍著波斯女子的肩膀,笑道,
“別擔心,他們不會傷害咱們的。”
“夫人沒見過世面,兩位不要介意。”
鹿神笑著回到了嚴沖和岳無雙的對面,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笑著道,
“當初在遼東的時候,并未見過二人,不過,卻是偶然聽說過,聞名不如見面,兩位果然是不凡,如今都已經觸摸到天門的那道門檻了吧?”
“鹿神大人見笑了。”
嚴沖夫婦拱了拱手,然后也沒有多說,直接便是帶著他遠離了馬車,三人站在了一處比較安靜的地方,嚴沖深吸一口氣,道,
“鹿神大人,你既然來了,那就是愿意幫我們夫婦做這件事情了,嚴某謝過了,如果這一次我們能夠活著回來,定當給鹿神大人備上薄酒,感謝。”
說完,他和岳無雙最后看了一眼手里的孩子,然后認真的遞到了鹿神的面前。
“嘶…”
鹿神看著二人這副模樣兒,遲疑了一下,最終是將孩子接了下來,孩子或許是查覺到了一些不太尋常的意味,烏黑的眼珠兒閃了閃,然后突然是哇的一聲哭泣了起來。
“安兒!!”
聽到這一聲近乎聲嘶力竭的哭聲,岳無雙感覺自己整個心都瞬間被揪了起來,她眼睛發紅,就要沖過去,但是卻被嚴沖給拽住了。
他緊緊的抓著岳無雙的手,然后看向鹿神,道,
“如果我們回不來,幫我們將他養大,做個平凡的孩子就可以,等他長大成人,告訴他,他的父母很愛他,之所以離開他,也是迫不得已!”
“如果他不想知道我們的事情,你也可以不說,讓他安安心心的終老便可。”
“哇哇哇…”
孩子繼續在哭泣,嚴沖的眼睛有些紅了,他深吸一口氣,轉過了身子,然后也不等鹿神說話,便是帶著岳無雙直接朝著北方走去。
“喂,我來人世間也沒多久的啊,照顧孩子這種事情,其實很不擅長的,我暫時先幫你們看著,等你們回來再把這拖油瓶還給你們!”
鹿神遲疑了一瞬,對著兩人的背影大聲說道。
嚴沖和岳無雙誰都沒有說話,那身影緩緩的消失。
“這就是你的朋友?他們…”
鹿神帶著孩子回到了馬車里,波斯女子看到他懷里的孩子,再看看消失的兩個人影,一時間有些沒反應過來,
“怎么回事?你不是說他們能給咱們在長安城安排住處,然后…怎么突然之間把孩子給咱們了啊?你這個壞人,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這個孩子,很可愛。”
鹿神并沒有解釋,他將孩子遞過去,放在了波斯女子的懷里,然后笑著道,
“你肚子里那個,生出來以后,正好兩個作伴。”
“哇…”
孩子看到了波斯女子的那張臉蛋兒,似乎是有所感應,不再哭泣了,伸出了小手,抓著后者那今黃色的頭發,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笑容。
“還真的蠻可愛啊…”
波斯女子嘴角兒揚了起來,臉龐上也是露出了掩飾不住的笑容,不過頓了一瞬間,她又是抬起手嗔嗔的在鹿神肩膀上砸了一下,小聲道,
“你這個壞人,就是故意騙我過來給別人養孩子的,我怎么就上了你的當了…噓,不怕,不怕啊,我教訓那個壞蛋,你是乖寶寶!”
波斯女子的話說到一半,看到孩子似乎有些害怕,連忙是換成了笑臉兒。
“呵…”
鹿神看著這一幕,微微的笑了笑,然后便是坐回到了馬車上。
啪的一聲,馬鞭重重的拍在了那馬背上,然后這輛馬車朝著長安城門的方向緩緩的行駛了過去,身后的波斯女子一臉的緊張,拽了拽鹿神的衣袖,道,
“你真的要去長安城啊,咱們兩個那點兒銀子,夠在這里養兩個孩子的嗎?你瘋了?”
“放心吧!”
鹿神輕輕的笑了笑,很是隨意的將一枚紅色的令牌扔在了波斯女子的面前,然后無所謂的道,
“我那兩個朋友,已經給咱們安排好了一切,拿著這東西,咱們可以在長安城混吃混喝,沒人敢說半個不字,就算是皇帝,都沒有這個待遇!”
“這是什么東西?有你說的那么邪乎?”
波斯女子疑惑的將那靈牌撿了起來,沉甸甸的,大概有巴掌大小,通體殷紅,正面是鷹魚圖案,而背面則是交叉的繡春刀,看起來做工還很精致,她仔細的摸了摸,用力的扔在了鹿神的身上,嗔怒道,
“大騙子,你就知道騙我,這東西能值多少錢?”
“我怎么就上了你的當了啊…”
“呵,女人啊,頭發長見識短,這東西,在大魏朝可值了老錢嘍…”
鹿神小心的將令牌收好,用力的一甩馬鞭,道,
“過好日子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