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迪南大公遇刺的消息,在當天就在奧地利迅速傳開了。
在政府官員中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奧匈總參謀長康拉德,他在費迪南大公遇刺前的幾個小時就離開了薩拉熱窩。他當時在乘坐10點30分抵達火車從薩拉熱窩到了克羅地亞,去那里監督軍事演習。
午后不久,當列車通過薩格勒布站的時候,雷門男爵,一名騎兵將軍走進了康拉德的包廂,告訴了他這個可怕的消息。康拉德乘坐的列車抵達最后一站卡爾斯塔特的時候,官方的電報已經送到,電報正式通告哈布斯堡皇儲繼承人以及夫人遇刺身亡,行刺者是波斯尼亞的塞爾維亞人。
康拉德做出了正確的判斷,這個不像是某個瘋子的孤立行動,而是有組織的犯罪。他認為,從效果上看,謀殺費迪南大公是塞爾維亞向奧匈帝國的宣戰。這種戰爭行為,他認為只能用戰爭來回應。他立刻給在阿爾卑斯山巴德伊舍別墅度假的弗朗茨·約瑟夫一世發了一份電報,詢問他是否應該中斷克羅地亞的軍事演習計劃,返回維也納。皇帝回答說,是。第二天晚上,康拉德乘車連夜直奔維也納。
康拉德的性格決定他能以冷靜好戰的態度對待費迪南大公遇刺的消息,因為他有和費迪南大公一樣的固執。這位奧匈帝國軍隊的總參謀長簡直天生就是軍人,遇刺的費迪南大公兩次幫助他登上總參謀長的位置(1906年和1912年),而且是在皇帝不喜歡他的情況下。可以說是費迪南一手促成了他坐穩了軍隊第一人的機遇。
多說一句,皇帝不喜歡他的原因,是因為在1911年11月,好戰的康拉德提議進攻意大利,而當時意大利是奧匈帝國正式盟友,當時意大利正在和奧斯曼作戰,這個建議使得康拉德處境不利。
不過最讓他敵視的還是塞爾維亞,他在爆發波黑危機的期間就不斷要求同事“徹底的解決塞爾維亞問題”。由于德國的支持,維也納才抵御住俄國的反對,贏得歐洲對于奧匈帝國吞并波黑的認同。
而塞爾維亞在沒能阻止的情況下,從其他地方獲得了突破。在第一次巴爾干戰爭中,獲得奧斯曼大量的領土。在第二次巴爾干戰爭中,也因為羅馬尼亞的參與擊敗了保加利亞。并且在俄國的支持下獲得保加利亞部分新的領土,領土人口增長了近半,同時讓塞爾維亞聲望大增。
另一方面,奧匈帝國也因為沒能干預巴爾干戰爭而聲望暴跌,這不奇怪,在波斯尼亞的塞爾維亞人不僅信奉民族統一主義,還信奉政治恐怖主義。
當康拉德看到塞爾維亞不僅有能力擊敗奧斯曼,而且能阻嚇奧地利不敢干預時(因為害怕俄國的干預),他開始害怕奧匈帝國已經沒有時間解決長時間積累起來的的斯拉夫少數民族問題了。
在刺殺事件發生后的第一次奧匈帝國內閣會議中,眾多高官審議了薩拉熱窩送來的報告。最后眾人一致認為埃皮奎大街發生的多起刺殺行動,似乎都是波斯尼亞的塞爾維亞人干的。而這些人都與塞爾維亞國內的黑手會有關聯,但有確切的證據證明“陰謀活動的根源是貝爾格萊德”。這句話是外交大臣貝爾托爾德告訴德國大使契爾什基的話,這句話在未來幾周反復被提及。
外交大臣說這話,是因為奧匈帝國駐貝爾格萊德臨時代辦觀察到發給他的。他在當地發現得到費迪南大公遇刺的消息后,正在慶祝節日的塞爾維亞民族主義者激動的接近瘋狂,有人因為太興奮暈倒在他人的懷里。而且有人說。“我們等待這個時刻已經太久了。”
在這次內閣會議后,大家的意見幾乎一致,首相史德格伯爵支持開戰,戰爭大臣克羅巴廷和財政大臣比林斯基也支持開戰,加上外交大臣和總參謀長似乎奧匈帝國高層已經決定開戰了。不過有一位高層明確態度反對宣戰,那就是匈牙利首相蒂薩。
蒂薩在奧匈帝國里是一個令人畏懼的人物,他為人嚴酷冷漠,雖然話不多但是句句都很有分量。當然給他帶著如此權勢的不僅是首相這個職務,更多是因為其家族在匈牙利巨大的影響力,更別提匈牙利在奧匈這個二元帝國的地位。其父親蒂薩·卡爾曼在匈牙利擔當了15年的首相職務(18751890年),而且哪怕內有擔任首相職務后,匈牙利政府許多法令也必須詢問他的意見。
事實上蒂薩對于塞爾維亞沒有任何的好感,他希望奧匈帝國不要過多的介入到巴爾干南部的事務中。如果奧匈在那里搞擴張,最終只能削弱匈牙利的特殊地位,因為這樣會引入更多的斯拉夫少數民族。最終會讓奧匈帝國從二元結構(奧地利人和馬扎爾人)轉變成三元結構。
而皇帝費朗茨·約瑟夫一世的態度則很有意思,他不關心政府使用哪一種政策,而是堅持一個原則,無論政府采取哪種對塞爾維亞的對策,都必須有蒂薩的同意,爭取獲得匈牙利的全力支持。
在外交大臣貝爾托爾德找到提薩希望他能支持,而這位匈牙利首相告訴外交大臣。自己反對戰爭是因為塞爾維亞背后的俄國會出兵干預,在沒有盟友德國支持的情況下,向塞爾維亞宣戰是不可接受的事。為此蒂薩準備了一份“和平計劃”讓外交大臣交給德國。
在這份“和平計劃”中,其中心是將羅馬尼亞、保加利亞、奧斯曼帝國拉入三國同盟國中,從而阻止俄國在巴爾干地區的野心。從表面上看這是蒂薩在用外交手段玩弄巴爾干地區的政治,實際上是加強同德國的關系,讓其更夠更深的介入到奧匈在巴爾干的事務中,將巴爾干變成奧匈和德國共同的事業。
面對薩拉熱窩的刺殺事件,奧匈帝國的政治家在沒有征得德國同意前,不能制定出自己的對策。這反映了奧匈帝國在戰略上是無能的。而讓奧匈不能做出對策的原因也是帝國內部政治結構,高高在上的匈牙利人有能力代表半個帝國否決一項政策。然而奧匈由15個民族,幾乎不能把國內政策和國際政策分開。
蒂薩的和平主義姿態,也是他向維護馬扎爾人的地位分不開的。康拉德和貝爾托爾德希望壓垮塞爾維亞,目的就是為了削弱帝國內部民族的獨立浪潮。可是兩人想要實現這個目標,就首先要壓制以蒂薩為代表的馬扎爾人。在這種奇怪的局勢下,德國不僅變成了奧匈外交政策的仲裁者,也變成了奧匈帝國制度困境的破解者。
現在奧匈帝國就等德國的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