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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2. 避重就輕

  “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我沒有,我沒有。”尹修文見康鈞儒那股要把他生吞活剝的氣勢,嚇得連連擺手,極力否認。

  “你還敢狡賴,你這個無恥之徒,敢做不敢當,是嗎?你敢說,你沒叫人在我的車子上動手腳,把剎車破壞了,造成了這場車禍,讓波仔命殞當場?你敢說,你沒有從我身上偷走了鑰匙,跑到我的宏利公司里去,像個賊一樣,想偷我的那些賬本,名單?你敢說,你沒有對我栽贓陷害,把那些子虛烏有的文件燒毀了,然后嫁禍與我?你個老賊,虧我這么年來,哥哥長,哥哥短的,鞍前馬后,替你賺錢,替你理財,讓你賺的盆滿缽滿,你就是這么回報我的嗎?你還是不是人啊?”

  康鈞儒慷慨激昂,怒斥尹修文的不義,一呵而就,讓尹修文插不上嘴。而他那三個“你敢說”讓尹修文感到排山倒海般的窒息感,就算是尹修文死不承認最后一項,燒毀文件,對他栽贓陷害,但這么一說,無疑是承認了前兩項。

  尹修文被康鈞儒這一通連珠炮似的發問弄懵了,他一進門,還沒說上半句話,就被康鈞儒暴風驟雨般的叱罵搞得昏頭轉向,他除了搖頭否認之外,難以辯駁,只得向唐崇信投去求助的目光。

  原本想讓康鈞儒啞口無言的,到頭來卻是尹修文自己啞口無言,這大大地超出了唐崇信的預料。

  唐崇信心里暗罵了一句:真是個草包。虧你還是在上海灘上有權有勢的人物,怎么在康鈞儒面前,竟成了個窩囊廢,別說是還手之力了,就連招架之功都沒有。

  尹修文作為工部局的局長,雖說有一定的實權,也算是上海灘上的一個人物,但在唐崇信的眼里還算不上什么厲害角色,但尹修文的大哥尹修武則是一方諸侯,唐崇信當然掂得出其中的份量,所以必須撐一把尹修文。

  “好了,康鈞儒,你罵夠了沒有,這兒是淞滬警備司令部,不是任你撒野的地方。”唐崇信大喝一聲,制止康鈞儒對尹修文的怒斥。

  康鈞儒因為激動,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感到心跳加劇,胸口有些隱隱作痛,渾身冒著冷汗。

  “康鈞儒,我現在就這些材料,問你幾個問題。”龔培元開始向康鈞儒提問。

  “這些材料不是我的,你要問,問那個老賊去。”康鈞儒矢口否認與這些材料有關。

  “這些東西也不是我的,我當時進門的時候,聞到一股子焦味,我走進辦公室一看,那里放著一只火盆,里面都是那些被燒毀文件的灰燼,一看就知道他已經打算逃跑了,所以在銷毀文件。后來我就打電話給唐司令了。”尹修文連忙向唐崇信解釋。

  “你進的是誰的辦公室?”康鈞儒死盯著尹修文,咬牙切齒地問道。

  “當然是你的宏利商行的辦公室。”

  “你怎么會有我宏利商行辦公室的鑰匙?”康鈞儒繼續追問。

  “是你落在我辦公室的。”尹修文眼神閃爍。

  “胡說,我的鑰匙一直在我皮帶上掛著,從不離身,怎么可能落在你的辦公室?”康鈞儒立刻反駁道:“那你告訴唐司令,我怎么會到你的辦公室去的?”

  唐崇信當然知道此事,當初就是他讓尹修文打電話給康鈞儒,想要試探一下康鈞儒是否會赴約,如果赴約的話,說明他還沒覺察到自己正在監視他,或是根本沒有逃離上海的打算,但若是不肯來赴約,則說明康鈞儒心里有鬼,想要逃離上海。

  尹修文連忙說道:“是我打電話給你,讓你來工部局,跟你談一件投資的事項。”

  “你覺得如果我想要逃跑的話,我還會去你的辦公室,跟你談什么投資,這種對我來說無關緊要的事情嗎?我要是想逃的話,早就一走了之了,難道還自投羅網?唐司令,你覺得呢?況且,我為什么要逃?我的資產,我的公司,我所有的一切都在上海,我為什么要拋棄所有的一切,逃之夭夭?”

  “因為我們懷疑你是中共上海地下黨組織的負責人,我們對你監視了很久了,而如意軒被我們摧毀之后,你馬上覺察到了危險,所以想要趕緊離開上海。”龔培元見康鈞儒坐在那兒,理直氣壯,振振有詞,覺得康鈞儒太囂張了,便開始向他發難。

  “你們憑什么懷疑我是中共上海地下黨組織的負責人?有什么證據嗎?如意軒?如意軒被毀跟我有什么關系,就因為我跟如意軒的老板金翊軒很熟嗎?我記得唐司令當時在飯桌上也提到了如意軒的事情,我已經解釋得夠清楚了,我再說一遍,我把所有的資產都在黑市上購買了糧食,想要大賺一把,可宏利商行沒那么大的地方來囤放這些糧食,我就跟如意軒的金老板商量了,借用他的如意軒來存放這些糧食,沒想到金老板起了黑心,竟然把我這些糧食偷運出去了,至于你們說的,他已把糧食送往共區,這我不清楚,反正我的這批糧食全讓他給吞了,而我原本也要與共黨的一個后勤干部做成這筆買賣,就因為這點,被你們懷疑我是跟共黨是一伙的,說實話,跟誰做生意不是做,我找共黨做生意,只不過是他們講信用,資金到位快,我只是圖利而已,沒想卷入什么政治爭斗,像我這樣的商人,上海灘比比皆是,難道他們都是共黨分子?可我現在是有口難辯,反正事實就是這樣,你們愛信不信。”

  康鈞儒的這番辯解,確實讓唐崇信和龔培元感到有些棘手,硬是把康鈞儒與如意軒扯上關系,把康鈞儒視作金翊軒的上級,似乎并無鐵證。

  “我覺得在這件事上,我再一次犯了識人不明的錯誤,就像我把尹修文這個老賊當作是我的大哥一樣,我把金老板也當作是我的至交,所以才會把這么多糧食放在他那兒,這兩件事無疑是讓我明白了一個最淺顯的道理: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以后一定要慎交朋友。不是所有的朋友都是值得信任的,那些嘴上說的好聽的酒肉朋友是萬萬交不得的。”康鈞儒似乎頓悟了他這次麻煩纏身的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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