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屋子、打掃好尾聲、更換好衣服,江文瑾這才帶上房門,辨別了一下方向,朝著藍堡球場的方向走去。
今天就是正式比賽日,邁阿密正在熱鬧著,綠灣就更是如此了。
陸一奇早早起床,按部就班地前往球場,為比賽做準備;而江文瑾則忙碌完畢之后,這才準備出發。
這是江文瑾生平第一次在現場觀看正式橄欖球比賽,以前陸一奇在高中的時候,她曾經在學校觀看過比賽,但高中生的比賽終究還是不太正式;大學之后,江文瑾就沒有前往現場觀看過陸一奇的比賽了。
更不要說陸一奇作為主教練的比賽了。
江文瑾微微有些緊張。
因為陌生,也因為擔憂,還因為期待,錯綜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江文瑾的心情無法控制地緊繃起來——
四連敗的陰影是否會產生什么影響?球迷們是否會鋪天蓋地地咒罵陸一奇?本場比賽的前景又將如何?球隊能否取勝?如果球隊再次失利的話,陸一奇又將會面對多少壓力?她又應該如何幫忙陸一奇呢?
雜七雜八的想法在腦海里紛紛擾擾,江文瑾不得不專注于打掃衛生,忙里了一整個上午,強迫自己清空腦袋,這才稍稍安定了一些,但此時準備前往藍堡球場的時候,神經不由自主地又再次緊繃起來。
江文瑾覺得自己比兒子還要更加緊張。
“上!包裝工,上!”
“勝利是屬于我們的!”
“戰斗!戰斗!戰斗!”
熙熙攘攘的呼喊聲順著風聲飄了過來,打斷了江文瑾的思緒,順著聲音望過去,腳步從小道拐出去,然后人山人海的洶涌景象就一股腦地撲面而來,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浩瀚人群瞬間就讓江文瑾失去了判斷力——
這,這是怎么回事?
生活在紐約二十多年,江文瑾也見識過不少大場面,尤其是法拉盛作為一年一度美國網球公開賽的舉辦地,每年八月底九月初更是熱鬧非凡,洶涌人潮隨處可見,對于江文瑾來說并不陌生。但眼前盛況卻是另外一個級別。
綠色為底、金色鑲邊、白色數字的球衣浩浩蕩蕩地連成一片,宛若一條洶涌澎湃的綠色河流從四面八方匯聚在一起,最終形成濤濤大河,一路朝著藍堡球場方向奔騰而去,轟鳴水聲夾雜在黑壓壓的一片綠色之中劈頭蓋臉地砸過來,沒有任何準備時間,就消失在這一片無邊無際的綠金汪洋大海之中。
浩瀚而恢弘。
江文瑾的腳步不由自主就停頓了下來,剎那間只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一萬人,五萬人,十萬人。
這些數字描述起來似乎非常龐大,但數字終究只是數字,感嘆感嘆也就是全部了;只有真正置身其中,才能夠感受到這一組數字所擁有的強大力量,堪比驚濤駭浪般將人吞噬,視線里連綿不絕地都是綠色熱浪。
十月下旬的綠灣,空氣凜冽、寒風刺骨,站在室外五分鐘就能夠感受到骨頭發出強烈抗議,但此時此刻,那股蕭索的冷空氣卻被眼前這片綠金巨浪阻攔在外,宛若沉沒在海底深處的亞特蘭蒂斯一般——
即使整個世界都被海水縈繞,但亞特蘭蒂斯依舊堅不可摧地堅守著屬于自己的故土。
江文瑾呆若木雞,愕然地往前走了兩步,不知不覺地,她也就成為了其中一員,茫然而錯愕地環顧四周,卻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做:這真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她完全不知道應該怎么融入其中。
此時江文瑾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她終于明白陸一奇那句話的意思了,“只要跟著人群走就可以了。”
江文瑾從來不曾前往大型體育場觀看過比賽或者演唱會或者參加活動,她不太確定自己應該怎么做。
但陸一奇卻絲毫不擔心,他告訴江文瑾:
在綠灣,觀看包裝工的比賽是賽季之中的頭等大事。不管是周四夜賽或周一夜賽,亦或者是周日比賽,只要是官方比賽日,整座小鎮都會做出相對應的調休安排,所有工廠、店鋪、公司全部統一放假,確保小鎮居民能夠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來觀看比賽。
家庭聚會,酒吧狂歡,街頭駐足…當然,最受歡迎的還是在藍堡球場集體觀賽。
這就是綠灣生活的一部分,甚至已經成為了一種傳統。
僅僅從字面聽聞,江文瑾就覺得格外驚奇,但還是沒有實質性的感受,不太確定那到底是一種什么場面。
直到現在。
江文瑾真正置身其中,這才能夠明白什么叫做萬人空巷、傾巢出動,即使她作為局外人,此時也忍不住跟著熱血沸騰起來。
江文瑾懵懵懂懂地跟隨著隊伍前進,拘謹地朝著身邊的球迷露出一個笑容。
不想,對方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熱情洋溢地說道,“歡迎來到綠灣!”
江文瑾驚奇地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第一次前來綠灣?”
“因為這里是綠灣,我們清楚地知道每一位球迷的模樣。”對方燦爛地大笑了起來,但隨即就解釋到,“這只是玩笑,真實原因是,我們的主場球票是沒有外人可以買得到的,所以主場比賽,客隊球迷都不會過來綠灣,因為他們知道藍堡球場的威力。”
藍堡球場的球票沒有外人可以買到?
這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文瑾正準備開口詢問一下,結果就看到一個帶著嫩黃色奶酪頭的腦袋探了過來,這把她嚇了一跳,不由就驚呼了出聲。
站在江文瑾旁邊的那名球迷歡快地笑了起來,“不用擔心,這是我們的標志,同時也是我們球場最亮眼的一道風景線。”
那名奶酪頭也主動伸出了右手,“抱歉,嚇到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注意到了新球迷,專程過來表示歡迎。我是歐文佩恩。”那張憨厚老實的臉龐露出大大地笑容,“我還是在綠灣第一次看到亞裔球迷呢。”
江文瑾微微有些緊張,但還是握住了奶酪頭的右手,“我是…呃…江。”其實江文瑾也擁有一個英文名,但她始終用得不太習慣,后來陸一奇也就告訴她,用自己的本名就好,“江”,這完全沒有問題。
再加上江文瑾生活在法拉盛,周圍都被華人包圍,日常生活也很少運用到英文;久而久之,江文瑾的英文名也就被丟到了角落里。
今天突然在一群美國人面前做自我介紹,江文瑾都忘記上一次自我介紹是什么時候了,難免有些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