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鵬搖了搖頭:“這個我也不敢確定,人的本能都是趨利避害的,商人更是如此,我與童晟熙老先生也從未謀面,接觸過,所以也不知道他會作何抉擇,不過,我想我們可以先去拜見一下胡勉之老先生,他跟童晟熙老先生是莫逆之交,先前我在云霧山上自稱是童晟熙老先生的門生,才得以見著胡勉之老先生,所以,我覺得我們可以通過胡勉之老先生去探探童老的口風,或者讓俠肝義膽的胡老幫我們勸說童老。”
趙錦文點點頭:“云鵬,你這個想法不錯,那我們現在就去拜見胡老吧。”
于是,趙錦文同凌云鵬二人便起身前往馬斯南路的胡勉之的府邸。趙錦文曾經去過胡勉之家,當初因為凌云鵬幾個被困在云霧山上了,趙錦文牽掛著他們的安危,便去胡勉之的府上打聽凌云鵬他們的情況。
而凌云鵬從秦守義嘴里獲知了胡老先生的府邸地址,回滬后原本想去拜見一下這位可愛可敬的老人,但因為此后一直忙于軍統的,地下黨的各項繁瑣的工作,所以一直沒有成行,此次前來,也正好了卻了一個心愿。
下人向胡勉之老先生稟報了門外有一位中年人和一名年輕人求見,年輕人姓凌,說是與老爺相識于云霧山上。
胡勉之一聽,從躺椅上直起身子,對下人吩咐道:“快請。”
趙錦文和凌云鵬二人來到了前廳,胡勉之已站在那兒等候著了。
“原來是錦文老弟和云鵬賢侄駕到,快請進。”胡勉之熱情地招呼這兩位。
“胡老先生,自云霧山一別,已有兩月有余,云鵬甚是掛念,不知老先生貴體安否?”凌云鵬對著胡勉之抱拳作揖。
“好著呢,我這把老骨頭還硬朗著呢,我得親眼看著那幫賊寇被趕出中國去才能閉眼。”胡勉之爽朗地笑著,一把拉住凌云鵬的手,仔細端詳著眼前的這位年輕人:“云鵬啊,倒是你,好像又瘦了一圈了。”
胡勉之對凌云鵬這位后生甚是器重,當初在云霧山時,他就被這位智勇雙全,膽略過人的年輕人所折服,因而心甘情愿冒著風險替凌云鵬幾個作掩護,讓高子睿夫婦得以安全離開云霧山。回上海后,他一直牽記著這位后生,后來從趙錦文嘴里才得知凌云鵬和他的別動隊隊員安全撤離云霧山,這才放下心來。
趙錦文后來派人協同九江站的同仁一起把裴俊杰,張勇和李立峰以及明叔的遺體運下了山,前三位被追認為烈士,厚葬于九江,明叔的遺體則被運回了上海,交給了胡勉之。
胡勉之從趙錦文的嘴里得知明叔去世的經過時,泣不成聲,將明叔的遺體運回老家安葬之后,大病了一場。
明叔自幼就賣與胡家,作為胡勉之的書童,陪伴在胡勉之的左右,五十多年了,兩人朝夕相處,感情深厚,雖為主仆,但胡勉之從不輕慢明叔,把他視為親兄弟一般,如今明叔仙逝,胡勉之覺得自己少了左膀右臂,甚是孤獨。
見到凌云鵬之后,胡勉之不免又想起了云霧山上的情景,想起了明叔,不禁傷感起來:“唉,一晃兩個多月過去了,可是有些事,有些人卻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胡老說的是,雖然時過境遷,但有些人與事卻是一生都無法從記憶中抹去。”凌云鵬深有同感:“胡老,我當初答應明叔,一定會送他回上海跟您團聚的,可我最終卻沒能做到。”
一想起那位慈祥的老人,凌云鵬心情沉重。
“這不怪你,云鵬,你已經盡力了,唉,阿明跟了我五十多年了,最后卻客死他鄉,是我沒有保護好他。”一想起明叔,胡勉之便唏噓起來了。
“這筆賬要記在小鬼子的頭上。”趙錦文寬慰了胡勉之一句。
胡勉之握緊拳頭,敲擊在扶手上:“血債血償。”
大家沉默了片刻之后,胡勉之可能覺得氣氛太壓抑了,便呼了口氣,揮了揮手:“好了,我們不談這個令人傷感的話題了。”
胡勉之捋著胡須,笑著回憶道:“云鵬啊,記得當初你還自稱是瑞堯的門生,敲開了我的門,盡管事后我也知道你那時是權宜之計,后來我把這事跟瑞堯說了,他笑著跟我說,有機會一定要讓你跟他,這對名義上的師生見上一面,否則名不符實,白當了一回別人的先生。”
凌云鵬的臉微微一紅,謙遜地說道:“云鵬魯莽,還望童老先生莫要怪罪云鵬當日借用老先生之盛名,招搖撞騙。”
“哎,賢侄誤會了,瑞堯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他說,他若是能有你這樣有勇有謀的門生是他的榮幸,想一睹你的風采。”
“哦,這么說來,云鵬啊,你跟童老先生還真是有緣啊!”趙錦文坐在一邊,聽著胡勉之與凌云鵬二人敘舊,一時也插不上嘴,現在聽說童晟熙對凌云鵬很是器重,心想機會來了,正好把話題引到那上面去:“胡老,其實今日登門,我們是有一事相求。”
“哦,你們找我何事?”胡勉之放下手上的茶杯,望著趙錦文。
“胡老,事情是這樣的。”趙錦文打算向胡勉之開誠布公,他知道胡勉之與童晟熙是莫逆之交,此事若是瞞著胡勉之,勢必讓他心生嫌隙,何況這事也瞞不住,不如將實情告知與他,以胡勉之的脾性和地位,斷不會做出出賣他們的事情來。
“其實云鵬回滬之后,早就想來拜見您了,只是這陣子他正忙于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未能前來府上看望您。”
“哎,不礙事,不礙事,云鵬他們正年輕有為,是干大事的時候。”胡勉之笑著擺擺手。
“您知不知道蘇州河倉庫爆炸案?”趙錦文輕聲問道。
胡勉之一聽,身體前傾:“錦文老弟,這事我知道啊,不是說是地震引起的瓦斯管爆裂,結果造成軍火庫爆炸嗎?要我說呀,這是小日本遭天譴,罪有應得。”
趙錦文聽后,與凌云鵬二人相覷一笑。
胡勉之見狀,方才恍然大悟道:“難道那件爆炸案與云鵬他們有關?”
趙錦文點點頭:“這正是云鵬他們的杰作。”
胡勉之將目光投向凌云鵬:“云鵬賢侄,你可真是雄才大略,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是大手筆。剛滅了九江的一支駐軍大隊,又炸了日軍的軍火庫,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胡老,云鵬他們干的可遠比轟的一聲更絕妙,他們竟然在蘇州河沿岸的那些貨倉地底下挖地道,一直通到日本軍火庫,幾乎把軍火庫里所有的槍支彈藥全都盜走了,這才將這兩處軍火庫炸毀。”趙錦文得意地向胡勉之介紹他的得意門生的得意之作。
胡勉之一聽,立即擊節叫好,朝凌云鵬豎起大拇指:“云鵬,你可真是太厲害了,怎么想到這一招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讓那些日本人想哭都沒地哭去。”
凌云鵬羞澀地笑了笑:“胡老過獎了,云鵬也不過是受了云霧山上那些縱橫交錯的山洞地溝的啟發而已。”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胡勉之感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