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決定豁出性命也要死守下邳,盡可能地拖住江東叛軍的腳步,但這并不意味著章靖就想死,在趙伯虎故意留給他的近一個半月時間內,他也做了許多準備工作。
比如說提前派士卒出城砍伐林木,在城內堆積了足夠使用幾個月的木頭,直至城內幾乎再沒有存放木頭的位置。
同時,他還命人將下邳周邊方圓五十里內多余的樹林全部燒毀,以免這些木頭之后被江東叛軍所得,用于建造營寨或打造攻城器械。
他暗自盤算,此舉應該能讓他多拖延數日。
四月十九日,趙伯虎帶著數萬江東義師主力,忽然現身于下邳城城東。
“鐺鐺鐺——”
下邳城上的警鐘當即敲響,章靖與陳玠、夏侯魯等將領火速趕到城墻上,登高眺望城外的江東叛軍。
此時城東南方向的遠處,所見之處盡皆是江東義師的兵卒,浩浩蕩蕩仿佛汪洋。
而在這汪洋中,一面面書寫著‘江東義師’的旗幟迎風招展,在東風的的吹刮下刷刷作響。
見此,大將陳玠輕吸一口氣,忍不住小聲說道:“這人數,怕不是超過了五萬人?”
章靖微皺著眉頭,一言不發。
乍看五萬人似乎倒也不多,但眼下直觀來看,城外江東義師的人數還是給他們造成了很大的壓力,更何況,章靖暗自估測城外的江東叛軍并不止五萬人,或許有六萬。
六萬…
那就相當于是他麾下兵力的整整兩倍。
好在雙方的士卒戰斗力不在一個水平,否則他章靖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微吸一口氣,章靖神色如常地笑道:“賊軍雖人多勢眾,但說到底也不過是些烏合之眾罷了,豈敵得過我虎師與河北軍的將士?”
陳玠立即配合地大笑:“將軍所言極是!可笑那趙伯虎以為占著人數優勢便能擊敗我軍,奪回下邳,我等定要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叫他重蹈幾年前敗亡于這座下邳城的覆轍!”在旁的夏侯魯也立刻接過話來。
見這三位將軍對城外眾多的叛軍視若無睹,高聲談笑,城上守卒那原本繃緊的神經,也逐漸放松下來。
當然,這指的是章靖從山東征募來的新卒,太師軍的兵將什么大陣仗沒見過?
哪怕是河北軍的兵將,此刻也能基本保證冷靜。
別忘了,下邳城的這一萬七千名太師軍與一萬河北軍,那可是前兩年經歷過‘山東戰役’的老卒,當時他們以十五萬之眾,卻要對抗前江東義師整整三十萬軍隊。
同樣是整整一倍的兵力差距,但論兵力懸殊卻比今日還要夸張。
然而即便如此,他們依舊取得了勝利,而且是酣暢淋漓的大勝!
趙伯虎的這幾萬新江東義師,莫非要比前江東義師三十萬軍隊還要難對付么?怎么會!
而與此同時,趙伯虎亦在城外遠處眺望著下邳,眺望著這座對他、對他江東義師意義非凡的城池。
“去跟對面打個招呼吧。”
他淡淡對身邊的護衛楚驍說道,旋即便撥馬緩緩朝城墻而行。
“嘿。”
楚驍嘿嘿一笑,揮了揮手,帶著幾名高舉帥旗的親衛,跟在趙伯虎身后。
緩緩駕馭著胯下戰馬,趙伯虎一直來到了距離城墻僅一箭之地的位置,仰頭看向城墻,尋找著那章靖的身影。
而此時,章靖、陳玠、夏侯魯等人也發現了那趙伯虎,私下暗暗議論。
“那是誰?”
“莫非就是那趙伯虎么?”
“哼,他這是來示威么?…唔?那家伙臉上帶著什么?”
在陳玠與夏侯魯二人嘀咕間,章靖聚精會神地看向城外那多半前來示威的趙伯虎——他肯定此人就是那趙伯虎!
