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揚是不想來的,因為就他那點成績,能不能上專科還兩說,關鍵是孟特想來,還威脅他不一起過來的話就把他偷家里的錢和老頭子革命紀念章換煙抽的事情告家長。
爺爺奶奶年紀大了,經常犯糊涂,對于放在抽屜里的零錢減少和東西不見了沒啥意識,但要是給爹媽知道了,那還不把他的屁股打成八瓣啊。
沒辦法,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反正那個叫齊小小的拉著林躍跑了,秋雅追沒追上他們,之后發生了什么,只有那三個人自己知道。”孟特回答完張揚的問題,等了一會兒得不到回應,抬頭一瞧,發現同桌的眼睛瞪直了,就盯著前面的紅紙看,就算咬到舌頭也只是用手捂著,沒有大喊大叫今日倒霉,出門沒有拜神仙。
“不就是考得好嗎?有什么好看的,人家要是好好學習,比他們考得還要…”
后面的話他說不下去了,因為他也發現了,排在第一位的不是高三九班的程雪中,也不是高三七班的張大爔,這兩個人已經連續三次月考成績包攬年級一二名了,喜報上排在第一位的是高三二班林躍,總分740分。
張大爔多少?673,程雪中多少?681,二人跟林躍一比差了六七十分,關鍵是你瞧那幾門課程,數學148,英語148,語文148,歷史148,政治148,正常情況下有這種成績嗎?
參考往年省高考狀元的分數,700出頭就可以爭一爭了,740分什么概念?當之無愧的全省第一好么,就算放在全國,那也是拔尖兒的存在…
而且他這各科分數…是在嘲諷誰?他要氣死誰?
張揚揉了又揉,快把眼珠子揉掉了,也沒把喜報上的名字給抹去。
“孟特,你快掐我一把,我…我鬼壓床,醒不過來了。”
孟特伸出手去,捏住他的后腰轉了半圈兒,直到“啊”的一聲,方才把手放開。
“這…這是真的啊?”
疼痛是真,那便說明不是做夢。
“那還能有假?你當閱卷老師都是瞎子嗎?肯定是認證無誤才會把成績單發給學校。”
“740分,他怎么考的?”
“我怎么知道,這事兒你得去三里屯找人問話。”
西虹市七中既不是省重點高中,也不是市重點高中,就是一所普普通通的高中,今年高考出了一個740分的牛人,可以說省狀元是板上釘釘的事,大家本該高興,本該與有榮焉,可是現場情況卻是說不出的怪異。
大眼瞪小眼的多,一頭霧水的也多,議論的少。
因為這太反常了,高三二班的林躍是學校名人,可以說沒有學生不知道他的事跡,可問題的關鍵是,他寫很厲害,年紀輕輕就當上了作家,但是往日成績嘛,形容詞應該是“平平無奇”,怎么就在高考中一鳴驚人,站在了山巔城頭?不帶這么搞人心態的。
孟特和張揚站在隊列中間,沒有注意到側后方的秋雅。
她給林躍打了好幾通電話,一直沒人接,便只能揣著失望來到學校,沒等去拿成績單,看到這邊圍了很多人,便往喜報瞄了兩眼,這一瞄,她就懵了。
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后,她一下子明白了,原來那個大騙子一直在扮豬,扮了整整一年啊,直到高考才發揮出真正的實力,直接干到740分。怪不得他從來不做作業,都是丟給她代勞,因為沒必要,做作業對他來講完全是浪費時間。
還有保送的事,別人都以為他放棄保送名額是抱著西瓜撿芝麻,爹媽勸、王雨勸,師母勸,連校長也勸,可他就是不聽,執意參加高考,事實證明,人家一點不傻,以西虹市七中的資源,保送名額就那幾個,還都是省里有點名氣,到了全國張不開嘴的學校,現在呢,740分的成績,這種人才清北都要爭得頭破血流。
不過估分填報志愿那天,林躍跟她報的是一所學校,不是清華北大復旦,只是想想就覺得特幸福。
“讓一讓,請讓一讓?”
