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十八年的歲末,祥瑞公主并未返回許昌。
據黑虎山那邊最新送來的消息稱,這位不安分的公主前段時間帶著黑虎山寨的百來名寨眾進山獵熊去了。
因為是老山民出身的褚角親自帶隊,且那位公主的身邊還跟著龔角等人,趙虞倒也不擔心什么。
相反,那位公主不回來,他家中反而和諧,畢竟至少李小姐不必在擔心遭到那位公主的冷眼——明明二女都出身李氏,甚至論輩分還是遠房的堂姐妹呢。
從十一月上旬起,都尉署就開始總結當年的郡政得失了。
此事由張季與都尉署的官員負責,向趙虞做書面的匯報,姑且也可以稱作是年度匯報。
匯報的內容涉及整年的治安情況,各縣的縣軍人數,大致的實力水準與裝備情況,最后清點本郡在治安方面存在的弊端與隱患。
不可否認,即便是潁川郡,在治安方面仍舊存在種種需要改進的弊端,但相比較天下其他郡,潁川郡當之無愧是治安最好的那一批,在縣、部、郡三級駐軍的情況下,該年整個潁川郡未曾發生過性質惡劣的賊寇襲擊事件,唯一曾遭到臥牛山群賊騷擾的舞陽縣,縣尉秦寔也是多次組織官兵進山圍剿作為報復,雖然沒什么實際上的收獲,不過倒是打響了舞陽縣軍的名氣,也相應提高了潁川郡軍的威望。
關于剿賊一事,潁川都尉署傳出話來:“在山中撞見賊寇,就將其吊死在樹上;在河邊撞見賊寇,就將其溺死在水里。”
總之就是絕不姑息。
姑且不論潁川郡是否做到了‘絕不姑息’,但這番話傳遍整個潁川郡,著實是讓潁川人倍感自豪。
看看南陽、河南、汝南,這幾個郡哪里不是賊寇橫行,再看看他們潁川郡,有賊子敢進來么?
除了自豪,潁川人對本郡總體來說還是滿意的,唯一不滿意的就是他們潁川的米價還是未有下跌——這全怪朝廷從他們潁川這邊征調了百萬石糧食,否則以他們潁川這幾年的收成情況,米價哪會持續保持在三百五十錢一石的高價上?
這個原因,使得潁川人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排外情緒,但總得來說民意還算穩定,至少作為潁川郡的治理者,各縣官府以及許昌的郡府,在眾多百姓心目中還是有著不小的威望。
果然,關鍵還是要看跟誰比——在得知南陽、河南、汝南幾郡混亂局面的情況下,潁川人感覺自己的生活還是很不錯的,尤其是官府承諾‘絕不餓死一人’的情況下。
而除了匯報以上這些,近兩年都尉署還新設的‘官田’統籌這塊,說白了就是讓各縣的縣尉上報其所管理的官田開支情況,雖說這些用來養地方縣軍的官田,都尉署并不會干涉,但他們至少要知道大致的情況。
鑒于潁川郡有二十個縣,其中有十六個縣的縣尉是趙虞安排的,這塊工作十分順利。
而統計下來的結果,也讓都尉署十分滿意,尤其是參軍荀異。
他在都尉署興奮地對一干同僚說道:“當初都尉提出官田養軍之策時,我還有些懷疑,如今看這結果,還是都尉高瞻遠矚,我不如也。”
其余官員皆紛紛附和,在實際結論面前,眾人一致認為趙虞所提出的‘官田養軍’之策確實是可行的,這不一年下來,各縣縣尉掌握的官田非但足以養活該縣的縣軍,甚至還有盈余的糧食可以售賣于郡里,用于充盈郡里的糧倉。
得知此事,趙虞暗暗嗤笑。
他很清楚,官田養軍之所以可行,那是因為前幾年的長沙義師、江夏義師替他們除掉了許多地方上的鄉紳豪族,使官府白白收回了幾十萬畝的田地,否則若這些田地依舊握在各縣的鄉紳豪族手中,各縣哪有充足的官田用來養軍?