雖然他很想仔細看看那趙伯虎的容貌,將這個殺死了他義弟韓晫的仇人面貌牢牢記在心中,但遺憾的是,不知什么緣故,城外遠處的那趙伯虎,臉上帶著一塊青面獠牙仿佛野獸、又仿佛惡鬼的面具。
這讓章靖忽然意識到,這趙伯虎其實也是復仇之人——當年幾乎整個下邳趙氏,都戰死于下邳城頭,僅有這趙伯虎與寥寥幾人逃出生天。
想到這里,章靖目光微微恍惚了一下,心底對那趙伯虎的憎惡亦減輕了幾分。
當然,這并不意味他放下了兄弟被殺的仇恨,只要抓到那趙伯虎,他照樣會殺,只不過此時此刻,他忽然感覺自己能夠理解對方——畢竟他們都失去了珍重的親人,而且都是被對方所殺。
而就在章靖暗自感慨之際,趙伯虎似乎終于找到了他,抬手指向章靖的方向,盡管沒有開口,但挑釁的意味,卻是任誰都瞧得出來。
章靖瞇了瞇雙目,面色突然沉了下來。
他沉聲吩咐道:“取我弓來!”
話音剛落,他身后的護衛便遞上寶弓。
只見章靖接過寶弓,引箭拉了一個滿月,瞄準了城外的趙伯虎。
趙伯虎當然也注意到了章靖在城墻上的舉動,然而他并不退讓,反而張開雙臂,仿佛是在嘲諷章靖:來,給你機會!
喂喂喂…
趙伯虎絲毫不慌,但跟在他身旁的楚驍等人卻慌了,趕忙聚攏到趙伯虎身邊,高舉盾牌。
然而章靖的動作更快,只聽嗖地一聲,那支利劍便迅速從他寶弓上離弦而去。
但遺憾的是,趙伯虎此刻所在的位置距離城墻確實有點遠了,況且今日又刮著東風,在這種情況下,哪怕是武藝精湛的章靖,也沒能命中。
嗖地一聲,那支利劍從趙伯虎面頰右側大概兩尺左右的地方穿過,一小截沒入地下。
從始至終,趙伯虎保持著張開雙臂的姿勢一動不動。
直到確認章靖射空,他這才回頭看了一眼插在地上的那支利劍,旋即又抬頭看向城墻。
“走了。”
足足看了章靖三息,趙伯虎撥轉馬頭,回自己軍中去了。
期間,他并沒有開口嘲諷。
然而,看著他撥馬離去的背影,城墻上的章靖卻好似受到了莫名的侮辱,死死攥緊了手中的寶弓。
半晌,他嘴里才迸出幾個字來:“這個家伙…”
從旁,陳玠與夏侯魯二人面面相覷。
此刻城外那五、六萬江東叛軍,不足以將他們嚇倒,但方才那趙伯虎張開雙臂的瘋狂舉動,卻深深震撼了他倆。
雖說他們也明白,據對方與城墻的距離,再加上刮風,章靖就算想要射中也十分不易,但萬一呢?
萬一射中呢?
按理來說,但凡是個正常人,就應該考慮到萬一,避免那極小的可能被箭矢射中。
而那趙伯虎卻仿佛根本不在意這一點,從始至終紋絲不動,給人一種早已置生死與度外的感覺。
一個不怕死的家伙,總是會令人感到頭疼的…
難怪這家伙當初率區區幾千人就敢沖擊韓晫將軍六七萬人的主營…
陳玠與夏侯魯不約而同地想道。
城外的江東義師,較有秩序地緩緩后撤,但章靖、陳玠、夏侯魯三人臉上的凝重之色,卻久久沒有褪去。
他們已深深感受到,相比較那五六萬江東叛軍,還是那個叫做趙伯虎的男人更加危險。
這就是你作為‘寅虎’的膽魄么…
章靖面無表情地將手中的寶弓遞給護衛長許負。
其實今日之前,他仍不相信那什么‘二虎讖言’——說到底‘二虎’不過是兩個人,憑什么能夠威脅到他晉國?
但方才親眼看到那趙伯虎瘋狂的舉動,他終于信了。
此人不死,天下不寧!
