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德樓三樓,天字三號房內。
蘇善為了掩人耳目,一身便衣就坐在那正中的桌椅旁,身后是被捆著半跪在地上,面色蒼白,目光有些緊張的陸雙魚,汪云站在陸雙魚身后,心的盯著她。
“陸夫人,你說,徐相國會不會救你?”
屋子內的氣氛有些安靜,蘇善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水,那陰柔的臉龐上露出了些許的笑意,轉過頭去淡淡的盯著陸雙魚,問道。
“閹賊,你要殺要剮隨便,為什么非得用這種卑劣的手段?你就不能光明正大和我夫君較量嗎?還是你根本沒這個膽氣?”
陸雙魚眉頭皺了一下,目光里露出一絲陰沉的神色,咬著牙吼道。
“呵…徐相國派人來刺殺我,這就是光明正大了嗎?”
蘇善眉頭略微的挑了挑,臉上露出一絲冷笑。
“刺殺你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夫君無關,你別用你的人之心猜測夫君的光風霽月,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種人,你不配和他相提并論!”
陸雙魚盯著蘇善的眼神兒里滿是鄙夷,還有輕蔑,在她眼中,徐朝盛是個真真正正的正人君子,是個光風霽月,胸懷天下百姓,江山社稷的大才之人!
蘇善這種閹人,怎么能和夫君比較?
“呵…”
蘇善面的陸雙魚的質疑,并沒有絲毫的怒氣,他淡淡的笑了笑,像是在提醒陸雙魚,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低聲道,
“不要對人性有太多的信心,有些最深的東西,就算你是枕邊人,也可能看不到的!”
“哼!”
陸雙魚并沒有意識到蘇善說的這句話的意思,她冷冷的哼了一聲,沒有接話茬兒,而是陰沉著臉,把頭扭到了一邊!
不過,她心里也是在想,徐朝盛會不會來救自己?
“蘇公公,徐朝盛的兒子,徐秋年來了!”
屋子里又是安靜了片刻,門外傳來了一個低沉恭敬的聲音,正是蘇善派在外面盯著的太監。
“徐秋年?”
蘇善愣了一下,有些沒想明白這是怎么回事,一旁的陸雙魚恍惚了一下,臉蛋兒上則是露出了一絲緊張,有些掙扎的往前爬了一些,連忙道,
“閹賊,你有什么事就沖我來,別動我兒子!”
“讓他進來!”
蘇善看了陸雙魚一眼,對著門外吩咐道。
很快,屋門打開,一個面色發白,眼睛通紅的少年,被一個太監從外面帶了進來,正是徐秋年。
他目光掃過屋子,見到跪在地上的母親,而那身上還有著不少的鮮血,他臉上頓時涌出緊張和擔憂,朝著陸雙魚沖了過去。
“母親!”
不過,尚未走到面前,徐秋年便是被那名待他進來的太監給按住了肩膀,硬生生的拉住了,這名太監也練過武功,雖然不是很強,但制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還是不成問題的!
“你放了我兒子!”
“你放了我母親!”
這一瞬,陸雙魚和徐秋年都是看向了穩坐在桌旁的蘇善,陰聲吼道。
“我不想為難你們,我只想知道徐相國的意思!”
蘇善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臉上的神色十分的淡然,看向了徐秋年,笑著問道,
“可以跟我說說嗎?”
“閹賊,少廢話,你不就是想威脅父親嗎?你放了母親,你抓我,我給你做人質!”
徐秋年目光兇狠,死死的盯著蘇善,陰聲說道。
“年兒,別…”
陸雙魚的眉頭皺了一下,眼淚忍不住的流淌了下來,她沒想到,兒子竟然會過來,用他的命來換自己的命!
“呵,我明白了!”