不得不說,當年關朔、陳勖等人率領的義師,將潁川郡破壞了大半,其實也并非全然是一件壞事,至少讓趙虞代表的潁川官府占了大便宜。
而在此期間,郡守府那邊也在做當年的郡政總結。
此事由縣丞陳朗與郡守長史崔治牽頭負責,先交予作為縣尉的趙虞過目,再由趙虞陪同陳朗向李郡守做匯報,最后這三位在朝廷所制定國策的框架下,制定來年的郡政方針。
其主要就是農事、治安、稅收、水利這幾塊。
近兩年,潁川的農事、治安情況都非常好,就是收不上稅——比如昆陽,當年驚世駭俗的昆陽之戰后,昆陽的男丁死了近七成,朝廷念及昆陽人的堅韌與英勇,許諾昆陽可以免除五年稅收,因此近幾年昆陽幾乎沒有征過稅。
至于當年受兵禍影響嚴重的召陵、舞陽、定陵等潁川南部各縣,當初李郡守亦向朝廷奏請減免稅收,最后獲許免稅三年。
所以說,近幾年晉國朝廷赤字嚴重,在整片大河以南地區天災兵禍不斷的情況下,幾乎全靠河北那各個郡的稅收勉強維持,也難怪陳太師沒錢糧圍剿泰山賊。
順便一提,雖說潁川郡的各縣在不同程度上減免的征稅,但考慮到整個郡無償‘賒借’了鄰郡上百萬石糧食,因此潁川人也并沒有因為政策的優待而變得富裕起來,大概就是維持在一個‘還可以湊著’的程度,不算好也不算壞。
基于以上所述的郡內面貌,李郡守與趙虞、陳朗商議了一番,決定在來年做出一些政策上的更改。
比如郡內的五座畜牧場,在經過為期一年多的觀察后,李郡守可以放寬限制,允許那些聯合經營五座畜牧場的商賈逐步擴大規模,增加肉類的數量,爭取早日能夠滿足治下二十個縣的所需。
而期間,趙虞也提及都尉署名下的昆陽、舞陽兩座礦場,提及位于穎陽縣的鑄兵坊,建議郡里給郡軍與各縣縣軍更換一次裝備,提高他潁川軍隊的作戰實力。
這讓李郡守有些猶豫,主要就是太花錢了。
現如今潁川郡有多少軍隊?
許昌郡軍三萬人——滿編五萬,實編三萬;
然后部級駐軍三支,每支一萬,共計三萬;
再加上二十個縣的縣軍,每個縣二千到三千縣軍不等。
總得算下來,潁川的軍隊竟差不多有十萬人,甚至還略微超過。
給這十萬軍隊更替裝備,這需要花費多少錢?
對此趙虞便勸道:“各縣縣軍,其更替軍備所需花費,自然由他們的‘官田收入’支出,郡里需要承擔的,實際就只有三萬許昌郡軍與三支萬人部軍,總共六萬人。”
雖然李郡守依舊覺得這筆開支不算小,但在權衡了一下后,他還是點頭答應了。
畢竟他也明白,他潁川郡近兩年之所以能有如此安穩的局面,靠的就是這總共十來萬的駐軍。
更何況提出這件事的還是他女婿,他自然不會再反對。
而最終,這件事自然也落到了趙虞頭上。
毫不夸張地說,如今趙虞掌握著開采鐵礦、冶造兵器、更替軍備這一系列的權力,只要他稍微做做手腳,誰也不會知道穎陽縣打造的出來的兵器最后有多少用來裝備潁川郡的軍隊。
當然了,如果沒有什么特殊情況,趙虞自然也不會那么做,畢竟潁川郡的軍隊,其中有差不多八成都受他直接調度,其余兩成也要聽命于他,他當然也樂意于用新的裝備武裝治下的軍隊,著實沒必要動什么手腳。
最多就是將更換下來的兵器,假稱報廢、銷毀,實則私底下交割于何璆,暗中支持其收編、吞并臥牛山群賊的行動。
順便一提,何璆那邊干地相當不錯,曾經在王彥的圍剿下幾乎走投無路的‘南陽義師’,在逃至臥牛山后,在得到了趙虞的暗中支持后,逐漸又發展壯大起來了。
據趙虞所知的情況,現如今何璆一邊壓制著臥牛山群賊,逐步蠶食、吞并他們,一邊時不時地派人到南陽展開報復。
當然,‘正規義師’的出身的何璆,他的‘報復’自然不是襲擊某個縣城,在縣城內燒殺搶掠什么的,他就是派人去鼓動南陽的民眾,鼓勵一些人站起來對抗南陽軍。
