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跑堂的話,林躍皺皺眉,他知道馬三會大鬧金樓,打傷兩廣拳師,但是沒有想到與電影情節有些出入,那家伙把矛頭對準了他。
“宮先生呢?”
跑堂搖搖頭:“酒席一撤宮先生就不見了。”
林躍心想老頭子應該是去找大師兄丁連山了。
“走,過去看看。”
說完話,他跟在跑堂身后往外面走去。
按照電影里演的,就算他跟葉問都不出手,宮保森回來后也會好好敲打馬三,畢竟他們是來辦大事的,不是好勇斗狠的。
北方拳師南下傳藝,傳的是“國術”,目的是凝聚人心,從強身到強國。
這次宮保森來佛山,想的是有個人能帶領南方拳師北上,說是傳藝,其實是要動員南方武人抗日救國。
馬三這么一搞,不是喧賓奪主,欺人太甚么,嚴重了甚至會造成南北對立,讓五虎下江南營造出的中華國術是一家的局面蕩然無存。
葉問沒有動,還坐在煙館的圓桌旁靜靜地吸著煙,不時往煙灰缸里點一下,震落前面的灰燼。
金樓里。
窗欞破碎,椅覆幾翻,窯姐兒們面帶驚慌往人少的地方躲,聲怕被那群無法無天的家伙弄傷身子。
馬三站在人堆里,一臉冷肅看著周圍的南方拳師,他的腳邊倒著幾個人,還在那里呻吟哀嚎,看起來受了不輕的傷。
黃毅平努力約束佛山拳師,不讓他們去跟馬三動手。
對面廣州精武會的人看著地上倒著的自己人,面露懼意。
宮保森一走,馬三就大言不慚地說什么“入廟拜佛得先進山門,要見真佛得先過馬三”,廣州精武會的人被他激怒,結果一動手才發現差距不小,給對了個滿地找牙。
眼見廣州精武會的人不敢冒頭,他又把敵意轉到佛山精武會頭上,先后打傷青龍武館梁館主、慶云館館主幾人,前輩們怕輸不敢上,小輩們上去白給,現在整個金樓無一人敢應戰。
“當年霍大俠在上海力挫俄國大力士,創立精武會,為的是弘揚國術,強民強身,十幾年后,精武會的分會開了一個又一個,可是霍大俠創辦精武會的初衷已經被你們忘了個一干二凈,開武館授徒賺錢還算好的,有些人把它當成了巴結本地富紳、官員的臺階,將個干凈的國術場,變成賭場、商場、權力場。”
“做生意才講和氣生財,練武之人是要分高下的。今天我馬三,要讓你們兩廣拳師知道,北方才叫綠林,你們南拳…已經沒落到后繼無人,就像這座樓。”
馬三打量一眼身周的金碧輝煌:“以前叫共和樓,現在叫金樓。”
精武會的人臉色十分難看,這個馬三嘴巴可真毒,那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呀,偏偏功夫特別好,一套形意拳打得南方拳師敢怒不敢言。
“送蛇羹的那個小子呢?聽你們這里的人說,他是佛山最能打的人,怎么?敢在老爺子面前裝神弄鬼,不敢在我馬三面前出頭露面?”
黃毅平說道:“你要找的人不在,出去了。”
“哼,不在?是不敢吧。真有能耐,怎么會學人端茶倒水巴結奉迎?那是上不了臺面的奴役小廝才會做的事。”
馬三話音才落,發現對面群情激奮卻又不敢動手的人流往兩側退開,剛剛被他罵做奴役小廝的年輕人走了過來。
“奴役小廝?”林躍和馬三隔著一道門框對立:“說話不要太滿,如果宮家大徒弟連一個奴役小廝都戰不過,到時候說出去,怕是會丟宮老爺子的臉。”
話罷,林躍右腳前移,問手相向:“不是要分高下嗎,來吧。”
馬三眼睛一瞇,臉上閃過一抹恨色,飛步上前,開局就是一式威力最大的炮拳直線轟出。
林躍膀手格擋,耕手外推。
馬三左橫拳變鉆拳,猛攻林躍短暫讓出的中線下面一點的地方,未想一只腳抬起,以不可思議的高度擋下了他的鉆拳,也就在同一時間,眼前黑影一閃,如刀砍般的勁風掃過肌膚,馬三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不及多想,趕緊足尖點地向后暴退。
噔噔噔。
馬三連退三個大步,右腳一擰,腳面往地板一蹬,堪堪定住身形。
他拿手摸了一把脖子,放到眼前一瞧,沒有血,不過剛才被標指帶起的風掃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痛。
現場死一般的靜。
倆人才一照面馬三便輸了半招,放在剛才這簡直是無法想象的事。
要知道馬三的形意拳攻速快,力量強,勢頭猛,連慶云館館主用的洪拳都不敢跟他硬碰硬,結果換林躍上場后壓著馬三打,偏偏用的就是被很多人詬病是女人拳的詠春,只不過身法轉換和攻擊角度更為刁鉆,招式協調性上…怎么說呢,給人一種很別扭的感覺。
很多人試圖復制林躍的動作,卻發現怎么也施展不出,根本做不到在同一時間控制四肢擺出不同的姿勢。
奇怪,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會長等人感覺不可思議的時候,對抗還在繼續。
剛才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馬三每次進攻都占不到便宜,不是被沖拳震退,便是因躲避殺招失去先機主動后撤。
五合后。
林躍一招膝撞頂出,馬三兩手向下一按防住,右手轉炮拳上打,林躍猛地仰頭讓過,馬三順勢劈拳下壓。
劈拳被膀手架住。
馬三另一只手出崩拳,未想才到一半便被單掌迎上,一震,一撥,一圈,帶散氣機與拳勁的同時,對面的年輕人似能預知他的動作,還沒等出腳便被先一步而至的下蹬踹回,跟著在膝關節一磕。
隨著一聲悶哼。
馬三下盤不穩向后退了一步,這時那只破了他下盤招式的腳在地面用力一踏,咔的一聲脆響,木板裂開一道口子。
這是?跨步崩拳的前奏?
