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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章:疑慮

  十月二十六日,江東義師大將吳懿按照約定,在留下一部分軍隊守衛考縣后,率軍從考縣抵達咸平,繼豫章義師之后,正式與陳勖率領的江夏義師匯合。

  趁此機會,陳勖立刻召開軍事會議。

  自上一次的會議一致推舉陳勖為‘諸義師聯合主帥’后,這是陳勖首次以‘主帥’的名義召開會議。

  這也難怪,畢竟江東義師的趙璋、趙瑜兄弟皆不在場,而豫章義師渠帥程周近段時間始終跟在江東義師身邊,論在義師中的威望遠不及連續攻克了陳郡與陳留郡的陳勖,更別提陳勖還有長沙義師渠帥關朔的暗中支持——項宣現如今暫時聽命于陳勖,就是最佳的明證。

  既然是這位主帥召集眾將展開軍議,豫章義師渠帥程周與江東義師大將吳懿自然不敢怠慢,包括與江東義師主力一同剛剛抵達咸平一帶的趙寅,皆出席了這場會議。

  眾人原以為陳勖是要商量合攻咸平的事宜,卻不想在會議的一開始,陳勖便神色凝重地說道:“諸位,梁城的晉軍展開了行動。”

  這一句話,便讓豫章、江東兩股義師的幾名將領露出了驚詫凝重之色,包括名義上來旁聽的趙寅。

  只見在眾目睽睽之下,陳勖沉聲說道:“據細作送來的消息,前日下午,薛敖連同河南都尉李蒙、潁川都尉周虎,集三軍之力,拔營朝這邊奔赴而來,預期今明兩日即可抵達咸平…”

  “這么快?”

  豫章渠帥程周神色凝重地說道:“我以為晉軍決定死守梁城…”

  聽到他的話,各路義師的眾將領都流露出附和之色,皆微微點頭。

  這不奇怪,畢竟早在十月上旬,河南、潁川兩郡的六萬援軍便抵達了梁城,但在長達整整十余日的時間里,這兩支援軍始終駐扎在梁城一帶,絲毫沒有立刻投入咸平縣作戰的意思,這讓義師眾將一致認為,晉軍應該不會在年前與他們展開大規模的交戰。

  “其中有什么原因,導致晉軍突然改變了原先的策略么?”

  程周麾下的一名將領狐疑問道。

  “多半是那個人吧。”陳勖麾下的大將周貢嚴肅地說道:“薛敖…”

  “陳門五虎、車騎將軍薛敖…么?”

  江東義師大將吳懿神色凝重的一聲感慨,令在場眾將皆陷入了沉默。

  平心而論,但凡是有點帶兵打仗經驗的,就都應該知道薛敖倉促率軍前來咸平找他義師交戰,這是一件并不有利于晉軍的事——雖說咸平縣暫時還未淪陷,可這座城池,哪里容納地下六、七萬晉軍呢?

  薛敖想要背靠咸平縣抗擊他義師,就必須解決在城外建造營寨的問題,而這件事,義師無論如何都是不會讓薛敖達成的。

  換而言之,薛敖充其量只能讓最多一半晉軍進駐咸平,而另外一半晉軍,則無法在咸平一帶立足,最后只能撤回。

  而這,會使晉軍出現割裂,使原本在兵力上就不如義師的晉軍在這方面更加陷入劣勢。

  這個道理,那薛敖為何想不到呢?

  還是說,那薛敖僅僅只是一個不通謀略的莽夫?

  當即,豫章義師渠帥程周麾下就有一名將領笑著說道:“不曾想堂堂陳門五虎之一,竟這般有勇無謀…陳帥何必為此擔憂?縱使那薛敖率其麾下太原騎兵與河南軍、潁川軍抵達咸平,我等亦不會叫他建成營寨,最后他只能后撤…”

  聽聞此言,陳勖立刻提醒道:“不可輕敵。…薛敖作為晉國太師陳仲的義子,絕不可能僅僅只憑勇武,更何況,此人身邊還有潁川都尉周虎在,倘若薛敖莽撞行事,那周虎肯定會提出異議…”

  …那可不見得。

  從始至終旁聽軍議的趙寅心下暗暗嘀咕。

  雖然兄弟倆迄今為止還沒有機會見上一面,但趙寅覺得,他那位化名周虎的弟弟趙虞,這次多半應該是站在他們義師這邊的,倘若那薛敖果真犯下了什么策略上的疏忽,他那位弟弟,還真未必會提醒。

  問題在于,那薛敖真的是如此莽撞、倨傲的人么?

  見會議間諸將對薛敖的性格展開爭議,趙寅沉思片刻,笑著開口道:“這有什么值得爭議呢?”