蘇善看著徐秋年臉上的神色,有些森冷的搖了搖頭,輕聲笑道,
“你來了,徐相國沒來,應該是徐相國放棄陸夫人了吧?他不想背上這個刺殺的惡名?嘖嘖…這徐朝盛,當真是夠狠啊,連自己的枕邊人,還有親生兒子都…”
“閹賊,你別亂說,夫君不會…”
沒等蘇善把話說完,一旁的陸雙魚已經是有些歇斯底里的吼叫出聲,不過,她的語氣里卻充滿了色厲內荏,其實,她也有些擔心,蘇善說的可能是真的!
但是,她還是對自己的夫君抱著一絲幻想!
她不信,自己和徐朝盛幾十年如一日,后者會真的不管自己!
“母親,你別為那個家伙反駁了!”
這時,沉默的徐秋年也是抬起了頭,眼中帶著悲涼盯著自己的母親,苦澀的道,
“他…不值得!”
徐秋年雖然年幼,但也是把徐朝盛的表現深深的看在了眼里,父親心里只有名聲,只想名垂千古,流芳完事…他不會過來救人的!
“不會的,你父親他不會…”
陸雙魚卻還是不肯相信,眼睛發紅,用力的搖了搖頭。
“蘇公公,不好了,金吾衛把聚德樓給包圍了!”
蘇善漠然的看著這一對母女的時候,門外又是傳來了一陣緊張的聲音,不等他發話,便是有一個中年太監沖了進來,臉色格外緊張的說道,
“是徐相國親自帶著人過來的,說是這里有刺客,他要帶著金吾衛過來捉拿!”
“什么?”
蘇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他猛地起身,來到了窗戶之前,推開一條縫隙朝著外面看過去,只見有數百的金吾衛已經出現在了聚德樓門口,正朝著兩邊擴散,試圖把這里團團包圍!
甚至還有弓弩手在準備!
“好,好啊…這個徐朝盛,我還是瞧他了!”
幾乎是瞬間,蘇善便已經想明白了徐朝盛的意圖。
這家伙,一方面,已經徹底的把這對母子,尤其是陸雙魚,給舍棄,他要大義滅親,這樣他能夠換取更好的名聲!
而另一方面,他或許還想拿著自己給他的那封信,要詆毀自己,自己遇到了刺殺,不去報官,還要威脅他妥協,這雖然對自己不會產生什么實質的影響,但絕對是一盆臟水!
那么重啟東緝事廠的事情,會更麻煩了!
“陸夫人,你好像看錯了相國大人啊!”
蘇善嘴角兒微微的挑起來,瞥向了地上的陸雙魚,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
“他不僅不救你們,還要利用你們做局對付我,你們在他眼中,好像也就是棋子啊!”
“怎么會這樣?”
“怎么可能?他…他…親自帶著兵過來了?”
陸雙魚早就聽到了那名太監的匯報,此時此刻,整個人已經徹底的呆滯了下來,甚至是崩潰了,好像根本沒聽到蘇善的話一般。
她之前隱約猜到徐朝盛不會救自己,夫君很在意名聲的!
但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夫君竟然…狠心到如此程度,要親自來帶兵捉拿自己?
她不敢相信,這還是那個光風霽月的徐朝盛嗎?
難道自己這些年,真的看錯他了?
為什么會這樣?
她呆滯著,甚至連眼淚都流不下來了!
那種被至親至愛之人拋棄,甚至又反過來利用的感覺,她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刀割一般的痛!
“母親,你明白了吧,這個男人,根本不值得你付出…”
徐秋年似乎已經料到如此,他的臉色也是格外苦澀,看著母親的眼神兒,更是充滿了同情,母親這些年給父親做了多少事情,他心知肚明。
但是父親…心里只有那所謂的名聲!
如今更是為了名聲,要把母親置于死地…他不配做人啊!
“蘇公公,現在怎么辦?”
安靜了片刻,中年太監朝著外面看了一眼,發現金吾衛已經準備好,要闖進來了,他臉上露出一絲凝重,低聲問道,
“要不要出去解釋清楚?”
“解釋?哼!”
蘇善目光閃爍一下,看著凄涼的陸雙魚,還有眼中充滿著濃郁恨意的徐秋年,那嘴角兒微微的挑起來,露出了一絲森冷,笑道,
“不需要!”
“我有更好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