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呼。
勻速慢跑中,陸一奇保持節奏地調整呼吸,耳膜之上只有腳步踏地的聲響在回蕩著,仿佛其他所有嘈雜全部消失,世界陷入短暫的寧靜里,大腦也就徹底清空,注意力重新專注起來,只有他和他的腳步。
常規賽以全勝收官之后,事情著實太多太雜,一股腦地蜂擁而至,即使是兩世為人,陸一奇也不曾經歷過這樣的獨特時刻——又或者說,這就是重生以來夢寐以求的目標,現在終于成功實現第一個,內心的五味雜陳也難以描述。
他需要安靜下來,因為接下來還有兩個冠軍等待角逐,更因為未來還有更多藍圖更多目標等待實現,這只是一個開始而已。
從學校一路慢跑返回住所,熟悉的街道讓心緒沉淀下來,視野之中的樹木都已經凋零,染上厚厚的冬青色,遠處如黛似霧的山巒靜靜守候著秋天所剩無幾的腳步,裊裊云霧將蒼穹與大地連接起來,胸膛之中的濁氣緩緩消散,整個世界都開闊起來。
斜前方迎面出現一名打扮時髦的跑步者,柔順的金色長發扎成一束馬尾,穿戴著貼身的排汗運動衣,帶著耳塞,沉浸在音樂的世界里,盡情狂奔;渾身上下不含一絲雜色的全黑裝束勾勒出曼妙的身形曲線,輕盈的步伐矯健敏捷地穿行著。
如同打破遠處油畫框架束縛奔跑出來的亮麗風景線。
“嗖。”
兩個人就這樣迎面交錯而過,眼梢還沒有來記得捕捉到面容,就只剩下一道模糊身影,然后身后就傳來了驚呼聲,“啊。”短促而沉悶,似乎咬緊牙關的動作硬生生地掐斷了后續疼痛的呼喊,卻越發令人心驚。
條件反射地,陸一奇就停下腳步,轉過身就看到了跌坐在步道上的女人,正在用右手抓住自己的腳踝。
陸一奇立刻就轉身追了過去,出聲詢問到,“你還好嗎?”
“沒事,我沒事,只是腳踝扭了一下。”女人沒有抬頭,只是連連擺了擺左手,表示自己并沒有大礙,但微微顫抖的聲音還是可以感受到她的疼痛。
陸一奇在女人旁邊一步開外的地方蹲了下來,保持友好距離的同時,讓雙方保持在同一個視線高度,“你確定嗎?還是說,需要我幫忙叫一輛出租車?在這里當街是打不到出租的,只能通過電話呼叫。”
“不用。”女人抬起頭來,朝著陸一奇露出一個笑容,表示感謝,“我沒事,真的,不是什么嚴重狀況。”
狹長的眉毛如同長劍出鞘般透露出一股英氣,深邃的五官稍稍顯得線條凌厲,那雙湛藍色的眸子透露出一股清冷和疏離,即使面帶微笑也依舊保持著距離,骨子里透露出一股高傲,彰顯出她的獨立自主。
顯然,這不是一個需要依賴他人的當代獨立女性。
陸一奇也沒有再繼續多事,輕輕頜首表示了同意,然后禮貌地往后靠了靠,表示自己并沒有惡意。
女人再次朝著陸一奇點點頭表示感謝,準備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結果腳踝的疼痛猛地爆發出來,膝蓋還沒有來得及打直就直接軟倒,猝不及防之間就傾倒了下去,然后就狼狽不堪地撞進陸一奇的懷里。
下意識地,陸一奇就伸手做出了一個保護姿勢,用身體接住女人,但他的腳步也沒有能夠完全站穩,手忙腳亂地用單手支撐住地面,這才避免了兩個人雙雙成為滾地葫蘆的狼狽,然而姿勢就有些顧不上了。
軟香懷玉。
一股淡淡的百合清香在鼻翼底下縈繞,就如同用貓薄荷去逗貓一般,輕盈而柔軟地撩撥著嗅覺的觸感。
陸一奇稍稍有些尷尬,試圖讓女人站立起來,但自己單手扶地、腳尖踮起,懷抱里還有一個大活人,以至于小腿微微顫抖著,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跌坐在地上,他也沒有辦法騰出空間里幫助對方。
“咳咳。”陸一奇輕輕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口,卻發現女人正在緩緩靠近自己。
一點一點地靠近。
炙熱的呼吸漸漸糾纏起來,似乎有一根無形的繩子正在拉動,縮短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眼波流轉之間的涌動讓呼吸變得局促而沉重,似乎可以捕捉到荷爾蒙在耳膜之上爆裂的聲響,不由自主就吞咽了一口唾沫。
女人那紅潤的唇瓣輕啟,吐氣如蘭,眼神順著陸一奇的臉龐一路往下,探索著那套運動套裝之下的肌肉曲線,兜兜轉轉一圈之后,又重新落在了陸一奇的眼睛之下,那迷離而朦朧的眼神在欲語還休的曖/昧之中,輕輕撩撥著心臟跳動,噗通,噗通…漸漸升溫的呼吸暈染著空氣,悄然地染紅了雙頰。
“如果說…”女人開口了,但話語內容卻不是想象之中的迤邐,“我現在大聲尖叫,有人試圖非禮,你說,接下來會發生什么呢?”
咦,事情的發展有些不太對勁。
但陸一奇卻沒有絲毫慌張,似乎早就預料到了如此走向,“讓我猜一猜,我覺得大家都會認為你在說謊。”
又或者說,碰瓷。
女人眉尾輕輕一挑,根本不相信陸一奇的說辭。
陸一奇也不介意,接著解釋道,“雖然這里也叫做曼哈頓,但不是思想開放、走在時代尖端的紐約曼哈頓,而是中部地區偏遠荒涼的曼哈頓。你覺得,當地居民到底是愿意相信一個陌生女人,還是愿意相信在這里生活了兩年并且帶領球隊剛剛創造歷史的年輕教練?”
女人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但她很快就掩飾住了自己的慌亂,“但如果新聞被ESPN爆料出去的話,恐怕事情就不是這樣了。你應該知道,輿論可能會同情弱者。也許,你不會受到法律制裁,但教練生涯可能就堪憂了,你是不是應該考慮轉行?”
面對如此威脅,恐怕很少有人能夠保持冷靜。
果然!
陸一奇的表情冷峻了下來,緩緩地往前靠近,拉近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眼看著臉頰就要碰撞在一起,女人也始終沒有眨眼更加沒有逃避,而是咬緊牙關迎向陸一奇的視線,寸步不讓地給予了還擊。
那雙眼神透露出寧死不屈的決絕與堅毅,疾風驟雨之下依舊堂堂正正的眉宇,有種颯爽的清雋氣質,褪去金發女郎的死板印象,展現出了截然不同的面貌,恍然之間就如同變成另外一個人,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