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
上午九點。
前臺朱雯雯正在跟男朋友聊天,聽見外面傳來的腳步聲抬頭一瞧,人愣住了。
是余歡水。
一個星期沒露面,今天他終于來了。不過…應該是來收拾個人物品離職的。
朱雯雯只是看了他幾眼又低下頭玩手機了。
林躍完全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職場就這樣,再老的員工,呆的時間再長,只要一離職,那也是人走茶涼,從此陌路。
他一走進大廳,辦公桌后面伏案工作的人紛紛抬起頭,用詫異的目光看著他。
“喲,師父來了。”
吳安同轉動座椅,遠遠地朝他喊了一聲。
聽聲音很友善,但是表情并不友善,說話的時候右手還拿著一支圓珠筆在那轉,左三圈右三圈,穩的很。
林躍沒有搭理他,往自己的辦公桌走去。
對于吳安同他是沒有好感的,能當著全公司同事的面罵自己師父腦子壞掉的人,能是什么好東西?
余歡水管他要業績怎么了?不給就不給嘛,有必要惡語相向?人生那么長,誰還沒個落難的時候?不愿幫忙你也不能落井下石啊。
他拉出椅子剛要往下坐,發現桌子上很干凈,就剩電腦和業務文檔,那些個人物品統統不見了。
“師父,我尋思你這不是要走了嗎?怕你麻煩,就提前幫你收拾起來了。”吳安同朝對面喊了一句:“小趙,把我師父的個人物品搬過來。”
“知道了,同哥。”實習生小趙趕緊跑到堆放雜物的東西,抱著一個紙箱子走到林躍面前,往桌子上一放,完了話也沒說轉身就走。
就連一個剛進公司的實習生都懶得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和精力。
“這么做,有點過了吧。”
“過什么過?吃瓜,看戲,發朋友圈。”
“要不要去找經理匯報下?別一會兒打起來。”
“你傻啊?找經理?經理會偏向誰?一個馬上就要離職的窩囊廢,還是公司的業績之星?為這種事去煩經理,你以后不想混了?”
附近同事開始小聲交談,余歡水的老婆不要他的事情是吳安同傳的,還說他腦子缺根筋,余歡水反過來揭吳安同的短,倆人從那時起就撕破了臉,現在余歡水來公司辦離職,吳安同當然不會放過羞辱他的機會。
“師父,沒丟東西吧?”
吳安同當然有理由痛打落水狗,余歡水既然敢把主意打到已經放在他辦公桌上好幾個月的業績之星證書上,那就別怪他不顧師徒之情。
瞧他這個衰樣,生活生活一團糟,婚姻婚姻失敗,業績業績墊底,人生活成這樣,還不自量力跟他叫板,每次公司里的人議論余歡水時都會把他捎帶上,這個窩囊廢快成他甩不掉的包袱了。
只有余歡水離開公司,他才能告別不堪回首的過去。
林躍瞥了吳安同一眼,用手撥了撥紙箱里的東西:“都在呢。”
“在就好。”吳安同站起來:“各位,說個事啊。我師父呢,在公司干了好幾年了,絕對是老員工里的老員工,我呢,來的晚,是師父他老人家一手帶出來的,現在師父要走了,作為徒弟和后浪,我有責任,也有義務為他踐行,我想呢,在馬路對面的藍海餐廳訂一個包廂,今天中午請大家搓一頓,吃個散伙飯。”
沒人說話。
誰也不吭聲。
都知道吳安同說的是反話,這小子是真能膈應人啊,余歡水一不是調職總公司,二不是另謀高就,是被趙覺民掃地出門,踐什么行,吃什么飯啊。
“都不去啊?”
吳安同回頭看著林躍說道:“師父,你看這…”
話說的很漂亮,但話里話外的嘲弄誰都聽得懂師父,瞧你的人緣,在公司干了這么多年,連個愿意跟你吃散伙飯的朋友都沒有。
林躍笑了笑:“別,別,別,這種事怎么能讓你掏錢呢,我來!”
“曉彤?”
“不去啊…”
“林陽明?”
“有事啊…”
“高琴?”
