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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4. 吉屋招租

  傅星瀚點點頭,隨后上了黃包車,車夫腳步輕快地拉著傅星瀚來到了施高塔路81弄附近停了下來。

  “我現在拉的這位先生就是住在這最里面的一棟小樓里。”車夫指了指最里面的一棟小樓。

  傅星瀚抬頭望了望,這兒是日租界,所以房子都是日式風格,這幢小樓地處弄堂的盡頭,是一幢獨立的日式兩層小樓,上下加一塊兒大概五六間房間的樣子,門牌號上寫著38號。

  傅星瀚用眼睛掃了掃周圍,然后面帶愧意地對車夫說道:“哦,你說的施高塔路原來是這地方啊,哎呀,我搞錯了,我還以為是熙華德路,我的朋友是住在熙華德路附近的,瞧我,我把這兩條馬路搞混了,這么看來,我坐不了你的黃包車了。”

  車夫笑笑:“沒事,先生,上海的馬路路名是很搞的,你這么看得起我,我已經很高興了,有機會說不定我們還會碰著的。”

  “是啊,是啊,上海說大也不大,總會有機會碰面的。”傅星瀚打著哈哈。

  “那先生,我再拉你回美琪大戲院吧?”

  “不用了,你去做其他人生意吧,我隨便走走。”

  “那這車錢,先生,我沒零錢,要不,你等我一會兒,我去那兒的煙紙店換一下。”車夫說著,想要去兌換零錢。

  “不用了,小兄弟,這錢你拿著吧,等下次我有機會坐你的車時,就不付你車錢了。”傅星瀚慷慨地說道。

  車夫手里拿著這一塊大洋,很是感激,連連向傅星瀚道謝:“那真是太謝謝你了,祝你一生平安,先生。”

  聽到車夫的祝福,傅星瀚心里一陣顫動,這些年來,他聽到的詛咒遠勝于祝福,現在聽到這一聲祝福,竟然讓傅星瀚有種想哭的感覺。

  等車夫走后,傅星瀚便又回到了博仁診所,將情況向凌云鵬反饋。

  “戲癡,你看清了嗎?是施高塔路81弄38號的一棟二層小樓嗎?”

  “車夫指給我看的,應該沒錯的,就是不知道何曉光住在哪一間房間里。要不,我下午再去一次,確認一下他的房間?”

  凌云鵬點點頭,隨后將何曉光的照片給傅星瀚看了看:“嗯,看清楚了,就是這人,雖然我們只負責前期工作,但這件事情還是要做得越細致越好,你最好能畫一張草圖給我。”

  “要求真高。”傅星瀚往床上一躺,雙手枕著腦袋,嘴里嘟噥著:“老大,其實我知道你挺同情何曉光的,那又何必搞得這么一清二楚?我倒希望給何曉光留一條活路呢!”

  “我是怕把齊恒給搭進去了,齊恒如果去執行刺殺任務,不摸清敵情,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戲癡,你不要把這事想簡單了。”凌云鵬面色冷峻地回應傅星瀚。

  傅星瀚聽凌云鵬這么一說,也就不作聲了,從感情上來說,他雖然同情何曉光,但更不希望齊恒出事:“好吧,老大,我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再去一次,把情況摸清楚了告訴你。”

  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傅星瀚來到施高塔路附近轉悠,忽然發現附近電線桿上貼著好幾張吉屋招租的告示,其中就有81弄內的房子,于是傅星瀚裝成租客,來到施高塔路81弄35號,這戶人家在38號的斜對面。

  傅星瀚敲了敲35號的房門,開門的是一位穿著日本和服,踩著木屐的日本老太太。

  傅星瀚便用日語向老太太問好:“請問你是森田由美女士嗎?”

  老太太點點頭:“正是,請問您是…”

  “我叫伊藤浩樹,我看見電線桿上的吉屋招租告示,特意過來看一看,給您添麻煩了。”傅星瀚用流利的日語回答老太太,然后恭敬地向老太太鞠了一躬。

  “哦,伊藤先生,原來您是來看房子的,請您進來吧。”老太太弓著身子,請傅星瀚進屋看房。

  傅星瀚脫掉皮鞋,走進了屋內:“請問,您是出租整棟樓房呢,還是出租其中一間呢?”