然而讓他感到惆悵的是,像這樣危險的家伙,有兩個。
甚至于另一頭‘小虎’,據說比這趙伯虎還要危險…
長長吐了口氣,章靖環視了一眼城墻上的守卒,選擇暫時將心中的煩惱拋之腦后。
一刻時后,待他親自鼓勵了城上的守卒,帶著陳玠與夏侯魯來到了東城門樓內。
“坐。”
在章靖的示意下,陳玠、夏侯魯二人與前者圍著一張案幾坐了下來。
他倆剛坐下,就聽章靖沉聲說道:“那個趙伯虎…相當危險。”
回想著方才的那一幕,陳玠與夏侯魯紛紛點頭。
此時就聽章靖繼續說道:“…面對這種危險的敵人,不可被動守城,必須搶占先機!”
陳玠立刻會意,神色嚴肅地問道:“將軍的意思是,趁其尚未建立營寨,伺機偷襲?”
“唔!”
章靖重重地點了點頭。
作為陳太師的義子,章靖自然也熟讀兵法、極善用兵。
所謂小敵之堅、大敵之擒,弱小一方若一味死守硬拼,最終自然難免被強敵所俘,想要取勝,就必須用計謀,逐步削減敵軍兵力,一邊盡可能拉平兵力上的差距,一邊靜待敵軍露出破綻。
而眼下江東叛軍初至下邳,尚未來得及建立營寨,這就是非常有利的一點。
只不過…
“那趙伯虎是公羊的弟子,理應會防著咱們夜襲,不至于會如此大意吧?”夏侯魯皺著眉頭說道。
章靖當然也考慮到了這一點,壓低聲音說道:“他固然會防著咱們夜襲,可那有怎樣?咱們可以采取疲兵之計,多次騷擾叛軍,令其難以入眠,待叛軍精疲力盡之時,咱們再一舉殺出,可獲全勝!”
陳玠與夏侯魯二人聽得雙目一亮。
相比較夜襲,疲兵之計可謂是一招陽謀,縱使趙伯虎能看破亦無濟于事,畢竟一般的士卒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只要夜里有任何風吹草動就足以驚擾他們,更何況是在尚未建立營寨的情況下。
只要他們派人去騷擾江東叛軍,江東叛軍肯定無心睡眠,整個夜間會像驚弓之鳥那般戰戰兢兢,哪怕將領喝斥,也未必管用。
除非那趙伯虎后撤,在距下邳最起碼二十里左右的位置重新駐扎,這樣兩地間倒還有足夠的空間給對方部署層層崗哨。
一番商議后,章靖、陳玠、夏侯魯三人商議決定:只要那趙伯虎敢在距下邳城二十里內駐扎,他們便于夜間施行疲兵之計,不求殺敵,但求反復騷擾叛軍,令叛軍精疲力盡。
商議決定之后,章靖便靜靜等著斥候的匯報,確定那趙伯虎的具體駐扎位置。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便有斥候回城向章靖稟報:“啟稟將軍,叛軍于城外東面十五里處的沂水駐扎。”
“十五里?”章靖皺著眉頭嘀咕了一句,旋即又問道:“沂水之東,還是沂水之西?”
“應該是沂水西側!”那斥候肯定地回答道。
聽到這話,章靖瞇了瞇眼睛,冷冷說道:“還真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啊…”
僅距十五里駐扎,而且背靠河流,這簡直就是三流將領才會做出的決定。
畢竟似這般扎營,一旦章靖夜襲得手,那五、六萬江東叛軍根本就沒有后逃的退路,只能選擇跳河。
會水性倒還好,萬一不會水性,那豈不是就喂了沂水里的魚鱉?
作為公羊的弟子,那趙伯虎自然不可能無謀的統帥,那么他這舉動就明顯了——誘敵!或者說是挑釁,激章靖率軍出城。
他這是想背水一戰么?