“男朋友來接你啊…”
吳安同得意極了,他沒想到世上真有這種人,你打了他的左臉,他把右臉扭過來再給你打一遍。
兩個字,下賤!
林躍嘆了口氣,搬起桌子上的紙箱往外面走去。
人們看著他消失在大廳門口,正要回頭去跟身邊的同事說點什么,猛然聽見趙覺民的聲音由外面傳來。
“你這是干什么?”
“搬東西走人。”
“別啊,我費了那么大勁才把你請回來,怎么停個車的功夫就變卦了呢?說撂挑子就撂挑子,咱別這么任性好不好?”
“有人趕我走啊,你看…連個人物品都幫我收拾好了,盛情難卻,我還是走吧。”
“誰…誰趕你了?”
說話間,趙覺民半推半拉著林躍回到辦公大廳,就連朱雯雯都放棄跟男朋友聊天,扒著門框往里面瞅。
幾個意思啊?
大廳里的人全傻了。
是趙覺民把余歡水請回來的?聽意思趙經理為這事還費了不少功夫。
那邊林躍一指吳安同:“是吳安同。”
趙覺民的臉頓時拉了下來:“吳安同,你想干什么?擅自整理同事的私人物品,這是違法行為知道嗎?”
他知道余歡水回公司上班會招來非議,但是沒想到事情鬧這么大,昨天梁安妮回來后告訴他們,她以身子為代價才化解了余歡水對夜總會被罵遭遇的怨言,不過要想他來公司上班,趙覺民必須親自登門賠禮道歉。
U盤明明在自己手上,趙覺民很清楚余歡水是在詐他們,可這事不能說呀,好嘛,安妮付出這么多,人給余歡水搞了,魏廣生要他登門賠禮道歉把人接回公司上班不過分吧?他能拒絕嗎?顯然不能。
就在今天早晨,他大包小包拎著一堆禮品叩開余歡水家的門,道歉央求說好話,跟個孫子一樣耐著性子勸了半個小時,口水都快干了才說動余歡水回公司上班,結果呢?停個車的功夫上面的人就給他玩了這么一出兒,他能不氣嗎?
“經理…”
吳安同又是茫然又是委屈,業績挑戰賽是趙覺民和余歡水約好的,囑咐他不要幫余歡水提升業績的人也是趙覺民,他搞余歡水有打擊報復的成分在里面,也有為經理分憂的成分在里面,為什么到頭來反而成了他的錯?
這不公平!
趙覺民說道:“經什么理,道歉,我讓你道歉!”
吳安同看看這個,望望那個,最后望林躍說道:“對不起。”
林躍擺手:“別,受不起。”
后面坐的幾名同事心說,好嘛,吳安同有的受了。
趙覺民眼睛一瞪,湊近林躍的肩膀,小聲說道:“別得寸進尺啊,差不多得了。”
林躍二話不說,搬起桌子上的紙箱就往外走。
“哎,哎,別急啊,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趙覺民那叫一個糟心,趕緊把他拉回來。
“你說吧,怎么賠禮道歉你才肯原諒他?”
“他亂翻我私人物品,還搶我客戶,一句對不起就完了?起碼要以書面檢查的方式道歉,還得貼在公告板上一周。”
這是要把吳安同掛起來羞辱啊。
余歡水夠狠。
幾個分他客戶的銷售員瑟瑟發抖,原以為能從他身上撕塊肉下來,誰知道特么的有毒。
“吳安同,聽到沒有,寫檢查。”趙覺民聲色俱厲地指著吳安同說道。
“不是…經理,我…這也是…按照…”
“也是什么?你想說什么?寫不寫?我就問你寫不寫。”
“我寫,我寫。”
吳安同那個氣呀,他是公司的業績之星不假,可說到底也是員工,胳膊擰不過大腿,他哪兒敢違背趙覺民的意思啊。
趙覺民看向林躍,意思是這下你滿意了吧。
林躍點點頭,緊繃的臉放松了一些。
就在趙覺民暗忖總算擺平這場鬧劇的時候,林躍一貓腰,又把桌子上的紙箱搬了起來。
“不是…我說你怎么個意思啊?”
吳安同歉也道了,檢查也答應去寫,他怎么還要走呢?你說氣人不氣人。
趙覺民心里那叫一個火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