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正文————
當日,虎賁中郎金勛率麾下一千虎賁軍,進駐了黑虎山下那座先前由葉縣縣軍修建的軍營。
至于糧草,則由昆陽縣負責撥給。
這一千名虎賁軍的來到,很快就傳到了暫時住在襄城的蔡錚耳中。
蔡錚并不屬于虎賁軍,而隸屬于另一支宮中衛軍,主要負責守衛王宮,但這并不妨礙他與虎賁中郎金勛相識。
甚至他還知道,這位金中郎與東宮走得極近。
在思忖半晌后,他決定設法見一見金勛,畢竟祥瑞公主這件事,非但涉及他背后那位三皇子的利害,同樣也涉及太子的利害。
不過他也知道,這段時間他周圍盡是那潁川都尉周虎的眼線,想要騙過這些人見到金勛,自是要多費一番功夫。
于是他佯裝住在驛館,于黃昏前喬裝打扮悄悄離開,僅帶了寥寥幾名同樣做了一番偽裝的衛士,便朝虎賁軍駐扎的軍營而來。
當晚深夜,就當金勛在駐營內的帳篷里即將入睡之際,忽然有一名下屬來報:“中郎,有幾人在營外求見,為首一人,他自稱宮內司巡,蔡錚。”
金勛的面色頓時變得凝重起來,面露沉思之色在帳內來回踱了幾步,顯得有些猶豫。
良久,他微微點頭,吩咐面前的下屬道:“將其他人逐之,秘密將那蔡錚帶至我帳內。”
“遵令。”那名下屬抱拳而去。
此后,大概足足過了半個多時辰,這名下屬才去而復返,同時他也帶來了一人,正是蔡錚。
在見到金勛后,蔡錚笑著拱手抱拳道:“金中郎,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金勛深深看了幾眼蔡錚,揮揮手遣退左右。
待左右離去后,金勛這才神色冷淡地對蔡錚道:“你這個謀害公主的賊子,還敢來見金某,不怕金某將其抓起來么?”
蔡錚聞言哈哈大笑,旋即搖搖頭說道:“金中郎,這里沒有外人,我看咱們還是敞開了說話吧…抓住蔡某,對金中郎,對太子又有什么好處?”
“關太子什么事?”金勛冷哼一聲,淡淡說道:“金某此番乃是奉陛下之命,欲迎公主回宮…”
蔡錚聞言再笑。
雖然對面這金勛沒有當面承認,但他還不知對方的底細么?
看著滿臉嘲諷之色的蔡錚,金勛的面色似乎也有些掛不住了,好在他還沉得住氣,在沉默了半晌后,低聲說道:“罷了,不說其他,說說你為何深夜來見我吧。”
聽聞此言,蔡錚亦收起了臉上的嘲笑,正色問道:“我猜金中郎已上黑虎山見過公主,如何?公主可應諾隨金中郎回宮?”
金勛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公主拒絕了。”
這個結果,似乎倒也不出蔡錚的意料,畢竟他也知道那位公主究竟有多么任性。
只見他沉思片刻,旋即對金勛說道:“既然如此,金勛與我就得另想辦法了…”
“你想怎么做?”金勛問蔡錚道。
蔡錚壓低聲音說道:“這段時間我已派人打探過了,那座黑虎山上,最多只有周虎麾下兩千名軍卒把守,若金中郎與蔡某聯手…”
“打住。”
金勛立刻打斷了蔡錚的話,沉聲說道:“金某可不會陪你胡來…這件事到此為止。”
蔡錚驚疑地看了一眼金勛,皺著眉頭狐疑問道:“這是太子的意思么?”
金勛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見此,蔡錚有點著急了,一臉急切地說道:“錯過這次機會,不知幾時才有機會了。”
看著他急切的模樣,金勛心下暗暗冷笑。
不錯,趁祥瑞公主離宮之際,趁機將其加害,這的確是太子與三皇子相互達成的默契,為了促成此事,太子與三皇子暗中在祥瑞公主離宮時給予了諸多方便,可誰曾想到,蔡錚作為三皇子那邊的人,居然失手了,以至于那位公主落入了潁川都尉周虎的手中。
是故,金勛在接到天子的命令時,同時也接到了太子的私下授意,命他來潁川郡補救。
所謂補救,即看看是否還有機會,若沒有便立即罷手。
反正從頭到尾都是蔡錚這個三皇子的人在行動,太子那邊根本沒有做什么,因此太子倒也不著急——成了最好,不成也罷。
要問誰最心急,那無疑就是面前的蔡錚。
金勛才不會陪同這個家伙胡來——偷襲那周虎的山寨?簡直瘋了!
