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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遍體鱗傷

  安葬完母親之后,云麟隨康鈞儒和波仔返回廣州。

  “康叔叔,我爹會在哪兒呢?”云麟含著淚問康鈞儒,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他心頭,但又不敢多問,怕康鈞儒難以回答,但此刻,母親的后事料理完畢了,最牽掛的自然是父親了,父親被捕了,還遭到了嚴刑拷打,現在連下落都無人知曉了,云麟畢竟是個孩子,他難以掩飾對父親的思念。

  這個問題確實讓康鈞儒無法回答,他在廣州有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可以幫忙打探消息,但在江西,他卻有心無力了,盡管他也相托多人幫忙打聽,但現在得到的消息很混亂,有消息說在校場被打死了,有消息說被冷勁秋給劫走了,也有消息說被秘密槍決了,還有消息說被悄悄轉移了,到底孰真孰假,他也無從判斷。

  可有一點康鈞儒清楚,彭若飛絕不會背叛革命,不會出賣戰友,但他今生可能無法親手撫養云麟長大了,那么撫養云麟成人就成了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康鈞儒輕撫著云麟的頭,輕輕地說道:“云麟,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養父,你就是我的養子,你就跟著我過日子吧,我在你娘的墓前發誓,我一定會把你撫養成人的,讓你娘在九泉之下放心,我也相信你一定不會讓你親爹親娘失望的。“

  “康爸。“云麟雙唇顫抖著叫了一聲康鈞儒。

  “哎。“康鈞儒噙著淚答應著,一把把云麟攬入懷中。

  “康爸,我什么時候可以加入你們的組織?成為我爹,我娘和你這樣的人?“云麟抬起頭,雙眼含著淚,但目光堅毅。

  “放心吧,云麟,你只要有這樣的信念,這一天遲早會到來的。“康鈞儒將云麟緊緊摟在懷里。

  彭若飛被龔培元押回上海淞滬警備司令部后,便直接被送到了審訊處處長唐崇信的辦公室。

  “一路辛苦了,龔科長。“唐崇信跟龔培元打了個招呼。

  “不辛苦,這是卑職分內之事。“龔培元跟唐崇信寒暄了一下。

  彭若飛被兩名士兵架著,拖到了唐崇信的面前,唐崇信見彭若飛腦袋低垂著,有氣無力,滿身的刑傷,根本無法站立,眉頭一蹙:“那幫江西的家伙出手真是狠辣,這么重要的一個犯人還沒審出個子丑寅卯來,就只剩下半條命了。還跟我說什么會毫發無損地交到我手上,這樣子叫毫發無損嗎?行了,龔科長,你先帶他去醫務科把傷治一下。我看他現在神智昏聵,問什么都等于零。“

  確實,彭若飛滿身的刑傷,再加上沒有得到很好的醫治,除了那次刀疤用鹽水幫他擦洗了一下傷口之外,后來根本沒有任何醫治措施,所以傷口惡化也在所難免,彭若飛的傷口早已開始化膿感染,又是一路坐在囚車里顛簸,更加重了傷情,他這些天一直在發高燒,這使得他雪上加霜,雙眼凹陷,胡子拉碴,精神萎靡,原先氣宇不凡的他,現在形容枯槁。

  龔培元立刻讓隨從把彭若飛帶去了醫務科,對醫務科科長上官謙醫生開玩笑道:“上官,處座怕你太清閑了,讓我給你送個犯人來練練手。”

  上官謙苦笑了一下:“我哪有清閑的時候,就你們那里的活最多。你把犯人放床上,我忙完了手上的這個就來。”

  龔培元笑了笑,吩咐隨從把彭若飛丟在病床上,隨后跟上官謙揮了揮手,離開了醫務科。

  “小蘭,你給他把傷口包扎一下。”上官謙吩咐護士處理他手上的那個病人,自己則來到病床前,查看彭若飛的傷情。

  上官謙的手剛一觸碰彭若飛的身體,就發現他正發著高燒,連忙吩咐護士取個冰袋過來,敷在彭若飛的額頭上,隨后讓護士給彭若飛打一針退燒針,打完針之后,他吩咐護士褪下彭若飛的上衣和外褲,發現此人除了刑傷之外,還有幾處槍傷,而其中有兩處槍傷的子彈還留在體內。

  “葛護士長,準備手術。”上官謙連忙去做手術準備了。

  葛護士長趕緊去準備手術器械,沒過多久,葛護士長拿著消過毒的醫療器械和一些針劑過來了。

  彭若飛的左臂傷口已嚴重感染潰爛,左臂紅腫著,粗細簡直是右臂的兩倍,若是不及時處理,這條胳膊怕也保不住了。

  上官謙馬上給彭若飛注射麻醉劑,然后對傷口進行消毒,等麻醉劑開始起藥效后,上官謙便開始用手術刀劃開彭若飛的左臂傷口,一股膿血從傷口處流淌下來,擠出了整整一碗膿血,隨后上官謙用鑷子取出嵌在肌肉里的子彈。再進行清創,縫針,在傷口上撒上百寶丹消炎藥粉,用繃帶包扎起來,接著從右腿上的傷口里也取出一顆子彈。然后進行縫針包扎。肩部的槍傷情況好一些,已經開始收口了,上官謙只是進一步消毒,清創和包扎一下。

  接著,上官謙要處理彭若飛身上的刑傷了,他看了看十個腳趾頭,趾甲全給拔去了,露出肉色的甲床,部分腳趾已經結痂了,但有幾個腳趾頭已經化膿了,上官謙吩咐護士給彭若飛的十個腳趾頭進行消毒,清創,消炎,上藥,包扎。

  腳趾頭上的傷還不算是嚴重的,嚴重的是膝蓋和手指的傷,膝蓋部分的皮肉已完全碳化,神經也壞死了,膝蓋骨已經受損,韌帶也已經斷裂,上官謙搖了搖頭,看來這個犯人這輩子是難以站立起來了。他能做的無非是消炎止痛,不讓傷口化膿感染,但這也要看患者自身的身體素質,老天的造化了。

  上官謙看了看彭若飛的樣貌,如果健康的話,這人的五官,身形還真是一個清秀的美男子,可惜,以后只能靠雙拐行走了。

  上官謙又檢查了一下彭若飛的十指,紅腫而血肉模糊,除了右手的食指與拇指之外,剩下的其他八根手指的指骨都骨折了,而且是粉碎性骨折,這是被重物敲擊所致,他心里暗暗叫罵:這幫刑訊室里的混蛋,簡直是沒人性的東西,怎么能把一個好端端的人折磨成這樣,然后把爛攤子交給他。

  上官謙對此也沒有更好的醫治辦法,只能把手指頭里的那些小碎骨取出,然后用石膏綁定,但手指功能基本很難恢復了,除了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之外,其他的手指不被截肢就算是不錯的了,充其量也只不過是個擺設而已,今后生活都很難自理。

  上官謙忽然發現彭若飛的手腕上有紫黑色的焦斑,他連忙查看彭若飛的腳踝,果然也有紫黑色的焦斑,這是電刑所致,如果出現了焦斑,那意味著受刑人所受電刑時間較長,電流較大,當然犯人所承受的痛苦也就更大,其內臟器官也會受到相當的損傷。

  上官謙望著病床上的這個犯人,充滿同情地嘆了口氣:”唉,真是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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