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剛過,不知道哪里飛來一抹云,遮住了天上的月。
林躍坐在錦衣衛案牘庫側方建筑屋頂的陰影中,不時把手里的花生米丟進嘴里。
以往看古裝戲的時候覺得里面的人很帥,建筑、風物什么的特有意思,可是真的進入古裝劇世界生活一段時間,新鮮感一過,又覺得很無聊。
還好,有一把達摩利斯之劍懸在頭頂,讓他不敢懈怠,渾身精力有可以發泄的地方。
隨著巡邏隊的腳步聲遠去,一道鬼祟黑影溜進了案牘庫的院子。
遮臉黑巾,背負油筒,腰里一把刀,
呵錦衣衛沈百戶來燒案牘庫了。
看著他躡手躡腳打開鎖頭,閃身進入庫房,輕輕地合上房門,窗戶那邊亮起一道微弱的光芒,林躍坐直身子,長長地伸了個懶腰,活動一下有些酸麻的脖子和肩膀。
這時前門傳來一陣人語,然后是快速接近的腳步聲,應該是東廠鄭掌班意識到庫房進了人,正在往這邊趕。
林躍拿出一塊黑布蒙住口鼻,貓著腰小步疾行,幾個起落來到案牘庫小院,落地時故意制造出一聲輕響,完了閃身藏入墻角的陰影。
庫房里正在查閱內官監文書的沈煉吃了一驚,趕緊吹滅火折子,收好那本寶船監造紀要,走到窗戶前往外面張望,就見靠近內院大門的地方立著一道人影。
壞了,被發現了。
沈煉心頭一虛,正考慮是躲是戰的時候,只聽側前方傳來一聲石子滾動的輕響,燈臺后面走出一個人來。
怎么回事?
沈煉皺了皺眉。
“前院的香是你點的?”
聲音響處,門口那人朝前走了兩步,月光落下,照亮圓帽皂靴。沈煉認得他東廠派來查驗內官監文書的鄭掌班。
燈臺旁邊的人沒有說話,兩息過后突然往左側角落奔行。
“想跑?做夢。”
鄭掌班冷哼一聲,足下發力,往右平移,手腕甩動間鎖鏈輕響,流星錘劃出半個圓圈橫掃前方蒙面客。
橫插一腳破壞電影里最帥一幕打戲的人自然是林躍,眼見流星錘鎖住前路,足尖往碎石一插,借力仰頭弓身。
流星錘緊貼鼻尖刮過。
鄭掌班一擊未果,右手往后一拉鎖鏈,腳在地面一踏,左手螺旋錐往前遞出。
后有被拉回的流星錘,前有錐刺。
林躍雙手往腰部一抹,短刀在手,一個滑步閃至側方,雙刀連出。
鄭掌班翻轉手腕橫錐相迎,又以鎖鏈格擋,運勁逼退林躍的同時右腳一踢,流星錘化作一道烏芒直奔對手前胸。
躲避已是不能,林躍只得雙刀交叉,硬抗流星錘的追擊。
刀身輕顫,掌心麻意生。
“有兩下子。”
林躍壓低聲音說了一句,向著鄭掌班招招手。
“哼,自取其辱。”
鄭掌班握著鎖鏈轉了幾圈,往前一甩,流星錘帶著嗚鳴飛出。
倆人來來回回又過幾合,鄭掌班欺近林躍,出腳連攻下路幾次,突然在螺旋錐刺出,流星錘落下時起腳一勾。
這一招刁鉆的很,林躍猝不及防,左手短刀被打掉,失去招架螺旋錐的機會。
鄭掌班兩眼一瞇,左手一橫,往前一扎,錐尖直逼敵人咽喉。
便在這時,一只手握住了錐身。
鄭掌班愣了一下,因為無論怎么用力,螺旋錐都不能再往前進。
明明還剩不到一寸距離,卻似咫尺天涯。
不對呀,錐身的螺旋結構經過特別設計,非常鋒利,普通人握住早就被割破手掌了,可是對面那人一點傷痛的跡象都沒有。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林躍右手短刀在鎖鏈一刮,帶著一串火星劃向他抓握武器的手。
鄭掌班只能往后急退,抓鎖鏈的手也縮到流星錘那邊。
林躍封住螺旋錐,他握著流星錘,看起來有點拔河的意思。
“你比我想的還要厲害一點。”
出乎鄭掌班意料的是,他居然松開螺旋錐,把右手的短刀往地上一丟,退后幾步到燈臺旁邊,從后面抓出一桿槍來。
要說繡春刀電影里的高手,撇開主角光環,以沈煉為基準的話,純武藝比他高的有三個人,丁修、趙靖忠、鄭掌班。
試試自己兵器戰的水平也好,不服輸也罷,總之他沒有利用幽靈手套搞定對手,拿出了跑遍整個京城才買到的趁手長槍。