后面擠進來一位靚麗的女生,秋雅一下子回過神來,看向踮著腳尖往喜報張望的人。
“齊小小,是你?”
她完全沒有想到齊小小會來,因為今天是屬于畢業生的特殊日子,齊小小如果不留級,明年才會參加高考。
“你怎么來了?”
齊小小沒有回答這個問題,笑盈盈地看著她:“是不是很意外?”
她當然知道這個問題背后的意思,不知道為什么,每次看到齊小小不驕不躁的表情,她就特別憤怒:“我已經說過了,我是他的女朋友。”
“我知道啊”
“知道你還纏著他?”
“他是你男朋友,你是他女朋友,但是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秋雅驚呆了,她發現自己無法理解齊小小的邏輯,更猜不透這個女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再見。”
齊小小跟她道別,離開人群后兩手倒背,亦走亦跳地朝學校門口走去,似乎很開心,一點沒受上面對話的影響。
微風拂過,送來隱約人語。
“我的…是個蓋世英雄,有一天…踩著七色的云…娶我。”
秋雅回過頭時,發現眾人在看她,有幾個在后面交頭接耳,像是在猜測她和齊小小的關系。
張揚和孟特看她的眼神也很復雜,因為她剛才的表現完全背離了淑女的人設。
秋雅不好意思再在教學樓前呆下去,趕緊往里面走去,快到樓梯間的時候正好碰到王雨從上面下來,手里還抱著一個紙箱,里面放著折扇、保溫杯、相框等私人物品。
“王老師,你這是?”
秋雅吃不準他要干什么。
“是秋雅啊,來拿成績單是不是?教你們政治的翟老師就在上面,你找他要。”王雨繼續往前走。
“王老師?”
秋雅把他叫住,指指紙箱里的個人物品,意思很明顯。
“哦,我辭職了。”
“辭職?為什么啊?”
她想不明白,一向把“為人師表”掛在嘴邊的王雨竟然會辭職。
“能為什么啊?都是你師母的意思。”他搖搖頭,一面嘟噥著“上門女婿不好做”,一面往前面走去。
就在秋雅犯嘀咕的時候,王雨停了下來。
“林躍的事你知道了吧?”
“剛才看到了。”
“這小子隱藏得夠深啊,居然把我們所有人都騙過了,你要是見到他告訴他來老師家里一趟,老師不圖他的東西,班里出了個高考狀元,老師臉上有光,這次得好好感謝一下他,到時候你跟他一塊兒來,我讓你師母做他愛吃的小雞兒燉蘑菇。”
“好的,我會轉告他的。”
王雨心滿意足地走了。
秋雅繼續往上爬樓梯。她就搞不懂了,林躍是怎么考到這個分數的,高三一整年就沒認真復習都能撈到一個高考狀元,這讓那些每天吭哧吭哧學到半夜才勉強過本科線的學生情何以堪?
與此同時,走出校門的齊小小遇到了一個人。
“我記得…你是叫袁華吧。”
正在捶打樹干的男生停了下來。
“你是來找秋雅的嗎?我剛剛看到她了,就在教學樓貼喜報的地方。”
她不說話還好,這一說話,袁華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不…不…今年的高考太難了,好多題我不會。”
其實他比張揚、孟特、秋雅來的都早,就想著高考結束了,可以憑借成績在林躍面前揚眉吐氣一回…轉學的這半年,他發現自己根本忘不了秋雅,就算她算計了他,她放棄了他,都恨不起來,依然會想念她,會抱有幻想。
然而回到七中,沒等去辦公室跟王雨套近乎,他就看到了喜報上的名字,那個他準備用650分的好成績狠狠羞辱的家伙考了740分,740?諧音氣死你?他真得快被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