  在場大半的將領都紛紛看向趙寅,驚訝于這位‘伯虎公子’的突然開口。

  只見在眾目睽睽之下,趙寅輕笑著說道:“勝兵先勝而后求戰、敗兵先戰而后求勝。…咸平縣小且遠離梁城,我義師先到,為攻陷咸平而做了諸多準備,攻陷城池指日可待,我義師乃勝兵也;值此情形下,薛敖不明敵我形勢,反其道而行,率軍奔八、九十里馳援咸平,欲在咸平抗擊我義師,試圖逆勢而為,此乃敗兵之相。…此番我義師必勝,不必爭議。”

項宣、周貢、朱峁等陳勖麾下的部將們,聞言紛紛看向趙寅,臉上浮現幾許驚訝。狗狗  據他們所知,這位伯虎公子年紀不過一十七歲,過了今年也不過十八歲,但他所說的這番條理分明的話,卻讓人感到在理,不得不信服。

  陳勖亦驚訝地看向趙寅,半晌后笑著說道:“伯虎公子所言極是。…不過,陳某所擔憂的,是其中是否有詐…”

  趙寅搖搖頭說道:“我的老師公羊先生曾說過,兵事,正奇相輔,若敵狡詐,便用兵以正,不貪、不怯,戰必有因,戰必得法,似如此,縱使敵狡詐,我亦立于不敗。…今薛敖行事反常,棄主動而就被動,其中或有詭計,但只要我等不貪、不怯,自行我道,以不變應萬變,他終會原形畢露。”

  “我行我道?任他行他道?”陳勖驚訝問道。

  “正是。”趙寅拱手道。

  在琢磨了片刻后,陳勖撫掌笑道:“妙!好個‘我行我道、任他行他道’,伯虎公子,名不虛傳。”

  “陳帥過譽了。”趙寅謙遜道。

  此時,似項宣、周貢等將領也陸續明白過來了。

  也是,管他薛敖有什么詭計,他打他的,咱們打咱們的,我義師只需堅持貫徹原本的策略,按部就班步步緊逼,管他薛敖耍什么詭計?

  想到這里,就連項宣、周貢等將領,亦暗暗點頭,同時忍不住在心底稱贊一聲:伯虎公子,此子聰慧擅謀。

  鑒于趙寅的提醒,陳勖立刻做出了應對,他當即就吩咐項宣道:“項將軍,就按伯虎公子所言,我三軍義師繼續攻略咸平,待薛敖率軍抵達時,請項將軍領兵相拒,妨礙晉軍建營一事,期間若有何變故,其余義師會立刻增援。”

  “遵命。”項宣抱拳應道。

  而與此同時,薛敖與趙虞、李蒙三人,仍在趕來咸平的途中。

  截止當日下午申時前后,三軍抵達了開封縣,距離咸平大概還有三十里左右。

  在薛敖的命令下,全軍背靠開封縣進行協整。

  在三軍士卒們就近砍伐林木點燃篝火的期間,薛敖帶著趙虞、李蒙三人視察軍隊。

  不得不說,此時的天氣已經非常寒冷了,而夜里更為寒冷。

  潁川軍也好,畢竟潁川軍就只有兩萬人,且作為都尉的趙虞早就考慮到這次奔赴梁城作戰可能會跨年,因此早在于許昌集結那兩萬軍隊時,就準備了兩萬件冬衣。

  相比之下,河南都尉李蒙雖然事先也考慮到了這一點,但由于時間倉促,他并不能將冬衣發放到每一名士卒手中,好在前段時間駐扎在梁城的時候,童彥為李蒙提供了一批。

  當然,即便有了勉強還算充足的冬衣,夜宿荒郊,依舊是一件頗為折磨人的事,就好比昨夜,盡管河南、潁川兩軍士卒各個都穿著冬衣,甚至于還點燃了眾多的篝火,可當夜間的寒風刮起時,兩軍士卒依舊感覺冰冷刺骨。

  好在這年頭當兵的忍饑挨凍實屬屢見不鮮,因此在士氣方面倒是沒什么影響,士卒們頂多都是罵一罵叛軍,或者在私底下抱怨各自的將軍一番,抱怨他們在這種嚴寒天氣依舊強迫他們行軍。

  基于這一點,在跟隨薛敖視察軍隊時,李蒙苦笑著說道:“此番誘敵,我等付出的代價亦不小,今日我軍中有幾十人感染風寒,待回程時,恐怕這個人數會超過千人…”

  “唔。”

  薛敖點點頭,也沒多說什么。

  因為夜里吹了冷風導致感染風寒而病倒,這在歷來的軍隊中都不是什么新鮮事,哪怕冬衣再充足,依舊避免不了這種事。

  當然,這個問題說大也不大,只要給這些士卒多喂熱水,歇個幾日就能康復。

  薛敖真正所在意的,是接下來叛軍的應對。

  他囑咐趙虞與李蒙道:“明日,我三軍即可抵達咸平,介時,我等要擺出拒敵于咸平的架勢…”

  李蒙點點頭,旋即猶豫問道:“萬一叛軍傾巢而動該怎么辦?”

  也對,盡管叛軍的兵力絕非有他們號稱的‘三十萬’那么多,但十幾萬基本上是有的,而他們三人就只有六萬人,要是假戲真做真的打了起來,他們無疑就要面對兩倍的敵人,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就在薛敖思忖之際,趙虞笑著寬慰道:“李都尉何必漲他人士氣,滅我等威風?叛軍雖人數眾多,但大多都是烏合之眾,有薛將軍麾下五千余騎兵掠陣,叛軍絕不敢在寬闊之地與我等交戰…”

  “這倒也是。”

  李蒙琢磨了一陣,覺得倒也有幾分道理。

  五千騎兵,這確實是一股足以扭轉戰場勝敗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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