隨手挽了一個槍花,林躍又一次招手。
“再來。”
鄭掌班臉色一沉,舞動流星錘展開新的攻勢。
與此同時,躲在案牘庫里的沈煉滿頭霧水,因為蒙面人使用雙短刀和鄭掌班交手的一幕讓他回憶起金陵樓發生命案那天救走殷澄的人,按照裴綸的說法,閹了凌云凱的人也使雙短刀,沒想到今天他來案牘庫放火,又遇到短刀男。
寶船沉沒,熹宗落水;金陵樓命案,郭真失蹤;北齋給郭真拿字畫,使邊軍刀法的人逼他來燒案牘庫;他在案牘庫里發現寶船監造紀要,在鄭掌班即將撞破他行藏的時候短刀男恰當出現…如果把這幾件事聯系起來的話,一個陰謀刺殺皇上的局在腦海形成。
這個短刀男應該是使邊軍刀法的女人的同伙嗎?如果是的話,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案牘庫內院,為什么不自己放火燒書?
沈煉發現自己怎么努力都弄不明白,腦子里一團亂麻。
院里傳來的金鐵交鳴喚回他的關注。
那邊二人已經交手數合。林躍用長槍尾錐磕飛流星錘,槍尖向前一戳一挑,順時針連圈,竟將鎖鏈纏繞在槍柄上。
鄭掌班反應很快,猛一拉鎖鏈,抓住槍柄將林躍扯向前,左手螺旋錐近身突刺。
林躍連續避讓,覓得空隙后全力前壓,長槍彎出一個弧度,以極刁鉆的一拳擊中對手胸口軟甲,完了一把握住靠近槍頭的部位。
“哼。”
鄭掌班一聲悶哼,連退三步。
就在他穩住身形圖謀再戰的時候,卻見林躍放開右手,彎成U形的槍身在彈力作用下橫掃而至,啪的一聲擊中他的小腹。
一股大力涌過來,帶著他的身體重重撞在燈臺上。
林躍走到癱在地上無法起身的鄭掌班身前,湊過去說了一句話。
這一次他沒有刻意改變聲音。
“是你?”
鄭掌班開口喊話的瞬間,林躍五指向下,扭斷了敵人的脊柱,又趁機往他嘴里送了點東西。
這一幕說來話長,其實不到一炷香時間。
搞定鄭掌班后,他扭頭望庫房說道:“還不快走。”
沈煉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打開房門走出案牘庫,深深地看了手持長槍的蒙面人一眼,快步奔向前門,連續幾個縱躍消失不見。
林躍拿出火折子吹了口氣往庫房一丟,縱身跳上院墻,在不斷的升騰的火光中越去越遠。
錦衣衛案牘庫失火,相關文書毀損嚴重。
林躍一大早來到東廠便聽衙門里的人說廠公很生氣,后果很嚴重,對著錦衣衛指揮使田爾耕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
案牘庫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在東廠調查內官監文書的時候失火,而且負責調查工作的鄭掌班被人發現倒在院子里,命還在,但是人癱了,嗓子也給毒啞了。
這是對東廠的挑釁。
臨近中午,趙靖忠的人將鄭掌班抬出衙門,平日里相好的司房、領班一起前往南城。
林躍也裝模作樣跟了上去,路上聽趙靖忠身邊的人講鄭掌班的下屬在案牘庫內院發現一把短刀,經凌總旗確認正是當初閹了他的胎記男所用兵器,陸千戶已經派了畫師前往凌總旗家,準備出一張告示,全城通緝胎記男和殷澄。
半個時辰后。
眾人來到鄭掌班家。
迎接他們的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女人,腦后插一根珠簪,小嘴紅潤,杏眼有神,搭配一條月華裙,有一種勾人的別致。
知道鄭掌班的情況后她哭得很傷心,相好的領班勸了她一陣,留下一些碎銀子走了。
林躍沒走,一直磨蹭到鄭掌班醒來才滿臉悲戚靠過去,緊挨床沿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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