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說道:“誰說我要從家里乘公交過來。”
不從家乘公交過來?
唐元明一聽這話,臉有點黑,想當然地認為這家伙是真不當人了,都知道鄧心華小有家財,不乘公交那肯定是開車來校了,車誰給他買?富婆唄,一般像這種關系,車還不能差了,得寶馬三系起步,奔馳c級往上,真要那種心尖兒尖兒的喜歡,保時捷、法拉利說送也就送了。
“我在鄉村花園小區租了套房子。”
林躍直接打斷他的胡思亂想。
“鄉村花園小區?”
唐元明身為精英中學的老師,對周邊環境自然很是熟悉,知道鄉村花園小區距離學校不遠,騎自行車的話也就幾分鐘的路程。
其他老師同樣恍然大悟,在鄉村花園小區租房子辦走讀,這是要跟鄧心華一起過日子啊,中學就玩兒的這么花,想當年他們讀高中的時候,多數連女同學的手都沒碰過…厲害,實在厲害,佩服,相當佩服。
只有趙榮寶聽到這六個字皺了皺眉,因為他忽然想起,上次裴音被林躍氣走,他跟校長追去解釋,最后就是在這個鄉村花園小區遇到母子二人的。
該不會是…
應該不會吧,小區十幾二十多棟樓,做鄰居有交集的概率不大于3。
“簽字啊。”
林躍沒有理睬其他老師,更不在意他們的想法,只催促唐元明趕緊辦正事。
做表叔的這才拿過走讀申請表仔細看,發現生活老師李道奎和校長謝維州已經在上面簽好自己的名字,就剩班主任這一欄還空著。
想想也是,生活老師巴不得林躍從男生宿舍搬走呢,不說樂意簽字,只要他肯走讀,請吃大餐都沒問題,謝維州也是差不多的心思,因為走讀的情況下,放學后林躍的時間都用在了學校外面,那放在校園亂象上的精力必然減少,以后叫人頭疼的情況也會減少。
搖搖頭,唐元明在班主任一欄簽下自己的名字。
別的學生都是家長聯系學校辦走讀,這個日常作妖的家伙,自己拿主意,偏偏從生活老師到班主任,再到校長,一點都不擔心。
做學生做到這種程度,也是沒誰了。
“謝了,表叔。”
眼見唐元明簽好大名,林躍拿起申請表,轉身往外走。
“等等,你爸媽知道你辦走讀的事嗎?”
“不知道。”
“那你不跟他們說一聲?”
“他們最近挺苦惱的,我不忍心再給他們添麻煩,你跟他們說就好了。”
他走了,唐元明郁悶了。
林強能不苦惱么,身為援非人員,當地部落大酋長追著屁股要做兒女親家,還說林躍已經同意了,他們能咋辦?順從的話,絕對會被人戳著脊梁骨講媚黑,林家老祖宗的棺材板要壓不住的,不順從的話,大酋長會使出水滴石穿的功夫磨他們,再加上國內還有個年齡可以做兄妹的兒子的老相好,那能不苦惱嘛。
也就人在非洲分身乏術,不然這種兒子…屁股給他打開花。
又過去兩天,周日。
趁著周末林大為回到江州,夫妻二人把林妙妙從學校接到鄉村花園小區17號樓二樓東戶,宣告他們的陪讀生活開啟。
現在住的房子比人民廣場那邊的房子還要大,經過打掃后可謂煥然一新。
夫妻二人把這當成給女兒的驚喜,然而對林妙妙來講,今天是無比黑暗的一天,等待她的只有驚,沒有喜。
沒想到林大為和王勝男說到做到,真就來陪讀了。
現在的問題是,這兩天她跟鄧小琪的關系有所緩和,但是還沒到復原如初的程度,更重要的是,林躍對她和錢三一關系的誤解依然沒有消除,從住宿變走讀后,她跟他的課余時間單獨接觸的機會不是更少了?
王勝男這么做,可以說是釜底抽薪了,而且是先斬后奏的那種。
她很生氣,中午飯都沒怎么吃,之后就窩在自己房間賭氣,但…這有什么用呢?
一點用都沒有。
畢竟她還沒有獨立,要仰仗父母生活,林大為現在阜州工作,不能像以前一樣從中和稀泥,這氣賭到最后,也只剩妥協這一條路能走。
面對此情此景,她只能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安慰自己,能繼續在精英中學讀書,就還有化解誤會的機會,真要把王勝男惹煩了,給她來個轉學,那就沒有然后了。
周一,清晨。
外面吱吱鳥叫,窗戶縫隙飄來煎培根的香味兒。
林妙妙換下睡衣,穿上jk校服,往厚實的餐桌旁邊一坐,拿起一根油條咬了一口,夾了筷子筍絲,又悶頭喝了一大口豆漿。
她盡量快吃,為的是能少在家里待一秒就少在家里待一秒,發脾氣是她表達自己想法的一種方式,但是就像林大為教她的那樣,不能太過,太過會適得其反。
王勝男拿著掃帚和簸箕進了女兒的房間,幾個呼吸后拿著一張撕成好幾片的廣播稿走出來。
“你這個…不要了嗎?”