上述想法在腦海一閃而過,馬三正要拉開距離閃避隨之而來的崩拳,哪里知道來的不是拳,是腳。
詠春高腿!
一道人影飛出去,狠狠撞在小廳最里面的方幾上,把擺置的花盆砸成一地碎片,泥土在地面攤開。
咳,咳,咳。
馬三咳出兩團口水,雙手按在地上想爬起來,可是連試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林躍剛才那一腳正中下顎,現在腦袋昏昏的,耳廓里嗡嗡作響,看什么都有重影,仿佛跟圍觀的人隔著一個世界,十分遙遠,很不真實。
后面響起一片叫好。
“好,好,打得好。”梁館主和廖師傅等人鼓掌歡呼。
林躍收了戰姿,看著身染黑土的馬三說道:“我有資格見真佛了嗎?”
剛才那一腳還可以再狠一點,廢了馬三,以后就可以少一條日本人的狗了。
只可惜還不是時候,真要打死這貨,少不得要跟宮家交惡,那就不好辦宮二了。
“幾合?算了嗎?”
“六合還是七合?”
“這小子比馬三還年輕吧,太厲害了。”
“看來傳言是真的,怪不得李會長和傅先生要請宮保森來佛山再辦一次隱退儀式呢,原來是因為這里出了個武學奇才。”
廣州精武會和廣西地區過來的拳師代表議論紛紛。
其實就連李會長和黃毅平等人也很奇怪,本以為林躍即使能夠戰勝馬三,也是十幾二十回合后的事情了,沒想到只是六合就把馬三揍趴下了。
都是練武之人,分辨目標人物功夫強弱的眼力自然不差,半年前林躍和南洋人的比武他們是見證者,對于他的實力有較為清晰的認識,可是現在…短短半年沒見似乎又進步了,而且提高的不是一星半點,說是飛躍都不為過。
這家伙到底是怎么練的?
金樓里打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宮保森到了金樓后院,找到了失聯多年的大師哥丁連山。
一番關于蛇羹和新柴的談論后,氣氛變得沉悶起來。
宮保森看著他剛剛填進灶膛里的那塊新柴:“師哥,我有一個問題。”
丁連山也看著那塊新柴說道:“是關于給你送蛇羹的那個人的吧。”
宮保森點點頭。
“問吧。”
“師哥,他的拳,是跟你學的吧?”
丁連山搖搖頭:“我從沒教過他拳腳功夫,至于他能從我手底看去多少,那是他的事情。”
宮保森的嘴角抽了抽,若有所思地看著灶膛里熊熊燃燒的火焰。
馬三走了。
如同電影中演得那樣,被宮保森趕走了。
入夜不久,大雨傾盆落下。
精武會議事廳里燈火通明,武館街的、鷹沙嘴的、南海的、廣州的,精武會的人齊聚一堂,要說為了什么事,自然是與宮保森搭手人選的問題。
“就你了。”青龍會館梁師傅指著林躍說道。
“對,就你了。”慶云館館主的胳膊纏著繃帶,氣呼呼說道:“今天要不是有林師傅在,我們南方拳師從今往后怕是很難在北方人面前抬起頭來。”
李會長非常滿意現在的局面:“那么林躍和宮老爺子搭手的事,還有人持不同意見嗎?如果沒有的話…”
這時猛聽人群后面響起一道聲音:“我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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