別說太子根本沒有要求他這么做,就算有,他也絕不會去做這種事,誰不知那周虎的背后是陳太師與陳門五虎?
要知道陳門五虎之一的鄒贊,虎賁中郎將鄒贊,便是他的頂頭上司。
看著滿臉急切的蔡錚,金勛咳嗽一聲,淡淡對蔡錚說道:“蔡錚,公主、周虎,以及鄴城侯世子李奉,三人都認為你有謀害公主的嫌疑,金某本該將其捉拿,但考慮到公主那邊也無確切證據,我才將你放過。無論你接下來做什么都好,金某皆不知情,也不想知情…”
蔡錚不是傻子,一聽就知道這金勛在教唆他,可這廝又不想承擔責任,著實狡猾。
他咬了咬牙,低聲說道:“我手下僅數百人,其中大半被周虎的眼線盯得死死的,怕是力不能及…”
“那我就沒辦法了。”
金勛攤了攤手,旋即不客氣地說道:“時辰不早了,蔡司巡請回吧。”
“金勛…”
蔡錚恨恨地盯著金勛,金勛也不客氣,當即就沉下了臉,冷冷說道:“蔡司巡,還有什么事么?”
盯著金勛看了半晌,蔡錚忽然泄氣,憤然拂袖走出了帳外。
金勛亦隨后撩帳走到帳外,看著他憤然而去的背影,吩咐帳外的護衛道:“去跟著他,直至他離開這座營寨。”
“是!”兩名護衛抱了抱拳,立刻跟上遠去的蔡錚。
吩咐罷,金勛這才回到帳內,枕著雙手躺在睡鋪上。
還以為他來見我有什么妙計…早知就不見他了,也不知周虎是否派人盯著我…
躺在睡鋪上,金勛暗自后悔。
他猶豫再三后最終還是決定見一見這蔡錚,就是想看看這蔡錚是否還有挽回失利的辦法,沒想到這廝居然給他出了一個瘋狂的主意。
強襲那周虎的山寨,簡直瘋了!
虧那蔡錚說得出口!
他金勛有什么必要要給他蔡錚擦屁股?
無論是最后被扣上‘謀害公主’的罪名,亦或是遭到三皇子的責問,都是那蔡錚自己辦事不利導致,與他又有什么關系?
想到這,金勛自顧自睡覺了。
相比較金勛,蔡錚在離開這座軍營時,可謂是憋著一肚子的怒火。
其實他來時就猜到了,猜到金勛未必會陪著他做出瘋狂的事,可他也沒有辦法,畢竟他辦事不利,日后回到王宮,必然會遭到三皇子的責問,甚至是降罪。
而更糟糕的是,他的所作所為已經被那周虎告知了祥瑞公主,觀當日他上山與那周虎會面時,那位公主在聚義堂外吵吵嚷嚷要叫那周虎殺了他,蔡錚就知道那位公主只要有機會就會想方設法殺了他。
這就意味著,一旦三皇子對他失望,放棄了他,他絕對活不下來,介時只需那位公主在天子面前說他兩句壞話,天子多半就會將他誅殺。
甚至于,誅他全家也并非沒有可能。
一想到這,蔡錚就莫名惶恐。
是故他才來見金勛,想說服金勛助他再博一把,可沒想到的是,那金勛居然擺出了置身事外的態度,甚至于,就連金勛背后的太子,似乎也打算放棄除掉那位公主。
這豈不意味著,他注定將成為這次事件唯一的犧牲?
次日清晨,在襄城開啟城門之后,蔡錚悄然回到城內。
一宿未睡的他,此刻毫無倦意,回到驛館后就將自己鎖在屋內,左右掙扎。
要不然就搏一把?
坐在屋內的他滿臉陰沉,眼眸中浮現幾分殺意。
他還有數百名手下,未嘗沒有搏一把的資格,只要他能殺了那位公主,三皇子…或會救他一命?
事實上,蔡錚自己也吃不準,即便他成功殺了那位公主,三皇子是否會救他一命,亦或仍舊將其拋棄。
畢竟謀害公主可是一樁大罪,他也不敢保證那位三皇子是否會冒著引火燒身的危險救他一命。
至少不至于連累家人?