“不要了,以后都沒有了。”
瞧這話說的…
王勝男在她對面坐下:“出什么事了?”
林妙妙頭也不抬地道:“我不當廣播員了。”
“為什么?”
王勝男很不理解,之前她可是很喜歡這份工作的,還跟他們講什么做播音員有助于提高寫作水平,見了親戚朋友,也會拿出來顯擺一番,就連去年當眾挨了一巴掌,她也沒說退站,現在怎么不聲不響地撂挑子不干了?
林妙妙當然不好講我這么做是為了表達自己的態度,給裴音和錢三一看,給林躍看,也是給那些亂傳她和錢三一關系的人看。
“再有幾個月我就讀高三了,學習壓力很重,沒有時間和精力兼顧廣播站的工作。”
王勝男一臉狐疑地看著自己的女兒,總覺得這有點不像她,但是又找不出明顯的漏洞。
“咦。”
便在這時,林妙妙突然抬起頭,往窗外瞄了一眼,面露驚疑。
“怎么了?”
“沒…沒什么。”
她剛剛好像聽到錢三一的聲音,但是不敢確定。
王勝男看了看石英鐘的刻度:“快點吃,要遲到了。”
“你要是不跟我說話,我早就吃飽了。”
林妙妙小聲嘟囔一句,把半個雞蛋往嘴里一塞,又灌了口豆漿,起身去穿鞋子。
“書包,書包。”
王勝男眼見女兒出門,趕緊取了臥室書桌上的書包往外追,途中她看到有穿著搬家公司工作服的人往三樓搬箱子,以為是狀元郎的媽媽買了新家具,沒有在意,讓過對方后噔噔噔下樓。
“書包,書包,”
眼見林妙妙在門口停下,王勝男拎著書包走過去,這才注意到女兒神色慌張地看著前方手拿快遞文件袋的女人。
裴音!
看樣子是去小區門衛那里拿快遞剛剛回來。
“妙妙?”
王勝男發現女兒的情況很不對勁,以為裴音跟女兒說什么了,畢竟這個女人當初在學校見面時話講得很難聽,什么勾引了,誘惑了。
“她是不是跟你說什么了?”
事實是什么都沒說,林妙妙之所以慌張,完全是心里有鬼,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和裴音住同一棟樓,那么剛才聽到外面疑似錢三一的說話聲,并非幻覺。
問題來了,她以為裴音和錢三一母子同王勝男沒有交集,才會“拉林躍做擋箭牌”,如今他們不僅有交集,還住同一棟樓,倘若裴音把實情告訴她媽。
威力堪比核彈。
“沒,媽,沒有,什么都沒說。”林妙妙幾乎是用奪的,拿到書包飛奔離場。
她不知道王勝男和裴音之間有什么矛盾,但是從剛才的情況看,她媽對狀元郎的媽成見頗深,若是再待下去,倆人掐起來泄了她的底,給她媽知道自己“喜歡林躍的事”,怕是掐死這個不孝女的心都有了。
林妙妙以為自己腳底抹油快步逃離就能避免最壞的情況發生,事實證明,她過于一廂情愿了。
她逃得越快,王勝男越認為裴音一定是說了什么不中聽的話。
“你對我女兒說什么了?”
裴音用一副“你很好笑”的表情看著她。
“你覺得我對她說什么了?”
王勝男說道:“不要以為你兒子是中考狀元,就自戀地認為他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你不是一直糾結你兒子和妙妙是廣播站唯一一對異性搭檔嗎?現在妙妙退站了,這樣的表態你滿意了嗎?”
裴音說道:“你女兒真沒必要做到這一步,上周的談話,我認為她沒理由騙我。”
王勝男皺眉道:“上周?談話?你去找我女兒了?你們說了什么?”
“很簡單,她告訴我,她不喜歡三一,她喜歡的人是林躍,沒錯,就是那個網上很火的,跟女同學的媽媽搞在一起的男生。”在高一的家長會上,裴音進門沒說兩句話就被林躍氣走了,所以她并不知道林躍和王勝男的過節,以及兩家錯綜復雜的關系,這么講,目的是用來泄憤,反擊王勝男,因為正常家庭,怎么可能接受寶貝女兒喜歡上一個風評很差,道德敗壞的男生?