章靖環抱雙臂沉思著。
熟讀兵法的他,當然知道曾經有軍隊憑背水一戰取得勝利——背后那看似死路的河流,運用得當,未必不能成為激勵士卒求生欲望的妙計。
一想到那五六萬江東叛軍很有可能會在求生欲望下拼死反撲,章靖一時間也有些躊躇。
他可不敢犯錯,畢竟他此次的對手,論膽識與謀略皆毫不遜色于他。
思忖良久,章靖做出了權益之計:“今晚先采取疲兵之計,削弱叛軍精力…余下,明日看叛軍動向再說。”
“是!”陳玠與夏侯魯抱拳領命。
轉眼到了晚上,大概亥時前后,章靖與陳玠、夏侯魯二將站在城墻上向東眺望,眺望十五里外的叛軍營地,觀察著那邊星星點點的篝火。
半晌,章靖對陳玠說道:“時候差不多了,今夜就辛苦陳將軍了。”
“不敢。”陳玠抱了抱拳,快步奔下城墻,準備親自帶人出城騷擾江東叛軍,留下章靖與夏侯魯二將依舊站在城墻上談論。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南城墻方向響起一陣震天動地的喊殺聲,就連章靖也嚇了一跳,下意識轉頭看向南城墻。
看著南城墻那邊那絡繹不絕的喊殺聲,夏侯魯驚呼道:“叛軍竟反過來夜襲我下邳?”
章靖神色陰晴不定,因為他吃不準。
雖然他今日并未看到江東叛軍隨軍帶有什么攻城兵器,但輕便的攻城長梯,他確實是看到了不少。
憑借著這些長梯,江東叛軍說不準真有可能嘗試夜襲…
想到這里,章靖二話不說,帶著夏侯魯沿城墻上的走道直奔南城墻。
期間南城墻那邊喊殺聲愈發震天地響,且其中伴隨著兵器碰撞的聲響,再加上南城墻警鐘長鳴,章靖愈發心急,連奔帶走。
可當他趕到南城墻一看,南城墻卻相安無事,這里根本就沒有叛軍攻城,那些震天震地的喊殺聲,包括兵器碰撞的聲音,全部從城外傳來的。
“…呵!”
立刻醒悟的章靖頓時氣樂了。
那趙伯虎,居然在他施行疲兵之計前,先對他采取了疲兵之計!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下邳大概六七里的一個土坡上,趙伯虎負背雙手眺望著下邳城的方向,淡淡輕哼著:“疲兵之計,誰不會啊…”
從旁,或有一名衛士困惑問道:“渠帥,那章靖今夜真會來騷擾咱們么?”
趙伯虎淡淡說道:“趁敵初至,立足不穩,先擾后襲,此乃慣用兵法,倘若那章靖連這一點都想不到,只求一味死守城池,那他就不配稱作陳門五虎。”
聽聞此言,楚驍笑著說道:“是故您就先下手為強唄?”
“呵。”趙伯虎笑了一聲,旋即輕哼道:“既然他不想叫我夜里睡得踏實,那索性雙方就都別睡了!我手下有近六萬軍隊,一宿派兩萬人前來騷擾,三日一個輪換,我看他能撐多久!”
“萬一他不理睬呢?”楚驍問道。
“是故我才派兩萬人…”趙伯虎瞥了一眼楚驍,淡淡說道:“他若不理睬,那兩萬軍便趁機襲城,一擊即退,不求攻破城墻,就是要叫城內不得安生。”
楚驍歪著頭想了想,旋即咧嘴笑道:“您這就是欺負章靖兵少唄。”
趙伯虎聞言笑了一下。
沒錯,他就是欺負章靖兵少——他麾下有五六萬軍隊,大不了派一半兵力持續騷擾下邳,與下邳的守軍相互消耗精力,他耗得起,章靖未必耗得起。
“萬一那章靖率軍出擊,又該如何?”楚驍又問道。
趙伯虎搖搖頭道:“今晚他不敢…章靖不是薛敖,他用兵還是十分謹慎的,在摸透敵方前不會輕易冒犯,今晚我與他初次交鋒,他摸不透我的意圖,多半不敢輕易派兵出城,免得犯錯被我抓到破綻…”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明晚就難說了。”
就在他說話間,下邳城的東面亦響起了一陣震天震地的喊殺聲,唬地原本打算率軍出城的大將陳玠,愣是沒敢輕舉妄動,快步登上城墻察看城外情況。
然而城外卻是漆黑一片,沒有一名敵軍前來襲城。
見此,陳玠皺了皺眉頭,喃喃說道:“喂喂,莫非那趙伯虎竟猜到了章將軍的計策么?”
