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接待說道:“她說她叫曾毓。”
曾毓?
曾毓來找他?陳孝正愣住了,想不到三年未見,曾毓為什么會突然想起他,還來中建二局華東分公司尋找。
“曾毓是誰?”他的女朋友郭采妮一臉好奇地道。
陳孝正說道:“是我讀大學時的同學。”
郭采妮沒有多想,勸他趕緊去見曾毓,搞不好對方有事到訪,別讓人等急了。
陳孝正放下杯子,跟著女接待走出辦公室,右轉來到休息室。
曾毓就在靠窗的沙發上坐著,三年未見,她比以前更成熟了,穿著一件加厚的棕色風衣,面前的茶幾上放著一個黑色手提包。
“曾毓,你怎么來了?”陳孝正一進房間便熱情地打招呼。
曾毓起身說道:“怎么?沒想到嗎?”
“是有點意外”陳孝正走過去:“站著干什么?坐下聊啊。”
“不用了。”曾毓面無表情說道:“我今天來是想問你一個問題的。”
陳孝正在單人沙發坐下,笑看著她:“什么問題?”
“四年前,土木工程系黎維娟懷孕打胎的事,是不是你向保安處舉報的?”曾毓逼視著他的臉,目光罕有地透著攻擊性,大二被陳孝正拒絕,她并不怨恨他,畢竟愛情這種事講究你情我愿,即便后面越來越欣賞知恥后勇的張開同學,也不認為陳孝正人品有問題,可是現在,她對他真是失望極了,也厭惡極了,怎么也沒想到他因為嫉妒一個人的才華能做到這種地步。
陳孝正心里很慌,沒有想到事情過去三四年,居然又被翻了出來,不過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用故作輕松的語氣說道:“怎么突然說起這個?我跟黎維娟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為什么要舉報她?”
曾毓寒聲說道:“你是跟她沒有仇怨,但是跟張開有。”
陳孝正皺著眉頭說道:“曾毓,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對張開被學校開除的事耿耿于懷,但是請不要隨便誣陷別人。”
“誣陷?我誣陷你?呵…”曾毓自嘲地笑了笑:“陳孝正,枉我以前一直覺得你雖然不是一個正人君子,好歹是一個努力、上進、自律、有底線的人,但是事實證明我錯了,你不禁卑鄙,還是個沒有擔當的王八蛋。”
她說著話拿起自己的包,扭開鎖扣,從里面取出一張信紙:“你應該記得它吧,這是從保安處沈洪軍那里找到的,上面沒有署名,別人或許不知道是誰寫的,可是我知道,我認得你的字跡。”
陳孝正的臉變了,變得很難看,完全沒有想到當年寫的舉報信會落在曾毓手上,沈洪軍不是應該把它銷毀的嗎?為什么會留著它?
“我對你太失望了。”這一刻,她對這個曾經喜歡過的男人,心里的情緒除了厭惡便只剩下不恥。
劉校長內退后,她的父親曾賢接任校長一職,因為互聯網上各種流言和報道對京南理工大學造成嚴重的負面影響,曾賢自然不愿意為劉校長背鍋,而且當年他可是主張從輕從慢處理打胎事件的,只可惜他是副校長,不是正校長,說了不算啊,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為了挽回聲譽,學校自然不能再強硬下去,曾賢主導了對打胎事件的再調查,便在這時,黎維娟回到學校,坦白了阮莞是代她受過的真相,教務處王主任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把沈洪軍賣了,說當年的事情是沈洪軍為了報復張開,要他借題發揮,故意把加重處罰決定。
此時的沈洪軍已經不是保安處主任,不過還在學校供職,像他這種官僚,沒有一技之長,離開學校后連自己都養不活,為了幫自己洗罪,便把當初收到的舉報信拿了出來,意思是他并非主觀報復,只是秉公處理。
曾毓大學畢業后沒有進入社會工作,選擇繼續讀研,研究生畢業后就在學校工作。對于重新調查張開被退學的事,她比學校所有人都上心,后來在她爸爸的辦公桌上看到那封匿名舉報信,別人或許不知道字是誰寫的,她很清楚。
“我就不明白了,張開對你,對315的人都很不錯,你為什么要這么對待他?”
“我為什么要這么對待他?”事到如今,陳孝正知道再也無法抵賴:“就因為你現在還想著他,不惜為他過來質問我,憑什么所有人都要圍著他轉?”
“你…”曾毓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陳孝正啊陳孝正,我這輩子最丟臉的一件事,就是曾經喜歡過你。”
她說這句話時,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是聽到爭執聲趕來探視的郭采妮。
“阿正,怎么回事?”
曾毓看了她一眼,又看看陳孝正:“你女朋友?”
郭采妮往前一步,目光炯炯地看著曾毓:“對。”
她剛才進門的時候聽到曾毓說“曾經喜歡過你”,以為是陳孝正以前的女朋友過來鬧事,這時候當然不能退縮。
“你找錯對手了。”曾毓面帶憐憫看了她一眼,把手里的信紙往她懷里一丟:“看看你男朋友干得好事吧。”
說完這句話,她拎起自己的手提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五分鐘后,曾毓來到地下停車場,拉開一輛本田轎車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
主駕駛上有人,是個臉蛋有幾分嬰兒肥的姑娘。
“師姐,事情辦妥了?”
曾毓點點頭。
那姑娘嘆了口氣:“師姐,我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當年你明明可以出國深造,為什么要選擇留在學校讀研?”
曾毓仰躺在座椅上,手背托腮眼望窗外:“人生里有些事,說不明白的。”
那姑娘沒有再問,發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開春。
深市的天氣回暖很快,春節過去沒幾天就有了溫熱氣象。
林躍坐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視線穿過落地窗,看向寫字樓外的場景。
南方的九龍半島隱沒在地平線,對面大廈的玻璃幕墻反射著來自斜陽的光芒,不時爆起的閃光有點刺眼。
一聲輕響。
林躍回過頭來,看向電腦屏幕,部落網個人主頁消息欄顯示收到一條新消息。
打開好友列表一瞧,是許開陽發過來的,內容是一個鏈接。
他點開鏈接,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篇報道,來自金陵都市報,講的是京南理工大學兩位教授實名舉報前任校長劉向前虛設項目,騙取國家科研經費的事,根據記者掌握到的消息,劉向前已經被邊控,正在接受紀檢部門的審查。
同時,教務處王主任、原保安處主任、后勤部主任等與劉向前關系親密的幾個人都牽涉其中,現已停職在家,等待進一步的處理。
林躍面露輕笑,他什么也沒做,什么也不用做,有些人就會借他的勢把事情辦了。像劉校長這種人,要么一直賴在位子上不肯下來呢,一是因為利益,二是因為恐懼,一旦手里沒了權力,以前得罪過的人便會一擁而上,有仇報仇有怨抱怨,從他身上撕下鮮血淋漓的肉塊。
叮鈴鈴 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響了,是阮莞打來的,他拿起來放到耳邊。
“學校那邊的事都處理妥貼,小北剛才打電話說她已經上飛機了,四點半左右會到,你有空去機場接她嗎?”
林躍說道:“嗯,等我把手頭的事安排一下。”
“曾校長說如果你以后有時間的話,過去走個流程,把學位證書拿了,他說以你的水平,畢業設計、論文答辯什么的應該不成問題。”
“這事以后再說吧。”
掛斷電話后,身體重心后移,仰躺在沙發的靠背上,他拿起放在鼠標旁邊的煙盒,正要吸支煙放松放松,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喧嘩,幾個呼吸后辦公室的門咔的一聲被人由外面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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