裴音就差明說像林妙妙這樣的女孩子怎么可能配得上我兒子了。
“她…她喜歡林躍?你說什么?你再給我說一遍!”王勝男很激動,眼珠子都要迸出眼眶,林妙妙和林躍…這是她最不能接受的展開。
“看來你女兒沒有告訴你啊。”裴音沒有多說什么,對她笑笑,像個勝利者一樣一步一步走進樓道,高跟鞋撞擊著樓梯,噠噠作響,聲音異常清脆,就像王勝男正在支離破碎的玻璃心。
原地呆了將近三分鐘,排球老師這才回過神來,身子晃了晃,幸虧旁邊往三樓搬家具的工人扶了她一把,這才沒有摔倒。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林大為知道女兒和錢三一關系曖昧還挺知足,豈不知這個不孝的女兒…居然喜歡上了王家的仇人,這下她知道林妙妙為什么溜那么快了,這是擔心事情敗露被她當場打死,而退出廣播站的操作想來也不是那么單純,十有八九是要跟錢三一劃清界限,免得林躍誤會。
“你沒事吧?要不要喝瓶水?”
搬家公司的工人遞給她一瓶冰露礦泉水。
王勝男擺手婉拒,指指二樓:“我就住樓上。”
工人露出一個比較憨的笑容,指著三樓說道:“我們幫三樓西戶搬家。”
王勝男暫壓心頭火,看看裴音家對面的房間:“那家有人住了?”
她從搬過來就沒見三樓西戶有人出入,之前問過一樓住的老夫妻,得到的回答是三樓西戶有產權糾紛,這么多年來不僅沒人住,也沒見往外租。
沒想到現在有人搬入,那是否意味著矛盾解決了?
工人答道:“沒錯,是對母子。”
“海子,又偷懶?趕緊干活兒。”
這時樓道口傳來老板的提醒,工人嘿嘿一笑,轉身去搬貨車后斗的沙發了。
與此同時,裴音來到樓上,發現門口放著一個用木板和木條裝定的近一人高的紅木雕像,造型是一個輕絲纏身的妙齡女子,肩平,腰細,大長腿,雖然隱私部位被輕絲遮住,卻越發透出一股誘人犯罪的性感嫵媚。
咦,對門搬來一個藝術家?
她認為自己也是搞藝術的,劇團的女高音嘛。
仔細打量幾眼,她伸出手去,想要翻開木雕下面的銘牌,看看是誰的作品。
就在這時,門后傳來一道女聲:“別碰,碰壞了你賠不起。”
裴音有些不爽,她搬家,東西把樓道堵了,不說賠禮道歉,還用這副態度講話。
“我住在對面,你們搬家能不能…”
這話說到一半,后面的內容講不下去了,因為門打開,出現在對面的女人臉…她認識。
“是你?”
鄧心華。
那個不知廉恥跟一個能作她兒子的男生鬼混的女人。
鄧心華居然搬來這里了,還跟自己住對門?
驚訝過后是不舒服,因為鄰居的名聲不好,對她和兒子多多少少會有影響,而且鄧心華的姘頭是林躍,那個她很討厭的家伙——盡管從年齡差距來看,林躍相對于她還是個孩子,但不知怎么的,一想起那件事就心意難平,再加上林妙妙寧愿喜歡一個有戀母情結的變態,也不喜歡自己的寶貝兒子,更添了幾分沮喪與不甘。
“你是…”
鄧心華盯著她看了一陣,想起來了,高一上學期去給鄧小琪開家長會見過她:“你是江州中考狀元的媽媽,裴女士。”
“沒錯,是我。”裴音壓抑著內心的不待見,指著對門說道:“你也要陪讀?”
樓下來了個林妙妙,對門又住進一個鄧小琪,這是要干什么?聚在一起打麻將嗎?她記得春節的時候錢三一說去參加同學聚會,提過兩個女孩兒的名字。
“啊,是…”
鄧心華應得有些勉強,幾個呼吸后又變了口風:“我還在考慮。”
應該說對于林躍那個想讓她和女兒一起,嗯…有些bt的提議,她還在考慮。
裴音看著兩名工人嘿咻嘿咻地把沙發搬進對面房間,心說不僅家具家電,連收藏品都搬過來了,說什么還在考慮,考慮個鬼啊?
“哎,你們兩個,把這個木雕搬進去,地方收拾出來了,就放在客廳東南角,小心點兒,別碰了。”鄧心華指揮兩名準備下樓的工人把誘人犯罪的木雕搬進客廳。
“對了,你女兒跟林妙妙是好朋友對吧?叫什么來著…”
“鄧小琪。”
“對對,鄧小琪。”
裴音正要說話,這時對門客廳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心華,你在跟誰說話?快來看看,沙發這么擺放行不行?”
這個聲音…
錯不了。
她更忘不了。
裴音的臉色瞬間變得非常難看。
就像為了驗證內心所想一般,房門洞開,那個討厭的家伙從里面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