南陽百姓近幾年的狀況,還遠不如潁川人,心中早就憋著一股無名火,只不過‘南陽義師’當年撤至臥牛山后,他們也失去了引路人,現如今何璆派人過去指導他們,自然有人愿意與他們接觸。
這也讓代替王尚德坐鎮宛城的王彥,對其恨之入骨。
可惜何璆的主力藏身在百余里臥牛山群山中,王彥對其也毫無辦法。
轉眼至十二月下旬,郡守府、都尉署當年的工作基本上告一段落,雖然有留下值守的官員,但絕大多數的官員此時已回家陪伴家人了,順便為除夕日闔家團聚的家宴準備準備,若手頭有些閑錢,還可以設宴邀請一些人。
比如趙虞,他就琢磨著要不要在除夕之前設宴招待二署的官員,借此宴席進一步拉近彼此的關系。
至于花費他倒不擔心,畢竟作為潁川都尉,他享有‘比二千石’待遇,一年俸祿高達一千二百石,就他與三位夫人,再算上府內林林總總大概一二百人,一年根本花不到這些數目。
更何況他還有不少私下的收入,比如黃邵的昆葉互利商會、魏普的汝陽共濟商會,還有那五座畜牧場的分成,兩座礦場的收入分成,細算起來,比二千石的俸祿根本不算什么。
往年的歲末他之所以沒有大辦宴席,是擔心李郡守對他產生警惕,可現如今他都娶了李郡守的女兒李小姐,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就是辦起來麻煩點罷了,同時還會招來一些沒皮沒臉的家伙——比如王慶、褚燕、樂貴那幫人,若得知他要大辦酒席,這幫人肯定會跑來湊熱鬧。
不過最終,趙虞還是決定辦一場宴席。
為了照顧岳丈李郡守的面子,他決定設三處宴席,一處宴席在郡守府,以李郡守的名義宴請郡守府的一概官員;第二處則設在都尉署,叫張季出面負責,宴請都尉署的官員;至于第三處嘛,自然就設在他的府內,除了邀請張季、荀異、陳朗、崔治等一干要好的官員,索性就將王慶、褚燕、張奉、馬弘那些人也請來熱鬧熱鬧。
順便一提,既然已決定設宴,趙虞自然也不會吝嗇多請幾人,因此郡守府與都尉署的小吏、小卒,他也一并邀請在內,通通都打點到,讓那些受邀的小吏、小吏受寵若驚,同時也為趙虞贏得了禮賢下士、平易近人的美譽。
他可不是為了名聲,他只是出于利弊的權衡——雖說這些小吏小卒在大多數時候無足輕重,可天知道這些人什么時候能拉你一把呢?
自然而然,他也不會漏下了許昌郡軍,特地派人給曹戊以及周貢的軍營送去了一些酒肉。
雖然與郡里犒軍的規模比起來,趙虞私下的贈物數量少地可憐,分下來每名士卒幾乎都分不到一杯酒、一塊肉,但至少心意是送到了——至少周都尉還是想著他們的。
基于以上種種,趙虞在潁川郡自然能博得極好的名聲。
除夕之夜,趙虞將牛橫、何順等人打發去前院陪趕來湊熱鬧的王慶、褚燕、張奉等人,而他則與三位夫人在內院的偏房小酌,聊一些家中的話題。
不得不說,在某位公主不在場的情況下,氣氛還是十分不錯的,至少靜女與馨兒這兩位姐姐都對她很不錯。
尤其是靜女這位正房姐姐,她見李小姐能寫能算,主動邀李小姐一同打理府邸,讓李小姐頗有些受寵若驚,畢竟按理來說,家中的生計是由正室掌管了,寧可交予心腹的侍女打理,也不會交給二房。
因此李小姐此前也沒想過嫁入周府后能插手府內的事,沒想到她那位正房姐姐卻很熱情地主動提了出來。
當李小姐懷著對靜女的敬意與感激提起此事后,趙虞暗暗好笑。
靜女跟了他十余年,他還不知前者的喜好么?靜女根本就不喜歡打理家計,在她看來,那只是她所謂正室的職責,根本不是其他人所以為的權力,如今家中多了一位能寫能算的李小姐,靜女自然樂得將這些瑣碎事丟給后者,虧李小姐還為此感激涕零。
或許有人會問,靜女就不擔心她作為正室的大權旁落么?
