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間出來,林躍撥通了局長的電話。
“喂,局長,事情搞砸了。北哥三人被黃蘭登抓住,黃金也給坤泰運回局里了。”
“我知道。”
電話那頭傳來悶啞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剛睡醒。
“局長,萬一那三個家伙把我供出來,你得保我啊。”
“他們供你出來,什么意思?托尼,你在說什么?難不成你跟那三個賊有牽扯?”
“局長,不是你叫我配合他們三人的嗎?還說拿到黃金大家平分,拿不到黃金就抓他們的人撈功,完事無論坤泰和黃蘭登誰當副局長,空出來的警長位子都是我的。”
“托尼,我什么時候對你講過這樣的話?”
“你個王八蛋陰我!”林躍憤而罵道:“頌帕死亡那天上午你找到我,說是合作干一筆大買賣,事成后你好我好大家好,就算情況有變也會全力保我平安。現在到了關鍵時刻,你跟我講你沒說過那些話?”
“托尼,你這是誹謗!我從來沒有說過上面的話,那天叫你去局長辦公室也是本著關心下屬的想法詢問你母親的病情,建議你暫時停下手頭工作去醫院陪護老母,是你自己執意追查盜賊下落,尋找黃金去向。當時我還贊揚你是一個任勞任怨的好警察,沒想到…沒想到你居然跟三個盜賊混到一起。托尼,如果你真的干了違法犯罪的事,我勸你在二十四小時內來警局自首,考慮到你母親的健康問題,事后我會請求法官念及人情,做出對你有利的判決。”
“你個混淆是非顛倒黑白的老鬼,我日你姥姥。”
“托尼,我這兒可錄著音呢,再這樣說話我會追究你的誣陷罪。”
“好,你夠狠,夠毒,夠黑。”
林躍氣急敗壞地說道,完事掛了電話。
煙灰簌簌飄落,然后是帶著微弱火光的煙頭兒,掉進泔水桶里發出滋滋的響聲。
林躍嘴角勾起戲謔的笑容,事情跟他想的一樣。
為什么電影劇情中托尼干掉面包車上的人后獨自一人前往唐人街劫持阿香逼唐仁說出黃金去向,還不惜賣慘求理解?
他了解閆先生是一個無法以常理溝通的人,跟那些人去了一定沒好果子吃。在干掉面包車上的人后,很可能給局長打過電話,但是沒有得到積極回應。
走投無路的托尼只能孤注一擲,選擇用阿香來換取黃金跑路。
電影劇情的第七天,上午六時五十二分。
滿眼血絲的秦風伸了個懶腰,拿起放在筆記本電腦右側的水杯晃了晃。
咖啡早就喝沒了,杯子邊沿殘留著一抹灰褐色。
他回頭看了一眼床上呼呼大睡的兩個人,撿起掉在地上的枕頭往唐仁臉上砸過去。
“誰,誰啊?誰砸我?”
在來自警方和精神的雙重壓力下,唐仁度過了難熬的六個晝夜,現在終于能夠放松身心安安穩穩地睡一覺,不曾想被突如其來的枕頭砸醒,氣的臉色鐵青。
“秦風,你干嘛!”
“倒…倒咖啡。”
“一杯咖啡,你自己不能倒啊?”
“是…是你昨天說的,要…要在旁邊幫我的忙,盡…盡可能早點找出托…托尼想要的東西的。”
兩人的談話把林躍吵醒了,揉揉惺忪的雙眼,從床上坐起來:“出什么事了?”
