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那輛紅色寶馬小轎車,林躍沒有直接開車門,俯下身子在底盤看了一陣,確認沒有危險后才扶著玫瑰進入后車廂,自己坐到主駕駛位。
“你開自己的車也這么小心嗎?”
林躍看了一眼后視鏡里的女人臉,笑著說道:“我這人很怕死的。”
玫瑰說道:“既然怕死為什么還要做警察,像那位老板一樣開個大排檔多好。”
林躍心說你當我想啊,身不由己好不好,不這么干就得當三個月瘸子。
這不是有損我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形象嘛。
最最重要的是,把蘇晗嚇跑了怎么辦?
“去哪兒?”
“龍翔道。”
林躍點點頭,發動車子離開停車場,朝北方駛去。
開車過程中他不時打量一眼后視鏡,玫瑰偏坐在后排座椅上,紅潤的唇緊緊抿著,眼睛半睜半閉,像是在看路上的夜景,又像是睡著一般。
副駕駛座放著黑色西裝外套,中控臺與擋風玻璃間有一副墨鏡,后視鏡下面懸掛的幸運物隨著車輛前行微微搖晃。
一段時間后抵達目的地,林躍由車上下來,打量一眼對面沉浸在黑暗里的雙層小樓:“這么大屋子你一個人住?”
“干我們這行的,能相信的人不多。”
“那倒也是。”
林躍將她從后車廂攙出來,打開房門走進小樓。
雪白的燈光漫過客廳,照亮中間的歐式沙發和雕花茶幾,對面是一臺黑白電視機,柜子兩側放著相框,但是里面空空如也。
“能相信的人不多?”林躍看著相框說道。
玫瑰一臉平靜地說道:“能相信的人不多。”
“你的房間在哪兒?”
她指指靠近餐廳的螺旋樓梯:“樓上右手邊第一間。”
林躍打量一眼木質臺階,又看看她的腳,突然一貓腰,那只手托起那雙平直的腿,抱著她往樓上走去。
噔,噔,噔,噔…
沉悶的腳步聲中,她很自然地摟住林躍的脖子,頭往里靠了靠,貼在心臟的位置。
來到二樓,林躍推開臥室的門,把她放在朝南的雙人床上,準備起身去開燈的時候,玫瑰貼近他的左耳說了一句“謝謝”,聲線軟的像棉花糖一樣。
“不用客氣。”
借著樓道口溢出的光靠近北墻,按下燈光開關。
昏蒙蒙的光線由天花板瀉下,照亮奶白色的被褥,玫瑰側身躺在上面,舒展著白皙的小腿,下面的紅色高跟鞋和床上的白碰撞出叫人炫目的色彩。
林躍盯著她的身體看了一陣,沉聲說道:“我走了。”
玫瑰伸出手去摘掉一只紅色高跟鞋,幽幽說道:“你別走。”
“我去給你倒杯水。”
林躍笑了笑,走到房間角落放的柜子前面,拿出一只杯子,彎下腰去倒水,一面頭也不回地說道:“阿花,你演了這么一場大戲,就是為了把我引來這里跟你發生點什么嗎?”
啪的一聲響。
似乎有什么東西掉在地上。
林躍沒有回頭,繼續往杯子里倒水。
便在這時,一個冰冰涼涼的硬物頂住了他的后腦勺,身為一名警察,他很清楚那是一把槍。
很自然地放下暖壺,舉起雙手。
“你是怎么認出我的?”
她的聲音有點冷,有點顫,語氣里有不加掩飾的仇恨。
怎么認出來的,睜眼瞎啊,電影白看了?
“你不應該在轎車后視鏡下面掛那500塊的,銀行發售的每一張紙鈔都有它獨特的編號,為了紀念我生平拿到的第一個500元,我把它的尾號當做幸運數字記在心里。10年前我遇見了一個女孩子,穿著已經洗得發白的碎花長褂,身子單薄到一陣風吹過來就能刮倒,我為她贖了身,還把人生里第一張500塊送給她,希望能讓她生活的好一點,后來我再沒見過那個小女孩兒,直到今天,我看見10年前送出去的500塊錢出現在一個叫玫瑰的女人的車里。”
他看不到玫瑰的表情,卻能感覺到頂著后腦勺的槍在抖,一下一下,比心跳還快。
“為什么?”過去好長時間,他才得到一個有些歇斯底里的回應:“你說你會來接我。我一直等一直等,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兩年…直到我被豪哥送去泰國,你再沒有出現在我眼前。為什么!”
“我不止一次的問豪哥,我讓他去找你,我想知道你為什么不來接我離開,但是得到的答案是什么?你說你姑媽去世了,跟我住在一起不方便,那會影響我的聲譽,可是你問過我的意見沒有?”
“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只想你把我從那個又暗又臟不見天日的地方接走,隨便去哪里都好。”
“后來,我聽說你當上探長,跟一個叫白晴的女人結了婚,我知道你把我忘了。”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不再高昂,帶著些許自嘲說到:“呵…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一個沒爹沒媽,土里土氣的鄉下女孩兒,怎么能被你這樣的大人物記住。”
“豪哥對我說,這就是世界本來的顏色,男人只有變得強大,女人只有變得美麗,才會被別人看得起,被別人牢牢記在心里。”
林躍說道:“所以你就順從了他的安排,到泰國和TW接受訓練,成了一名女殺手?”
她恨聲說道:“是啊,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找到機會殺了你。”
林躍嘆了口氣:“你就這么恨我嗎?”
“知道我這一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嗎?”玫瑰把槍口往前頂了頂:“你給了我希望,卻又親手把它毀滅。”
林躍說道:“既然你這么恨我,那就開槍吧。”
沒有動靜。
他猛地轉身,攥住玫瑰持槍的手指著自己的腦門:“來,開槍,既然你那么恨我,開槍吧。”
她的眼睛紅紅的,嘴唇一翕一張,心跳得很快,手掌手背全是汗。
現在的她哪里還有一點媚惑和妖冶,分明就是一個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內心真實情感的女人。
她以為去學格斗去學殺人就能做到冷酷無情了,就能忘記那個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給她希望的男人了,可是走到這一步,才發現所有的堅強都是故作堅強,所有的決心都是我覺得我可以。
林躍說道:“你說我忘了你,如果忘了你,為什么會認出那500塊錢,如果忘了你,為什么會給你在匯豐銀行開了一個戶頭,每月都往里面存錢,這十年來從未間斷。因為顧及伍世豪身為男人的自尊,我把存單給了阿嫂,我想以她的為人應該不會吞了這筆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