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說道:“你剛才說煤場有很多武館街的師傅在那里討生活?”
葉問想了想:“對,青龍武館梁館主,威義武館韓館主,少林洪拳武館弟子崔大志,還有武癡林,都在煤場干活。”
日本人來到后,佛山的武館和門派都關了,弟子跑的跑散的散,很多練家子知榮辱,有氣節,不肯給日本人效力又失去收入來源,于是只能仗著身體好去干體力活謀生,比如在礦上運煤,在碼頭裝卸貨物。
林躍又問:“你有沒有看到李釗?”
葉問搖搖頭:“他也在礦上干活嗎?”
林躍心說看來那個佐藤還沒去礦上找人做陪練。
“我聽說李釗現在給日本人當翻譯,滿世界找能打的人給三浦那伙人練手,我怕他有朝一日會找去礦上。”
葉問皺了皺眉,不過沒有說什么,因為他跟李釗沒什么交情,倒是林躍…都知道李釗在奮進堂學過幾天拳,雖然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外加沒有天賦不可能出成績。
林躍從兜里掏出兩封信推過去:“這里有兩封信,一封是給武癡林的,一封是給李釗的,如果有機會,請葉師兄幫我轉交他們。”
葉問一臉不解:“武癡林就在礦場,你為什么自己不去給他,昨天他還念叨你,擔心你被日本人抓了呢。”
“你也知道,我曾是精武會副會長,漢奸盯得我很緊。咱們倆是師兄弟,喝點小酒拉拉家常不會有什么問題,如果我頻繁接觸以前武館街的人,那些人肯定會把事情上報日本人。”
說話的同時,林躍從衣兜里掏出一張紙推到葉問面前。
“什么東西?”
“看看你就知道了。”
葉問展開一瞧,是珠江水域的地圖,上面標記出了日軍駐防地、人員規模及巡邏路線。
普通人可搞不到這東西。
他的臉色一變,情不自禁往外面瞄了一眼:“這東西你從哪里搞來的?”
林躍說道:“我從哪里搞來的不重要,看到上面畫圈的地方了嗎?每天凌晨兩點會有小船在那邊接應,現在佛山不安全找個時間離開這里去HK吧。”
葉問低頭不語,要他離開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內心既不舍又迷茫,好一陣才反應過來,看著張永成和葉準說道:“你跟孩子走吧。”
“那你呢?”
“我…”葉問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說實話,他也不知道沒有了妻兒的佛山有什么值得留戀的,是鄉土情?還是不甘心日本人奪了葉家田產?
張永成說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林躍從煙盒里抽出一支煙遞給葉問,看著他拿起油燈旁邊的火柴慢吞吞點著,皺著眉頭吸了一口。
“葉師兄,這事兒你跟嫂子多計較一下,如果決定離開就去東華里找三姐,她會提前安排人員在HK接應,另外如果礦場里相熟的師傅想離開佛山前往HK,也可以到地圖上圈出的位置等候。”
說完這句話,林躍起身告辭:“天色不早了,再呆下去盯梢的漢奸該起疑了,你們早點休息吧,我走了。”
葉問和張永成起身送到門外,目送他消失才回屋睡下。
三天后。
日軍司令部演武場。
三浦瞄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三個人,看著鐵門外面一張張畏懼的面孔說道:“現在你們見識到日本功夫的厲害了吧。雖然我不想以東亞病夫羞辱我的敵人,但是你們真的讓我太失望了。”
說完話,他沖后面站的少尉使個顏色。
那人拿起旁邊放的三個米袋丟到武癡林等人面前。
三浦頭也不回地道:“我說過,跟我打,輸了的人也可以拿到米。”
輸得人也給米,與其說是身為大佐的慷慨,倒不如說是一份高高在上的施舍。
是的,看不起。
不加掩飾的看不起。
就像他在下場前說的,只是想活動活動筋骨熱熱身。
“佐藤,是誰告訴你這里是武術之鄉的,那些人連讓我熱身的資格都沒有。”
“閣下,您說的對,支那人的功夫都是用來表演的,如果真有用,也不會被您一次又一次擊敗。”
二人用日語交流的時候,武癡林眼睛里恨色一閃,不過很快壓下去,抓起地面丟著的米袋說道:“打敗我們這些小嘍啰的有什么好得意的,有本事去找林師傅比一場,勝過他再來叫囂吧。”
三浦聽不懂中文,但是能聽出語音里的情緒,扭頭看向李釗:“他說什么?”