  “其實我是想要賣掉這棟房子的,但現在房子很難賣,所以就改成出租了。”

  傅星瀚望了望整個房子,覺得房子結構,質量,裝潢都很不錯,便問道:“這么好的房子,森田夫人為什么要賣了呢?”

  這話似乎戳中了老太太的痛處,老太太眼角里流出兩滴渾濁的淚水:“這房子是我兒子的,他跟隨他的父親來華參戰,兩個月前在華北戰場上戰死了,而我的丈夫早在昭和八年就戰死在東北了,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守在這兒,自從我兒子死了之后,我天天待在這兒看著我兒子的照片,整天傷心流淚,所以我想賣掉這棟房子,離開這個傷心地,回國去,可是現在許多有錢的上海人都離開上海去香港,美國了,上海灘有許多空房子,價錢也很低,我這房子一時半會兒也脫不了手,所以我想把這里一部分的房子租出去,貼補點家用,也可以找幾個人跟我聊聊天,這樣我就不會一直想著我兒子了,整天坐在這兒發呆,落淚,再這樣下去,我怕我都要瘋了。”

  傅星瀚聽了老太太的一番話,很是同情這位喪夫又喪子的老人,但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安慰老太太,只能向她鞠了一躬:“請您節哀,保重身體。”

  “多謝!伊藤先生,真是不好意思,你還沒看房子呢,就聽我這個老太婆在這兒嘮叨。請您上樓看吧,我這兒的房間,樓上樓下,你看上哪一間都行。”

  “多謝森田夫人,那我先上樓看看。您腿腳不方便的話,就不用上樓來了,我自己看看就行。”傅星瀚發現森田夫人走起路來有些跛腳,便請她留步,當然自己一人在樓上進行觀察38號內的動靜更方便些。

  森田夫人感激地點點頭:“那好,您一個人上去,隨便看吧。”

  傅星瀚沿著樓梯走上二樓,二樓有三間房間,都鋪著榻榻米,傅星瀚來到靠東邊的一間,這里距離38號最近,肉眼就能看清楚那里的大致情況,傅星瀚走到窗邊,朝38號那兒望了望,看見樓上中間一間房間里有兩個日本人正在屋內喝酒,底樓靠南面的一間房間里,兩位日本人在下圍棋。傅星瀚并沒有看見何曉光,他不禁有些納悶,現在已經六點半了,何曉光和吉野應該已經下班了。

  正在這時,樓下弄堂里走進來兩個人,傅星瀚低頭一看,果然是何曉光,身邊還有一個穿西服的男子,傅星瀚判斷這人應該是吉野,他跟何曉光形影不離,想必對何曉光既是貼身保護,也是監視。

  何曉光和吉野二人走進38號,隨即上了二樓,然后吉野先去位于最南面的一間浴室洗了個澡,接著去了中間的房間里,跟兩個日本人一起喝酒吃飯,接著何曉光再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后,何曉光也走進中間的房間內,何曉光沒喝酒,吃了幾口飯,就放下碗,走進旁邊的靠北面的房間里去了,他無精打采地躺在一張單人床上,雙手枕在腦后,旁邊還有一張單人床,傅星瀚判斷那張床應該是吉野的。

  果然,吉野喝完酒,吃完飯之后,也進了北面的那間屋子里,在另一張床上躺下了,何曉光見吉野進屋來了,便背對著吉野,佝僂著身子,閉著眼似睡非睡,而吉野則半躺在床上,拿起一本畫報,滋滋有味地翻看著。

  傅星瀚心里有數了,便走下樓梯,森田夫人見傅星瀚在樓上待了這么長時間,有些納悶:“伊藤先生,你覺得還滿意嗎?”

  “森田夫人,這房子不錯,不過我是替朋友來看房的,我會把今天看房的情況告訴他,等他有空的時候親自來看一下,讓他自己定奪吧!”

  森田夫人臉上露出一絲失望之色:“哦,原來你是替朋友來看房的,好的,希望你的朋友也能看上這兒。”

  傅星瀚笑著與森田夫人告別,然后叫了輛黃包車,返回了博仁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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