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降溫了,走走轉轉忽然發現到了七里鋪,還記得之前你費了多少功夫才說服我跟你一起蹦極么?山上的風很大,你的頭發刮著我的臉,有點癢,也有點疼,不過我更想知道這么唬人的項目,你會加多少錢?”
這句話的下面配了兩張照片,第一張照片里他們倆被工作人員綁成粽子的樣子,她把頭埋進他的胸口,不敢往下看。第二張照片是蹦完極她腿軟走不動路,要求歇一會兒時嫌棄他只顧笑,不過去扶她的畫面。
“記得你說中信三十五樓的錫紙排骨飯特別好吃,當時叫你喂我一口,連續遭了三個白眼,今天不吃一口,要吃就吃三盤,對,我就是在饞你。”
配圖是她看著窗外的三江口發呆的照片,枕在餐桌上的手臂遮住了眉眼,但是玻璃窗上映著一張面帶微笑的臉。
“還記得這個小姑娘嗎?她說要把媽媽給她買的星空棒棒糖分給我,因為她喜歡我,以后要嫁給我。手創館的妹子瞪了她一眼,拉著我就走了,哈哈哈哈,大廳里的人笑成一團。”
這則動態的配圖有兩張,一張是給手創館接待妹子捏得軟陶小人的照片,一張是當初他給自己和她捏得軟陶小人的合照,下面又加了段吐槽:“等我找回你,就在老街對面開個夫妻店,專門教小朋友做手工,那一定能收獲很多很多快樂。”
“感情沒有對手你跟自己下棋,還來不及,仔仔細細,寫下你的關于,描述我如何愛你,你卻微笑的離我而去還記得這幾句歌詞嗎?今天在南部商務區的咖啡館等沈總,聽到揚聲器傳來的歌聲,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沒想到那日的一句歌詞,真得變成了現實。”
跟之前的情況一樣,這則動態下面也有配圖,一張是用手機拍攝的,畫面里的她緊并雙腿,兩手狠握,面帶局促在向公眾道歉,一張是用單反相機拍攝的,她倚著MINI的車門淡然微笑,旁邊發動機蓋上的黑貓實力搶鏡,依然有附帶吐槽:“當初借咖啡館服務員的手機偷拍你,為此我多付了20塊小費,正是這件事讓我下定決心換個好手機,不過事實證明,再好的手機也拍不出單反的效果。”
新的一天,新的動態。
“強子這幾天特別煩惱,因為我在他的酒吧連續唱了三天歌,客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鬧騰,他說好好的清吧被我搞變味了,再敢來這兒刷存在感就打斷我的腿,當然,這是玩笑話,他其實特理解我,還勸我不如出道吧,這樣無論你在哪里,都能夠看到我了,我說這樣不好,太多人喜歡我她會吃醋的。強子說我一本正經貧嘴的樣子超級欠抽,[大笑][大笑][大笑]”
這次不再是配圖,配得是視頻,他在臺上唱歌,有人在臺下錄像。
是一首很經典的英文老歌《Take
heart》,改編自張學友的《吻別》。
又過一天。
“其實,我也想跟你說聲‘對不起’,如果當初我告訴你,我知道你的情況,但是我不在乎,而不是默默地愁悶煙,糾結說出來會不會讓你不知道如何面對我,或許…你也不會離開我了。”
配圖還是兩張。
第一張是在她租住的單身公寓的走廊照的,不知道誰在她門前放了張卡片和一束鮮花,卡片上寫著“對不起”三個字,似乎是想求得她的原諒。第二張照片是林躍從房東那里租下房子后帶她回來,她站在打開一道縫的窗簾前面,平伸右臂,傍晚的陽光由指間瀉入,把她的手映成一塊美玉。
雖然有些動態用詞輕松,但是看得出來,是一種故作輕松,每一行文字,每一張照片,都表達了他對她的想念。
她還記得租MINI去游樂園的那天,他一直在車上擺弄手機,她問他在干什么,他讓她自己看。
原來他在網上開通了一個ID叫“藍秋綻放”的微博,還說是專門建給她的,以后把拍到的照片都傳到這個只有他們兩人知道的微博上。
上面的話是寫給她的,相冊里的照片也是拍給她看的。
葉藍秋的手用力抓著毛衣的邊緣,肩膀輕顫,她以為黑龍江的冬雪能夠冰封世界,這里的寒冷也能凍徹人心,然而事實證明,這只是她的一廂情愿。
每過一天,心里的思念就加重一分,今天看到博客上的內容,壓抑多日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回去他身邊的沖動像潮水一樣沖擊著身體每一個細胞,從頭發絲到指甲蓋兒,好像都在跟她說“回去,哪怕終究要死,也要死在他的懷里。”
一夜過后。
雪還在下,但是小了很多,輕柔地飛,輕柔地落。
遠山披上了圣潔的紗衣,沉甸甸的白壓住屋檐,放眼所見是一片銀裝素裹的清凈世界。口鼻呼出的熱氣變成白霧,微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往棉帽的縫隙里鉆。
葉藍秋穿著一件保暖內衣,披著紅色的加厚披肩站在客房陽臺,面帶微笑望向前廣場打雪仗的孩子。
樓下是恨不得躺在雪地里打滾的南來游客,走廊里不時閃過一張沒有情緒波動的臉,她覺得可以用這個來分辨誰是南方人,哪個是北方人。
幸虧突如其來的病痛壓下她極度想要回寧湖的情緒,不然就看不到這場大雪了,昨天晚上她靠在窗前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想了整整一夜,心里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糾結,不知道這么做對不對。
穿著棉靴的客房人員走到右邊一座木屋前面,打開地窖的門,把里面儲存的醬菜和腌菜取出來,準備今天的早餐。
靠近山莊大門的地方停著幾輛裝著防滑鏈的SUV,從相對干凈的車身來看,似乎是天蒙蒙亮的時候到的,這種天氣還有人趕過來,葉藍秋只能把這歸為南方人對雪的極端熱愛,畢竟南方有些省份深山里的農民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大雪封疆的壯麗。
“這位小姐,請問你是不是丟了東西?”
來自背后的聲音將她驚醒,她心想自己丟了什么,沒有丟東西呀。
下一個呼吸,她的臉色變了。
這個聲音。
這個聲音…
她張了張嘴,一瞬間繃緊的身子慢慢轉動,然后,她看到了那張日思夜想的面龐。
他的左手拿著一張畫,畫里的男人用傘遮住小樹上方陰雨的天空。
是的,她丟了一樣東西在南方,很重要,也是離開后才發現的。
此時此刻,這樣東西就在來人的手里。
隨著畫紙而來的還有一把雨傘,飄揚的雪花落在上面,積成點點浮白。
“是,我忘了把他帶過來。”她紅著眼睛說道。
林躍說道:“此來千萬里,風雪無阻,你該怎么謝我?”
“說吧,你想要多少錢?”
“老板,那七天的勞務費一塊兒結了好嗎?追了大半個中國,要賬的農民工也沒我辛苦吧?”
葉藍秋抽了抽鼻子,破涕而笑,一下子抱住他,緊緊摟著他的后背。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她連說三個“對不起”。
林躍把臉貼在她落著雪屑的頭發上:“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如果當時…”
他沒有把話說完,因為兩片涼絲絲的柔軟堵住了他的嘴。
一周后,哈爾濱太平國際機場。
林躍坐在候機室長椅上,腳邊放著兩個旅行箱,葉藍秋趴在他的腿上,已經睡著,發出微微的鼾聲。
最前面的大屏幕在播放新聞,但不是本地新聞,是和寧湖市電視臺有關的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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