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躍側臉看了他一眼,把懷里的龍貓抱枕放到一邊。
“不是你自己說的么,外面下雨了,想早點下班接孩子。”
甘虹梳理一下鬢間的散發,帶著滿身怒火走到茶幾前面,拿起遙控器關閉電視電源。
“余歡水,我看你是長能耐了,誰給你的勇氣用這種態度跟我講話?”
林躍冷笑道:“梁靜茹,不行嗎?”
甘虹啪的一下把雜志拿起來狠狠摔在茶幾上:“從早晨開始你就找不痛快,日子不想過了是不是?”
林躍看都沒看她一眼,從早晨破開的煙盒里抽出一支煙含在嘴邊點燃:“對,不想過了。”
“好,不過了是吧。”甘虹點點頭,心里的火再也壓不住,走過去拉起余晨的手:“走,跟我去姥姥家,從今往后讓他一個人過吧。”
她不知道余歡水今天發什么瘋,他自己有幾斤幾兩不知道嗎?一個沒骨氣沒能力的窩囊廢,有什么資格跟她這樣講話。
當初為什么要嫁給他?
現如今她腸子都悔青了,要不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湊合著過,早把他蹬了!
林躍吸了口煙,從沙發上起來。
甘虹以為他是要攔自己,沒想到他徑直走到門口,握住門把手往外一推。
“請便。”
外面的風帶著一股濕氣灌入房間,寒意襲體。
甘虹看了一眼陽臺亂動的窗簾,忽然改了主意:“找不痛快的是你,余歡水,你給我出去。”
林躍不動。
“我叫你出去,你沒聽到嗎?”
余晨看著從早晨起來就沒消停過的兩個人,沖林躍說道:“爸,我媽讓你出去。”
林躍笑了,心想余歡水真是個人才,被老婆欺負夠窩囊了吧,好歹天底下還有一部分同病相憐的人,可做人做到連7歲大小的兒子都看不起,要把他掃地出門,那真是比大熊貓還稀少。
“這是我的房子,要滾蛋也是你們滾蛋。”
一句“滾蛋”,徹底捅了甘虹的G點,多少次她在心里想讓余歡水滾蛋,一直壓抑著沒說,沒成想今天他吃了雄心豹子膽,反過來喊她滾蛋。
“余歡水,我要跟你離婚!”
林躍笑笑,拿過餐桌上的公文包,拉開拉鏈,把離婚協議書取出來丟甘虹懷里:“好好看看,茶幾上有筆,沒問題把字簽了,然后給我滾得遠遠的。”
甘虹掃了一眼裝訂好的A4紙,封面加粗加黑的“離婚協議書”五個大字像是一張嘲諷臉。
“余歡水,我說你今天怎么像變了個人一樣,原來早就打定主意要跟我離婚了。”
林躍走進臥室,把結婚證戶口本拿出來往茶幾上一丟:“說那么多廢話有用嗎?趕緊看,趕緊簽,簽完滾蛋。”
甘虹翻了翻離婚協議書,臉色一變:“余歡水,房產證除名是什么意思?就算離婚,這房子也有我的一半。”
“你的一半?好意思說這話。”林躍又從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丟在桌上:“這是結婚多年來大頭花費的賬單。”
“房子首付我出的,婚后房貸我還的,你跟孩子一天的吃喝拉撒,包括水電費網費教育費奶粉錢統統都是我出的,你的錢用在什么地方你自己不知道嗎?衣服鞋子包包化妝品,偶爾還去做下SPA,最多給孩子買點零食文具什么了,如果有剩,錢也拿去給你爹媽了,結婚這么多年來連件內衣都沒給我買,你也有臉分房子?你配么!”
甘虹看著丟在桌子上的記賬單,結婚這么多年來超過五十塊的支出都在上面了,就連請她家人吃飯,中途侄子看到賣糖葫蘆的零食攤,要余歡水買糖葫蘆的事他都記得。
這記憶力,簡直太恐怖了。
“余歡水,有你這么斤斤計較的么?你要算賬是吧?好,余晨,余晨怎么算?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他,養這么大,付出了多少?”
