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又見面了。”林躍說道:“我陪她過來祭奠一位戰友。”
“是這樣啊。”男子說道:“你的捐款我已經上交局里,原本局長想要親自感謝你的,但是你一沒留單位電話,二沒留家庭地址,感謝信都不知道往哪兒寄。”
林躍搖了搖頭:“沒那個必要。”
這時蕭穗子在后面拽了拽他的衣袖,面帶疑惑看著獨臂男子。
他隨口介紹道:“哦,這是陵園的守墓人,也是一位參加過自衛反擊戰的戰友,她是蕭穗子,以前在文工團工作。”
蕭穗子揮揮手:“你好。”
“你好。”
打完招呼,她想起陳燦墓前放的那束白花:“前幾天你來過這里?為什么不告訴我?”
林躍說道:“我不放心你一個人過來。”
蕭穗子:“…”
獨臂男子說道:“說起來,事后查了檔案才知道你就是那個戰斗英雄,這么大一筆錢,想來你應該是把退伍費都捐了吧?雖然我是一個外人,不該管這件事,但我還是…”
林躍擺擺手,看著還沒離開墓園的中年夫妻說道:“不要說了,我只是做了自己應該做的事。”
“那好吧。”
“走了。”
林躍沖他微微點頭,準備離開墓園,這時獨臂男子說聲“請等一下”。
二人頓住腳步,回頭看去。
“林躍同志,是這樣的,之前墓園管理處接到一通電話,是一位姓郝的先生由成都打來的,他希望你能盡快給他回電話。”說完這句話,他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條遞過去。
林躍接在手里,打量一眼上面的電話號碼。
“好,我知道了。”
獨臂男子突然立定,對他敬了一個軍禮。
林躍還了一個軍禮,拉著蕭穗子的手往300米外的公交車站牌走去。
“誰來的電話?”
“郝淑雯她爸。”
“郝淑雯她爸?”蕭穗子稍作思考,明白了,來蒙自前她曾告訴大院的看門人自己的行程,以免老頭兒誤以為她不再回去了,把宿舍里的東西搞亂,想來郝淑雯的父親就是通過這個途徑知道他們的行蹤,提前打電話過來讓守墓人留意墓園的情況。
“那你打算怎么辦?”
正是因為林躍的那場演講,陳燦和郝淑雯才會羞愧難當,決心不辱父輩之名趕赴前線。就像她認為是林躍間接害死了陳燦一樣,難保郝淑雯的父母不會這么想,林躍如果給他們打電話,是否被斥責?甚至咒罵?
林躍沒有立即回答這個問題,朝南方一指:“先上車吧。”
郝淑雯扭臉一瞧,一輛藍白雙色的小客車迎面駛來,從車窗晃動的人影來看,他們只能站票進城了。
兩天后。
成都。
452醫院精神科。
蕭穗子跟著林躍的腳步走進辦公室,見到了郝淑雯的父母和高醫生。
這不是她第一次見郝父和郝母,可能是知道今天情況有點特殊,都沒什么架子,見他們進來跟著從椅子上起來。
高醫生說道:“郝老,他就是林躍,她…”
郝父說道:“我知道,以前去看雯雯的時候見過,是叫蕭穗子吧。”
蕭穗子想敬禮,不過想想林躍來之前跟她說的那些話,又把手放下了:“叔叔好,阿姨好。”
兩天前,回到蒙自市里,林躍下車后就撥通了獨臂男子給他的紙條上的電話,雙方具體說了什么她不知道,但是時間蠻長的,足有十幾分鐘,然后他又帶著她回來了。
雙方落座,高醫生望林躍說道:“我想…郝老打電話的時候應該都對你說了吧。”
林躍點點頭。
“這是我跟幾位同專業醫生會診得出來的結果,雖然不能保證這么做會治愈她的病癥,但是一定會帶來積極的效果。”高醫生把一份會診記錄遞過來。
林躍接在手里看了兩眼,上面確實有幾名專家的會診意見和簽名。
郝父說道:“林躍同志,我知道你的事跡,也認可你的作為,在雯雯這件事上,我不覺得你有什么過錯,相反…如果不是你,我們可能連女兒的面都見不到了,以前沒有機會,現在請允許我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向你表示最誠摯的感謝和敬意。”
林躍伸手托住他:“您不必這樣,都是我該做的。”
看得出來,郝父不是一個愛兜圈子的人:“為了不給你造成困擾,我的想法呢…通電話的時候已經說了,既然你愿意回來,我想,應該代表愿意幫雯雯了。”
“您說的對。”
郝父和郝母對望一眼,面有喜色。
“對于這件事,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盡量滿足…”
林躍擺擺手,打斷他的話:“我答應幫她,是念在戰友的情分上,不是沖著您的身份來的。雖然以前在文工團的時候我對她的很多觀點持否定態度,但是從她有膽色離開文工團,選擇去前線當一名隨軍記者,在我這里,往日的恩怨就一筆勾銷了,不然我也不會冒著置自己和下屬安危于不顧的危險把她從敵人那里救回來。”
“好。”郝父說道:“是條恩怨分明,有情有義的漢子。”
林躍什么情況,他很清楚,甚至為這事兒跟已經退伍的原文工團司務長通過電話,就連這家伙把申請退伍后組織發的安家費、津貼都捐給烈士家屬的事情都知道。
“但是有一點我必須跟你們講清楚,她在醫院里有人照顧,生活安逸,衣食無憂,如果隨我北上,條件可能會差很多。”
“我知道你的意思。”
看來郝父考慮過這個問題:“在雯雯的事上,對于我們來說,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除了她的哥哥,就只有你了。”
一直沒說話的郝母起身說道:“你能幫雯雯,我們全家感激不盡,又怎么可能在這種事上怪你,而且高醫生也說了,自從你來過以后,她的情況好了很多,生活方面已經可以自理,只有晚上做噩夢驚醒還是會鬧,不過我跟她爸覺得,有你在她身邊,這種情況應該會有改觀。”
“既然這樣,剛好穗子要去北京讀大學,正好搭個伴,一起過去吧。”林躍看了蕭穗子一眼:“這幾天你們幫她收拾下個人物品,一周后我來接她。”
郝母說道:“行,沒問題。”
眼見達成共識,林躍沒有久留,說了幾句話后和蕭穗子起身告辭。
“這樣大家又能在一起了。”
蕭穗子非常開心,兩天前在蒙自,當林躍把郝父的話和他做的決定告訴她時,那份心情比接到錄取通知書都興奮。
當初二人離開452醫院,確信郝淑雯的情況好轉,高醫生立刻將這件事匯報了郝淑雯的父親,然后又邀請市里幾家醫院的專家過來會診,大家經過商議,給出了一個有些特殊的治療方案,那就是由林躍帶著她走出醫院,嘗試通過接觸以前文工團里的戰友,以緩解病癥,打開心結。
文工團的人多是哪兒來的?
答案很簡單,北京。
而她要上的大學是哪兒?答案是北大。
這意味著什么?不言而喻。
便在這時,走在前面的林躍忽然停住腳步,轉過來頭看著她,問了一個問題:“穗子,你知道劉峰去了哪里嗎?我找部隊上的人打聽了,對方說他也退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