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先是一道雷霆,接著暴雨鋪天蓋地的砸下,宏偉的古雷格斯王城,在天地的偉力下猶如一艘小艇,順波逐浪,稍有不慎就會徹底翻覆。
羅亞.詹姆士凝視著王城外的暴雨,玻璃上倒映出他那張陰郁,留有精致短胡子,不失成熟魅力的中年臉龐。
古雷格斯搖搖欲墜。
他心中這樣想,視線越過了王城宏偉的五道城墻,似乎見到了無邊無際的義軍。
王城修建在山脈的中心,古雷格斯的四片巨大的領土只能通過王城互相聯通,尚若是在古雷格斯國力強大的時候,這集權與控制交通要道的能力可以使得王城永不陷落,即使三面被包圍,依舊可以從最后一塊領土中獲得足夠的資源并反攻。
而敵人,在三面無法互相溝通,只能艱難的使用不確定因素交流的過程中,難免會顧此失彼,使得王城得以反攻。
但是…
我們最后一塊可以提供資源的領土,偉大的‘城守者奧斯洛夫’的領地,被我們‘更’偉大的女王艾莉森.艾德六世給逼反了。
狗屎。
…羅亞.詹姆士視線移向王宮,那建筑在山脈上的白色巨物,終于染上了黑色,一種不安,令人覺得不詳的氣息從中蔓延。
他沉默,片刻后又擠出一個冷峻的笑,并嘆息著低聲道:
“也許再過十幾天,當王城有一位新的國王或女王后,艾德六世會被稱之為瘋女王吧…可惜,她現在還是女王。”
王宮,內殿。
又一具尸體從殿內被抬出去,血液已經滿布內殿中心的巨大坑洞,大臣們不安的站在原地,而一個個帶著紅色尖帽,穿著紅色袍子外套著銀甲的衛兵正在將又一個掙扎的囚犯斬首。
血腥味彌漫。
一個用石頭雕刻的大門,空蕩蕩的佇立在血水與頭顱中。
一位藍袍,更高級的衛兵看了一眼剩下的囚犯數目,便走到‘門’的旁邊。
在‘門’的前方,正在鉆研著一些難以看懂的瘋狂的符文的一位女士回過頭,她有著金瞳與在古雷格斯罕見的黑發,她身材高挑,容貌姣好。
這位女士單手拿著書,姣好的面容中沒有任何的情感表現,她用冰冷的聲音道:
“怎么了?衛隊長。”
她的聲音令衛隊長恐懼,她的眼神也令衛隊長害怕。
衛隊長查理敢對天發誓,這個女人肯定是某種鬼怪變的,就像是市井傳聞那樣…不然難以解釋為什么一個弱女子,會讓他這個身經百戰的戰士畏懼。
查理深呼一口氣,小聲道:
“宰相大人,囚犯的數量不夠了…”
他話沒說完就卡殼了,因為宰相女士,在這個古雷格斯權利僅在女王一人之下的伊芙琳.莫頓,用一種看低能兒的眼神看著他。
宰相伊芙琳.莫頓微抬下巴,表情漠然:
“古雷格斯正在危機之中,衛隊長你卻因為這種小事來煩我?王城是個擁有數十萬…呵,數十萬人口的大城市,囚犯不夠,那你就去抓啊。”
宰相這樣下達了指令,就把注意力放到門上,做著手勢讓宮廷巫師們加強魔力。
她高舉雙手,對著不安的大臣與巫師們喊道:
“很快,門就要開了;很快,我們就能拯救古雷格斯,讓這片土地再度被女王的光輝籠罩!”
而在王座上面,瘋狂的女王披著長發,頭戴桂冠,一臉沉迷的嗅著血腥味。
在晦暗的光芒中,她的面目仿佛被黑暗籠罩。
但聚精會神一看,又能夠看見她那瘋狂的眼神,仿佛一個驅之不散的噩夢。
就在古雷格斯王城外的一百公里外的郊外,在一個叫做落日鎮的地方,義軍的頭領們正在由酒館改造而來的指揮部進行著會議。
“強攻王城?你們一定是瘋了!”統籌后勤,為義軍帶來了一絲秩序的阿莫斯滿臉嚴肅,“先生們,你們在考慮去進攻一座百年來都沒有被攻破過的王城。”
在擺放地圖的桌后,一個健壯的騎士裝束的男子沉聲道:
“從未有過起義是不需要犧牲,阿莫斯先生,如果你對我的決心有所質疑的話,我可以在進攻的時候站在最前面,做第一個登城者。”
“我并非是在質疑你,朱利葉斯。”阿莫斯偏開目光,“王城已經被包圍了,我們可以圍住它,迫使那個瘋女王投降,只要她投降了,那我們就可以順勢吊死那個邪惡的宰相,我們…”
桌前一位金發的粗獷男子冷冷說道:
“…我們就可以讓艾德七世登基?我聽說那個女孩也是瘋瘋癲癲的,就像是她的母親。這樣我們就擁立了一位新的瘋女王,這可太好了。”
騎士裝束的朱利葉斯雙手拍擊桌面,用一種低吼聲說道:
“但那是正統性!亞歷克斯。”
金發男子,被稱為勇敢者的亞歷克斯瞪視著伙伴:
“我們為正統性流太多血了!況且,你能保證艾德七世就是真正的王族血脈嗎?她是個私生女!而且生父未知,我聽說過傳聞…”
阿莫斯沉默的聽著這永恒不變的爭吵。
從來沒有一個王朝是會輕易覆滅的,正統性是整個古雷格斯最珍視的東西。
權利,來源自正統。
權力,也來源自法理。
即使被稱為瘋女王的艾德六世,艾莉森陛下,她的下場也只會是退位,成為一位瘋狂的女爵。而下一任女王或國王,也絕對不會從義軍中誕生,只會是從擁有‘正統性’的艾德血脈中選取。
“我不會繼續和你爭辯,朱利葉斯,但艾德六世的那個私生女絕對不可以繼承王位,我寧愿選一個旁支的國王,也不要第二個瘋女王,那個女孩,可是和她母親一起,能夠笑著看著奧斯洛夫大人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被活生生燒死的怪物。”
亞歷克斯讓了一步,終結了這場漫長的辯論。
而朱利葉斯也讓了一步,沉默地接受了正統性稍微偏移的結果。
阿莫斯松了一口氣,然后聽見了朱利葉斯問道:
“對了,我們的圣女呢?”