“你…你要的東西找…找到了。”秦風滿是倦容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歷時半日,總算完成了托尼交付給他的任務。
林躍聽說趕緊從床上起來,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光著腳丫大步來到辦公桌前,劃動鍵鼠尋找秦風標記出的數據。
“你個小兔崽子故意整我。”
唐仁大聲說道:“我可是你舅舅啊,沒大沒小。”
“表…表的。”
“靠,需要別人的時候血濃于水,不需要的時候就成遠房親戚了。”
“還…還不是跟…跟你學的。”
倆人爭辯親疏的當口林躍穿好衣服鞋子,對著鏡子整理一下頭發,拿起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朝外面走去。
“謝了啊。”
話音落下的同時,人也消失不見。
“托尼,今晚叫上黃SIR一起喝酒。”
走廊靜悄悄的,沒人回應。
“靠,跑的比兔子還快。”唐仁說完平移視線到秦風臉上:“他讓你找的究竟是什么?”
“動…動機!”
“什么動機?”
“犯…犯罪動機!”
“李的犯罪動機不是找到了嗎?”
“他…他找的不…不是李的犯罪動機,是…是別人的。”
“誰的?”
“我…我猜…是…算了,這件事跟…跟我們沒有關系。”
“你…你想…想死啊,說…說話說一…一半。”
唐仁模仿秦風的語氣表達內心不滿。
少年偵探沒有理他,走到床邊看了一眼墻頭懸掛的西洋油畫最后的晚餐,直挺挺撲倒在床上。
“2點前記…記得叫醒我。”
晨光透過拉開一線的窗簾照在他的臉上,感覺有些晃眼。
經過一整夜的努力,他隱約猜到林躍要做的事情,心里有困惑,有震驚,有理解,但更多的還是佩服。
就像昨天對唐仁說的話,他們一直在圈子里轉來轉去,而托尼一直在圈子外面看著他們愉快地玩耍。
下午1時13分,林躍由計程車下來,朝前方大院走去。
電動門緊緊閉著,一臺球型攝像機緩緩旋轉,將周圍區域納入監控范圍。
林躍走到門前按響門鈴。
很快,電動門打開,一個穿灰色背心,手臂紋龍的男子打里面走出來。
沒有語言交流,兩人只是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男子往后偏偏頭,示意林躍跟他進去。
先是一道石屏,石屏后面是積水的小池子,水從假山汩汩流出,帶著嘩嘩的輕響注入下方水池。院子里種著很多石榴樹,角落還有幾株雞蛋花,蜜蜂在蕊心鉆進鉆出。
林躍沿著腳下石路走了幾十米,來到一座綠植環繞的木樓前面。
門口站著四名壯漢,其中一人牽著條威風凜凜的羅威納犬,用審視犯人的目光不斷打量造訪者。
“慢著。”一個留平頭的男子走過來,在林躍胸前和腰部摸了摸,又詳細查驗一遍電腦包里的東西,確定沒有危險后才放他走進客廳。
寬大的茶幾旁邊圍著一圈沙發,閆先生穿了件淺藍色襯衣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雙手疊放在翹起的二郎腿上,用戲謔目光打量外面走來的人。
他的身后站著兩名壯漢,黑衣黑褲黑皮鞋,膀子上的肌肉線條清晰可見。
“我還沒有派人去找,你居然自己送上門來。”
林躍無視場間近乎凝滯的氣氛與周圍帶著敵意的目光,徑直走過去坐下。
閆先生挑了挑眉,目光微寒。在對待年輕人的態度方面,他不在意自己有沒有禮貌,但是很在意對方有沒有禮貌。
“我那天在夜上海喝酒的時候說過,三天內你要是找不回黃金,就把你丟進湄南河喂鱷魚。”
林躍沒有理他,自顧自地拉開電腦包拉鏈,把筆記本拿出來放在茶幾上,一面按下開機鍵,一面不客氣地道:“嗯,是有這么個事。”
他的表情很平靜,風輕云淡的樣子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閆先生說道:“你不會認為黃金找回來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吧。”
“當然不會。”
操作程序加載完畢,屏幕一閃,一個躺在跑車機箱蓋上的妖嬈模特倒映在林躍的瞳孔。
“因為我殺了你的人。”
說話的同時,他把一張照片丟到閆先生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