然而足足思忖了半晌,他還是拿不定主意。
他并不知道,他昨晚喬裝打扮去見金勛,自認為做得隱秘,但暗中盯著他的旅狼,還是發現了他的行蹤。
這不,就在蔡錚回到襄城的同時,他的行蹤,亦由旅狼上報至黑虎山,經何順稟報至趙虞耳中。
“昨晚那蔡錚喬裝打扮去見了金勛?”
當何順向趙虞稟報此事時,趙虞亦當即心生幾分警惕。
何順點點頭道:“據旅狼稟報,昨日黃昏后,蔡錚喬裝打扮離開襄城的驛館,趁著城門關閉之前離開了襄城,這家伙很謹慎,還故意在城門外逗留了片刻,直到城門關閉才往金勛駐軍的營寨而來,但很可惜,他的行蹤還是被旅狼們看得清清楚楚…不過,他與那金勛談了些什么,旅狼就不知情了。”
“唔。”
趙虞微微點頭,絲毫沒有怪罪的意思。
畢竟他也覺得,旅狼們已經做得十分出色了——他總不能強求旅狼們闖入金勛駐軍的那座營寨去竊聽蔡錚與其的談話吧?
“這個金勛,果然也有點問題啊…”
趙虞喃喃道。
其實一開始他并不覺得,甚至還以為金勛是鄒贊的親信,直到鄴城侯世子李奉告訴他虎賁軍的成分非常復雜,他這才對那金勛留了個心眼。
如今看來,李奉是正確的。
沉思半響后,趙虞吩咐道:“你立刻派人通知陳陌,叫他率三千旅賁軍至祥村一帶駐扎,對外就以練兵的名義,給我盯著那金勛的一千虎賁軍,若金勛有何異動,立刻鎮壓。…再傳令劉鶚,命他加強巡邏。”
“是!”何順抱拳而去。
隨后,趙虞便又去見了郭達,在解釋了一番后,囑咐郭達加強主寨的防守。
毫無疑問,他也防著一手呢。
待這兩件事囑咐過后,趙虞這才命人請來李奉,將這件事告知了后者。
李奉自然相信趙虞的判斷,見趙虞如此慎重地布下重重防守,心中自然也是十分感激,畢竟他也明白,倘若那蔡錚、金勛果真不顧一切在沖擊這座山寨,那所圖肯定是為了他的妹妹。
但有些出乎趙虞與李奉意料的是,此后兩日,風平浪靜,非但金勛與其麾下一千名虎賁軍老老實實地呆在山下那座軍營內,就連蔡錚,亦是乖乖呆在襄城的驛館。
得知此事后,趙虞笑著對李奉道:“看來這二人多半已打算罷手了…”
李奉也是高興,朝著趙虞拱手道:“全靠賢弟。”
他當然知道,要不是趙虞調來重兵,布下防御,哪可能震懾住蔡錚、金勛二人?
畢竟他妹妹祥瑞公主的存在對太子與三皇子造成了莫大的威脅,只要有一絲機會,太子與三皇子的人就不會放棄謀害她。
而這,也加深了李奉想把妹妹安置在這邊的念頭——他家所在的鄴城,終歸離邯鄲太近了,相比之下,確實不如在潁川郡安全,尤其是在昆陽。
此后又過數日,趙虞收到許昌送來的消息。
就如李奉猜測的那樣,邯鄲果然派來了一位御史作為使者,來追查公主遇襲的之事。
然而出乎趙虞意料的是,許昌在送來這個消息的同時,還送來了一封家書…
這姑且也算是家書吧,因為寫這封信的人,正是趙虞的‘義兄’、陳太師的義子,車騎將軍薛敖。
原來,祥瑞公主遇襲的事傳到邯鄲之后,由于牽扯到了趙虞,邯鄲便有人將此事通過書信告知了陳太師,陳太師得知后感覺十分蹊蹺,便寫了封信詢問此事。
不得不說,在收到這封信時,趙虞的心情著實有些復雜。
他也沒想到,此刻正在率軍攻打泰山的陳太師,一聽說他這邊被卷入了一件麻煩事,便立刻寫信向他詢問究竟——這不是關心,又是什么?
不過更讓在意的,卻是陳太師在信中隨口提及的地名…東平陵。
沒錯,東平陵,此時的陳太師,竟駐軍在東平陵。
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江東義師的泰山防線,或即將被這位老太師攻破…
請:m.lvse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