“他說他們的功夫不算什么,佛山最能打的人是林躍,您只有把那個人打敗,才算是征服了佛山。”
三浦說道:“林躍是誰?”
佐藤上前一步:“他是林氏貿易公司的老板,以前做過精武會的副會長,最近一直很老實,沒有可疑的地方。”
“精武會?”三浦想了好一陣才記起這個已經土崩瓦解的民間社團:“他們這么推崇他?把他找來,我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厲害。”
“是。”佐藤急點頭答應。
武癡林看著前面的日本人,一方面恨得牙癢,一方面又在心里告誡自己不能沖動,既然師父給他的信里說會為佛山人報仇,就一定會說到做到。
“走,走啊。”
李釗看到他們手拿米袋愣著不走,不斷地遞眼色,生怕仨人一時沖動節外生枝,好歹他跟武癡林做了幾個月的師兄弟。
他到現在也想不明白,林躍為什么要他配合武癡林在三浦面前演戲,這不是引火燒身嗎?要知道對精武會高層的抓捕行動才結束不久。
那個便宜師父究竟在想什么?
翌日。
林躍的辦公室里來了一隊日本兵,唬的外面雇員一個個噤若寒蟬。
佐藤在房間里溜達兩步,走到靠窗的辦公桌前面:“你就是林躍?”
李釗翻譯道:“佐藤大尉問你是不是叫林躍。”
林躍說道:“我是林躍。”
李釗跟佐藤交流兩句。
“佐藤大尉要你跟他到司令部一趟。”
“作為一名守法市民,我想知道佐藤大尉要我去司令部是為什么。”
“三浦大佐聽說你很能打,特意邀請你過去切磋一下。”
“對不起,在精武會閉關那天,我便決定棄武從商,商人講究守法守誠,和氣生財,好勇斗狠打打殺殺這種事,請恕林某難以從命。”
李釗把林躍的回答翻譯成日語說了一遍,佐藤大怒,想要去拔別在腰里的槍,后面一位隨行人員趕緊按住他的手,嘰里咕嚕說了一堆話,意思是林躍現在的身份很特殊,一方面是HK商人,還是個身后有英籍官員站臺的HK商人,動他可能會交惡港英政府,一方面佛山的經濟復蘇還指著林氏貿易公司挑大梁,林躍現在可以說是佛山商界領袖,不是什么阿貓阿狗,真要因為人家不想跟日軍大佐交手把人捉了,會對市場帶來不可忽視的負面影響,當下已經不是剛剛占領佛山時的情況了,上面要的是穩定,這樣才能通過奴役支那人獲得建立大東亞GRQ所需的各種物資,綜上所述,因為這點小事動刀動槍對己方而言弊大于利。
這個家伙!
混蛋!
佐藤被他氣的一臉猙獰,街上穿著補丁服的賤民斃了也就斃了,但是像他這種有特殊身份又安分守己的納稅大戶,總不能因為人家不愿意打架就暴起殺人吧?
林躍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佐藤大尉,我現在要去碼頭接貨,就不招待你了。”
說完話他拿起衣帽架上掛的呢子大衣,推開房門走了,把佐藤一行人晾在辦公室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殺了他!
一定要殺了他!
想他堂堂日本皇軍大尉軍官,哪曾受過這種窩囊氣。
這時李釗腆著臉湊上來:“佐藤大尉,我倒是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逼他就范。”
“嗯?”
李釗不明白林躍葫蘆里究竟賣的什么藥,帶著濃濃不解說出了劇本里寫好的臺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