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若飛沒想到敵人會想出如此惡毒的一招,盡管他沒有絲毫背叛革命,背叛同志,背叛信仰,但敵人這蠅糞點玉,誣良為盜的卑劣行徑將讓他百口莫辯,把他推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彭若飛怒視著龔培元,氣得渾身發抖:“卑鄙,無恥。“
“所以,彭先生,我勸你還是改弦易張,不要冥頑不化,只要我們在報紙上將你的脫黨聲明和這些供詞一刊登,你覺得共黨還能容忍你嗎?你肯定被他們定性為叛徒,反賊,人人得而誅之。你今后是無法在共黨那里立足的,這點我想你比誰都明白,對嗎?“
唐崇信見彭若飛怒火中燒的模樣,知道已經抓住了他的軟肋,因而趁勢對其曉之以理,繼續規勸彭若飛。
彭若飛覺得自己似乎已被逼到墻角,仰天嘆了口氣,淡淡地說道:“我彭某人問心無愧,死而無憾。只求擔當生前事,何須計較身后評。“
“那好,我們就拭目以待吧。”唐崇信沒想到彭若飛依舊不愿拱手而降,不免失望,眼睛里射出兩道陰冷的目光:“來人,把彭先生帶回牢房,也許在那兒彭先生能冷靜下來好好想想自己今后的命運。”
彭若飛被押回了單人牢房,他倚靠在墻邊,腦海里卻反復閃現剛才龔培元和唐崇信的話:彭先生,我手上可有你變節的口供,你以為你以死明志之后,共黨會把你當作寧死不屈的烈士嗎?何況我已經把你叛變的情況告訴了你們黨內的同志,我相信你將會一輩子背負著叛徒這個罪名,盡管你在我們面前表現得非常大義凜然,堅貞不屈,但一旦我們將你的供詞公布于眾,你這一輩子的清譽還會有人相信嗎?只要我們在報紙上將你的脫黨聲明和這些供詞一刊登,你覺得共黨還能容忍你嗎?你肯定被他們定性為叛徒,反賊,人人得而誅之。你今后是無法在共黨那里立足的。
彭若飛痛苦地閉上眼睛,他不畏死,與死比起來,他更看重一個人的清譽,就像鳥兒愛惜自己的翅膀一樣,不允許上面沾染污點,然而,為了能鏟除叛徒,他鋌而走險,不惜把自己的生命和清譽作為賭注,與敵人斗智斗勇,生死相搏,現在雖然鏟除了叛徒,為遇害的同志報了仇,但敵人卻以他胡編亂造的口供作為他變節的證據,顛倒黑白,混淆視聽,讓他背負叛徒的這個可恥的罪名,他清楚在目前這種混亂的局面下,他是不可能為自己澄清辯解的,而其他同志也不可能了解事情的真偽,只能聽憑敵人肆意地把他描繪成一個可恥的變節分子,還會有多少人相信他是一名信仰堅定的共產黨人呢?
彭若飛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為了逼迫彭若飛,唐崇信和龔培元果然憑空捏造了一份彭若飛的脫黨聲明,聲明后面的簽字是他們找人模擬彭若飛口供上的簽名而仿冒的,旁邊還附上彭若飛的審訊記錄,當然這份審訊記錄是有選擇性地刊登,略去了那些名單和關鍵字眼,但字里行間無疑是證明了彭若飛確實是叛變了。
炮制完了這一切之后,唐崇信就將這個重磅炸彈送往報社,隨后國內外各大報刊都對此進行了刊登和轉載。
遠在廣州的康鈞儒在《大公報》上看到了彭若飛的脫黨聲明和審訊記錄之后,終于得知了彭若飛的下落,原來他被秘密轉移到了淞滬警備司令部,但這份脫黨聲明令他難以置信,他與彭若飛是多年的摯友,彼此深信不疑。
當梁叔和張孝波拿著報紙來向他求證時,康鈞儒當即把報紙撕得粉碎:“我與彭若飛同志是多年的戰友,同時我們也是多年的黨員,別人我不敢說,但若飛同志,他絕對是經得起任何考驗的堅定的共產黨人,在我眼里,他就像是位殉道者,為了心中的信仰,至死不渝。報紙上所登載的這個脫黨聲明絕非出自若飛同志之手,他的行文風格和文筆我很熟悉,絕非如此直白和粗淺,這一定是敵人捏造的,而這份口供是否與事實相符,我們還不得而知,這需要查證之后才能確認,但我是決不會相信若飛同志是叛徒,決不相信他會背叛組織,出賣同志。”
梁叔和波仔點點頭,康鈞儒的態度讓梁叔和波仔吃了顆定心丸,他們擔心一旦彭若飛叛變后,那么與彭若飛有過接觸的所有組織里的人員都會遭到敵人的抓捕,包括康鈞儒和他們廣州省委的同志。
“梁叔,波仔,這幾天你們密切注意這里的敵人動向,如果一切平靜如常,那么更說明若飛同志沒有叛變組織,否則敵人就會對我們采取行動。但我們也必須有所準備,如果敵人前來進行抓捕,那么這個接頭的地點就作廢,新的接頭地點定在豐裕貿易行。”盡管康鈞儒對彭若飛深信不疑,但根據組織章程,還是要做好兩手準備,以防組織遭到更大的損失。康鈞儒果斷地給波仔和梁叔布置了任務,加強防范以確保對組織的損失減少到最小。
“明白了。我們這就分頭行動,通知其他同志。”波仔和梁叔隨即離開了“和記”典當行。
而與此同時,遠在武漢的金翊軒也在《楚天日報》看見了彭若飛的脫黨聲明和審訊筆錄,他難以相信這位如師如兄的上級會背叛黨,背叛組織,但這白底黑字的證據似乎鐵板釘釘,對于那些不了解事情始末的人而言,難辨真偽。
金翊軒自半年多前從上海撤離至武漢之后,便在武漢潛伏下來,開了一家小雜貨店,平時就做點小生意維持生計,他的妻子劉淑娟因體弱多病前幾年就一直在老家養病,所以現在金翊軒就與云鳳二人相依為命。
這大半年,金翊軒無時不刻想要與黨組織取得聯系,但因形勢所迫,且黨組成員也忙于轉移,隱蔽,一直杳無音訊,因而他也不得不保持靜默,蟄伏起來,如今得知彭若飛被捕的消息之后,金翊軒決定潛回上海了解事情的真相并設法與組織取得聯系。
金翊軒把正在院子里踢毽子的云鳳叫到屋里來,云鳳蹦蹦跳跳地來到了金翊軒面前:“金叔叔,什么事啊?”
金翊軒摸了摸云鳳的小腦袋,笑著對云鳳說道:“云鳳啊,金叔叔帶你回上海去,好不好?”
云鳳一聽,拍起了小手:“好啊,好啊,我終于可以回上海了,金叔叔,是不是我爹,我娘給你寫信了,他們在上海等我呢,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