林躍說道:“第一,生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孩子也不是為我一個人生的;第二,生孩子的花費,從產檢到住院,再到剖腹產,你和你們家人沒出一分錢;第三,后面他成長所需的奶粉、尿布、玩具也是我買的。第四,余晨上學后,做飯接孩子洗衣服,哪一樣沒我的份?在養育孩子這點上,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甘虹冷冷地看著他,樣子很有幾分《倚天屠龍記》里滅絕師太的絕情絕性范兒。
林躍毫不避讓地看過去,要么說找老婆這種事,如果自身條件還可以,寧愿顏值要求低一點,也不能娶大齡剩女呢,因為她們早就過了感性期,滿腦子都是現實的想法,衡量一個男人值不值得嫁,人品、前途、感情基礎都排在金錢要素之下。
“而且…”
他走到甘虹面前:“我怎么知道余晨是不是我兒子。”
站在余歡水的立場,他這么問很明顯是在挑事,但是站在林躍的立場,這么說話很正常,因為兩個人本就沒有關系。
“余歡水!”甘虹怒不可遏,揚手朝他的臉打過去。
林躍一下捉住甘虹的手腕,另一只手十分干脆地賞了她一耳光。
聲音響得在樓道里都能聽見。
甘虹給這一巴掌抽懵了,耳朵嗡嗡直響,遮住側臉的頭發下是一片紅印。
他打她?
他打她?
他居然敢動她!
要知道以前兩人鬧矛盾,從來都是余歡水服軟,輕則到陽臺罰做俯臥撐,重則跪搓衣板,可是今天…
甘虹抬起頭,死死盯著他:“你敢…”
話還沒說完,黑影臨頭。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這下對稱了,兩個鮮紅的手掌印,整張臉都腫了。
這當然是林躍控制力道的結果,動真格的,不說全力以赴,就算只出一半力,都能一巴掌抽得她昏過去。
是,林躍沒接受任務前很想揍余歡水一頓,但他更想給甘虹倆耳光。不說后面余歡水用命掙的一百萬,前面余歡水的媽臨死前給兒子留下一筆十三萬的私房錢,老人遺愿是這筆錢的存在不要對甘虹講,理由也說得過去兒子勤儉節約,兒媳花錢大手大腳,結果呢?
余歡水一說要用這錢給她買車,十三萬就一下變成她的了,在4S店被余歡水的好朋友呂夫蒙放了一回鴿子,便惱羞成怒摔了余歡水的手機,扔下一句“車不買了,你把十三萬給我要回來”,甩手帶著兒子回了娘家。
如果夫妻恩愛,用老人家留下的遺產給你買車是情分,不給你買車是本分。
那么喜歡車,怎么不讓你爹媽掏錢買?
甘虹捂著臉,咬牙切齒地看著他。
“不服啊?不服報警,說我家暴。”林躍把她的手機丟給她,完了拿出自己的手機,調出今天下午在咖啡廳窗戶后面拍的視頻。
傾盆大雨下,一個穿黑色工裝的女人撐著傘走出寫字樓,坐上一輛黑色本田CRV。
因為雨勢又大又急,女人的臉有點模糊,不過只要是熟人,都能叫出她的名字。
“車不錯,后排座椅放平的話可以當床用了。”
甘虹慌了,原本咄咄逼人的視線收回去,目光躲躲閃閃不敢跟他對視。
“水,我,我沒有,你聽我解釋…”
不叫余歡水,叫水了,她的態度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第一,我不想聽你解釋;第二,我們完了;第三,離婚協議沒問題你就簽字吧,不然鬧到法院,最丟臉的是你爹媽;第四,收拾你的個人物品離開我家,至于余晨…親子鑒定沒出結果前由你撫養。”
林躍說完這句話,把支在煙灰缸邊緣的半截香煙在煙灰缸捻滅,拿起自己的手機往臥室走去。
甘虹站在原地,看著茶幾上的離婚協議書不知道該怎么辦。
是,她多少次幻想跟余歡水離婚,但那都是作為強勢一方提出要求啊,完全沒有想到真走到這一步,情況反了過來。
雷鳴過境,雨勢又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