就在他嘀咕之際,忽然他身后的護衛提醒他道:“將軍,章將軍來了。”
陳玠轉頭一看,果然看到章靖正沉著臉快步走向這邊。
“將軍。”陳玠抱拳行禮,旋即解釋道:“因城外突然…”
仿佛亦猜到他想要說什么,章靖揮了揮斷了他,旋即雙手撐著墻垛,掃視著城外的夜色。
足足半晌,章靖默不作聲地走向城門樓。
見此,陳玠亦跟了進去。
大概是注意到了跟進來的陳玠,章靖沉默半晌,忽然帶著幾分尷尬說道:“這個趙伯虎…確實有謀略。”
說實話,趙伯虎的疲兵之計,最多就是驚擾到下邳城內的軍民,但章靖卻有種莫名的受挫感,因為他明白對方是猜到了他的意圖,否則對方吃飽了撐著派大量軍隊來騷擾他下邳?——他下邳可是有城墻的!
或許是注意到章靖面色不佳,陳玠小心翼翼地說道:“不若末將率軍出城,殺他一陣?”
就如趙伯虎判斷的那樣,章靖猶豫了一下,最終搖了搖頭:“從城外的喊殺聲中,可以聽出趙伯虎派來的軍隊數量眾多,至少萬人以上…雖我虎師兵將可以以一敵十,但倘若發生夜間混戰,恐怕勝算亦難料…以那趙伯虎的智略,未必不會防著一手,在城外另伏一支人馬…總之今晚先觀望一下。”
說著,他抬起頭看向陳玠,寬慰道:“只要江東叛軍一日尚未建好營寨,我等仍有機會。”
“唔。”
陳玠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此時無論是章靖,亦或是陳玠、夏侯魯二將,都相信趙伯虎的江東叛軍不可能在短短幾日內就建好營寨,畢竟他們早已將下邳方圓五十里內的樹林都燒毀了,因此江東叛軍就必須到更遠的地方砍伐林木,然后將林木搬運過來,建造營寨。
然而,他低估了趙伯虎。
次日天明,被叛軍騷擾了一宿的章靖還未睡醒,就被他護衛長許負給喚醒了:“請將軍恕罪!有斥候送來急報,卑職認為應當立即稟報將軍!”
“你說。”章靖拍了拍面頰,試圖令自己愈發清醒些。
見此,許負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斥候急報,江東叛軍正在沂水以西建造營寨,他們已經建成了朝向我下邳方向的那面營柵…”
章靖驚愕地看向許負,驚聲說道:“這不可能!這么可能會這么快?他們至少要到下相一帶才能找到建營的木頭…”
許負沉默了片刻,低聲解釋道:“據斥候所報,江東叛軍建那面營柵的木頭,是用拉車拉來的,他們用大量的拉車,運來了大量的木頭,且都是經過劈砍、處理過枝葉的木頭,無需額外作業,只要豎起即可…”
“什么?”章靖面色微變。
那趙伯虎,莫非竟將其在淮陵的那座營寨,拆解后直接運過來了?
是了…年后他又在淮陵足足待了一個半月,有足夠的時間打造推車…
想到這里,章靖的面色變得愈發難看了。
畢竟這意味著那趙伯虎在一個半月就已猜到他會放火燒掉下邳一帶的樹木,因此提前做了安排,同時也意味著…
既然那趙伯虎當時能想到提前打造拉車,同樣也能想到提前打造攻城器械!
換而言之,趙伯虎進攻下邳縣的日期,要比他章靖預測的更早!
早地多!
而與此同時,在沂水西側的江東義師營地附近,趙伯虎登高觀察著營寨的建造迅速,旋即望向南面。
只見他南面方向,有另一撥江東義師的士卒,正推著裝滿木頭的拉車,浩浩蕩蕩地朝這邊而來。
甚至視線范圍內,赫然還有幾座井闌車…
守城一方堅壁清野,此乃兵家慣用之法,你以為我沒想到么?
看著那幾座井闌車,趙伯虎心下暗暗想到。
雖說此前故意給了章靖一個半月的‘逃生’機會,但這并不表示他在這段時間內就毫無行動。
趁這一個半月時間,他早就做好了進攻下邳縣的一切準備,就等著那章靖自行決定去留。
倘若那章靖識相,乖乖讓出下邳,那還則罷了,否則,那他就會以迅雷之勢發動猛攻,將那章靖困殺于此。
既然那章靖自己放棄了那次逃生機會,那他就不會再讓這位虎將活著離開下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