這得看情況,至少靜女本人就想得很明白,她的地位來自少主趙虞對她寵愛,只要這一點不改變,其他事自然也不會改變。
與三女喝了一陣子,聊的話題就逐漸比較寬了,就連起初有些拘束的李小姐,也在醉酒的影響下,紅著臉低頭暗示道:“…前幾日我回家看望父親與母親,大娘與母親拉著我到了內室,說是她們準備了一些小兒用的衣物,讓我帶回來…”
聽到這話,趙虞暗道不妙。
他偷偷瞥了一眼靜女,果然發現靜女罕見地噘了噘嘴。
轉頭再看,他發現馨兒眼眸中仿佛亦有些躍躍欲試。
這讓趙虞著實感覺有些頭疼。
事實上,靜女早些年就想要孩子了,只不過他還不想被兒女牽絆,是故一直拖著這事,而靜女也識趣地沒有提及。
沒想到,今日李小姐卻說破了這件事。
可能是注意到正房姐姐的神色,李小姐趕忙說道:“…那是大娘與母親的意思,最后還是看夫君的意思,我、我是不著急…”
她越說越小聲,怎么也不像是不著急的樣子。
這也難怪,畢竟在當代,女子十五六歲成婚、隔年誕子的比比皆是,而李小姐今年嫁人就已經十七歲了,等過了這個年就十八了,十八歲的女子未有兒女,這還是有點奇怪的。
不過在這個家中倒不算什么,畢竟早她過門的兩位姐姐歲數都要比她大。
靜女與趙虞同歲,等過了今年就二十一歲,而馨兒還比趙虞更年長一歲,在這兩位姐姐面前,李小姐自然不好說什么著急,免得惹來兩位姐姐的不快。
被三位夫人的目光盯著,饒是趙虞也有些抵不住,干笑著岔開了話題。
當晚家宴后,靜女表示身體不適,率先拉著李小姐離開了,留下馨兒伺候趙虞。
正所謂飽暖思,再加上又喝了不少酒,喝至醉醺醺的趙虞,便與馨兒去了她房中,在馨兒吹滅了屋內的燭火過后,二人一番云雨。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房門被打開,一個窈窕的人影拉著另一個窈窕的人影走了進來,旋即關上了房門。
是靜女么?
醉意朦朧的趙虞當即就聯想到了靜女,畢竟靜女此前就干過這種事。
只不過,另一人是誰?
難道…
就在趙虞心中浮現幾許驚詫之際,那兩個人影便到了榻上,旋即,兩具暖和的胴體便靠在了他身上,其中一人,十分大膽主動,當即便摟著趙虞的脖子將嘴唇印了上來,而另一人則似乎有些躊躇,當她的手輕輕撫上趙虞的胸膛時,他感覺她的手仿佛在顫抖…
轉眼到了新年正月,此時趙虞手上也沒什么事,便在家中陪伴三位夫人,看看能不能造人出來。
他覺得這件事或許不能再拖下去了,畢竟在這件事上,他與三位夫人的認知還是存在一些差距的。
在他看來,別說年近十八歲的李小姐,就算是二十一歲的靜女、二十二歲的馨兒,也完全不必為此召集,然而三女皆不這么認為。
尤其是靜女,她受夫人周氏的囑托,一心希望‘魯陽趙氏’能開枝散葉,為此毫不排斥趙虞娶妻納妾,她能忍到這歲數,倒也著實不易。
趙虞尋思著,倘若他再不在這方面努努力,估計靜女就要用‘激進’的手段了,比如除夕夜那晚…
雖然左擁右抱的滋味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