酒館中,人聲沸騰:
“她一直不在。”
“我之前似乎見到她往瞭望臺去了。”
“她帶著劍,還帶著侍從。”
吵吵鬧鬧中,阿莫斯高呼道:
“我的朋友朱利葉斯!我替你去找她?”
他實在不愿意留在這里了。
呼吸著清涼的林間空氣,夜幕下的星空與月光純粹,優美與舒適讓阿莫斯長舒一口氣。
一個人如何忍受失敗,不意味著一個人如何享受成功。
現在義軍接近勝利,什么樣的聲音都流露出來了。
正統派,非正統派;保皇派,保皇血脈派;改革派,實業派…阿莫斯從未想到過,簡簡單單的,只以‘拯救整個國家’為目標的義軍內部居然會有如此多的派別。
今日也許只是亞歷克斯和朱利葉斯爭吵,但明日又會換別的人爭吵,大后天又會有新的爭吵發生。
阿莫斯望著皎潔的月光,心事沉重。
“我們還沒獲得勝利呢…”他這樣想道,驅使著馬匹前行。
沿途遇到不少隨地安置的義軍,順著小道,他一路來到了能夠遠遠的望見到王城的瞭望臺。
在那紅磚的塔樓下,圣女的仆從,名叫做艾倫的少年正抱著劍坐在臺階上,半閉著眼假寐著。
見到阿莫斯來了,他連忙站起來:
“阿莫斯先生!”
每次見到這位心有正義與熱情的少年,阿莫斯都格外開心。沉重的心事仿佛都被去驅走了幾分,他笑道:
“艾倫,你看上去都快睡著了。”
“嘿…”艾倫笑著偏開視線,又轉回頭道,“咳,先生你是找維拉小姐嗎?”
“嗯,指揮部也在找她。”阿莫斯走入塔樓中。
“她就在上面。”艾倫指了一下上方。
寒暄一句后,阿莫斯走上塔樓,沿著旋轉的樓梯走向最高層的瞭望室。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的,圣女維拉就越發越的不愛親近人群,經常會一個人出現在這種莫名其妙的地方,連攜帶隨從也是被首領們叮囑了無數遍后,才勉強愿意。
走入了瞭望室,這破舊的地方讓他眉頭緊鎖。
而在那已經塌陷了一大半,露天的瞭望室的殘骸中,一個戴著緞帶盔,身披銀鱗甲,披著白與金色斗篷的女士坐在磚墻上。
她聽見聲音,轉過頭。
她一定年齡不大,清秀的面龐還有著稚嫩,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身上,白皙的皮膚有著少女年華的美麗。
圣女維拉。
這位永遠身先士卒,永遠揮舞著圣劍‘維瓦爾多’的少女,眼神空洞:
“我聽見了聲音,噓,很輕很輕的聲音。”
她伸出被銀鏈手套包裹的手,對著王城方向空握:
“有個聲音在呼喚我,自從那天開始,就不斷的增強。阿莫斯先生,我的頭痛越來越明顯了,也越來越…疼了,我,我感覺我腦袋都像是在融化。”
帶病上陣的圣女…阿莫斯陷入了內疚,他寬慰道:
“維拉,你可以好好休息,醫生不是說了嗎?你的病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痊愈了。”
“休息…”圣女迷茫的重復了一句,旋即,展露出陽光般的笑容,“我會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阿莫斯覺得…
圣女維拉那雙美麗的天藍色眼睛,似乎在隱隱約約的發光,并且…顏色似乎更淺了一點?
什么病會讓眼睛的顏色都變淺…亦或是是我的錯覺?阿莫斯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