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城內兵卒,越有近三萬名,其中絕大部分都經受過長達三個月的訓練…”
當都尉曹索提到城內的兵力時,趙虞不禁有些驚訝,因為就連他沒想到,許昌城內的潁川郡軍竟已‘膨脹’到了三萬人。
只不過,這三萬人中到底有多少可用之卒呢?
趙虞毫不懷疑,許昌必然也是像他昆陽那般,在城內的平民中征召了大量的壯丁,而這或許就是數萬叛軍遲遲沒能攻陷許昌的原因。
想到這里,趙虞打斷了曹索的述說,問道:“請問都尉,這三萬郡卒當中,有多少是可用的呢?”
“什么?”被打斷的曹索微微皺了皺眉。
趙虞攤了攤手,解釋道:“比如,兵甲齊全的士卒占幾成,軍中的士氣如何,此前郡軍的傷亡有是幾何,這些都尉都沒有提及。…請都尉說得詳細些。”
話音剛落,曹索身背后就有一人開口喝斥道:“周上部都尉,請注意你對都尉的態度!”
經荀異暗中提醒,趙虞才知道這個開口的家伙,便是曹索手下除田欽以外的的另一名士吏,廖廣,一個目測三十幾歲,看起來有些陰沉的男人。
呵,看來我是被徹底敵視了呢…
見曹索那一邊的人皆面朝他冷臉相向,趙虞暗自冷哼。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從他他來到許昌的這一刻,就注定他會遭到曹索等人的敵視,更何況他方才還故意做出了‘搶座’這種極具深意的舉動。
與長史陳朗這種趙虞認為還可以拉攏的人不同,都尉曹索與他那就是無法化解的沖突了,除非其中一人放棄都尉之職,但很顯然,趙虞不會放棄,而對面的曹索,也不準備放棄。
而既然注定是敵人,那就沒必要客氣什么。
想到這里,趙虞淡淡說道:“周某只是想知道更具體的情況,故而發問,我自忖言語上并無不恭,為何要注意什么態度?反觀廖士吏,擅自插嘴,甚是無禮,我覺得應該注意一點比較好。…周某這個上部都尉,怎么說也要高過你一個士吏吧?嗯?”
聽到這話,那廖光指著趙虞冷笑道:“周虎,你一個山賊,劣跡斑斑,若非叛軍犯境,郡里需要用人,否則豈有你的今日?…郡守大人看上了你的才能,不問出身提拔你為官,可你如何回報郡守大人?在我許昌城局勢艱難之際,你卻擁兵自重,不肯救援。…你別以為我不知你心中所想!就憑你這樣的人,也敢在都尉面前指手畫腳?!”
此時,牛橫就充當護衛站在趙虞身后,聞言怒喝道:“你這廝,說什么?!”
一聲怒喝,猶如巨獸咆哮,別說李郡守等人被嚇了一跳,就連曹索、田欽、韓和、廖廣等人,亦是心中一驚。
見此,荀異連忙起身向李郡守介紹,變相圓場:“郡守大人,這位是周上部都尉麾下的猛士,牛橫,力有千鈞,威不可擋。”
說著,他簡單介紹了一番牛橫當日在昆陽之戰時的戰績。
李郡守當然明白‘力有千鈞’不過是稱贊之詞,否則哪有人能擁有千鈞之力?不過即便如此,他還驚詫于荀異的講述。
尤其是當他仔細打量牛橫那仿佛常人大腿般粗細的臂膀時,他亦發自真心地稱贊了一句:“真猛士也。”
一場騷亂,就在荀異的圓場下化為無形。
“曹都尉,你的手下可真無禮啊。”
一邊示意牛橫莫要妄動,趙虞一邊冷笑著奚落道。
曹索淡淡說道:“廖廣是個粗人,不懂禮數,周上部都尉莫怪,不過他提出的這番話,倒是有幾分道理。”
“道理?”趙虞輕笑道:“我看是強詞奪理吧?郡軍不能庇護境內各縣,反而要下縣派兵援助,這種郡軍,也配稱作郡軍?我觀這位廖士吏,他不去考慮如何擊退叛軍,卻指責我昆陽不肯派軍救援,有這種部下,難怪都尉屢戰屢敗。”
此言一出,曹索等人各個色變,那廖廣更是瞪著眼珠怒聲斥道:“周虎,你說什么?!”
從旁,田欽、韓和亦怒聲說道:“周不上都尉,你太無禮了!”
“夠了!”
曹索抬手阻止了部下們的喝斥,目視著趙虞沉聲說道:“周上部都尉,莫要欺人太甚。”
“嘿。”
趙虞輕哼笑道:“俗話說,面子是別人給的,里子是自己掙的。我昆陽去年所面對的,乃是叛軍渠帥關朔所率領的主力,當時我昆陽豁出全部、不計傷亡,這才艱難擊退叛軍,我認為,我昆陽無可貶責。反觀郡軍,面對的不過是叛軍的偏師,然而仍不能取勝,屢屢戰敗,而可笑的是,似這位廖士吏,竟對我昆陽以及周某的功勞視而不見,指責我不愿救援許昌,這等行跡,簡直是毫無廉恥!”
“你這混蛋…”
曹索等人幾乎要氣炸了,但卻無言反駁,誰讓他郡軍確實拿不出什么喜人的成績呢?
就在這時,李郡守開口喝道:“夠了!”
一言既出,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這個周虎…
李郡守瞥了一眼趙虞,心情著實有些復雜。
說實話,自趙虞向他表達忠誠之后,他對趙虞的看法還是蠻好的,更別說趙虞反復向他保證,一旦事不可違,便拼死保護他與他的家眷突圍至昆陽,這讓李郡守在抵抗叛軍這件事上有了更多的底氣。
但是這個周虎,攻擊性實在太強…
就像那廖廣所言,眼下滿屋子的人都知道這周虎到底想干什么,也難怪曹索等人表現出了很大的敵意。
說實話,對此李郡守也有些為難,不知是否該默許這周虎的行為。
在沉思了一番后,他正色說道:“今日只為商議叛軍之事,我不想聽到不相干的事!…周虎,我知道你很有才能,但你也不可居功自傲;曹索,你身為都尉,當思索的是如何擊退叛軍,周虎去年在昆陽功不可沒,你要多聽聽他的意見。”
這…算是各打五十大板?
屋內眾人暗自嘀咕。
“是!”
“是!”
趙虞、曹索二人起身抱拳。
見此,李郡守臉上重新露出笑容,點頭說道:“好了,曹都尉,你繼續吧。”
“是。”
在朝著李郡守抱了抱拳后,曹索轉頭看向趙虞,目光閃過幾分冷意,但口中卻繼續說道:“…眼下郡軍,兵甲齊全者占其中…五成,傷卒有約有四千左右,至于軍中的士氣,軍卒們上下一心,皆希望保衛許昌、擊退叛軍,可謂是眾志成城。”
趙虞一邊聽著曹索的講述,一邊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李郡守。
從方才李郡守的態度他不難看出,這位郡守大人對曹索已有諸般不滿,可惜這并不意味著默許他趙虞取代曹索。
看來我要取代曹索,必須先讓這位李郡守對他徹底失望。
想到這里,趙虞別有目的地問道:“那么,迄今為止郡軍與叛軍的傷亡又是幾何呢?”
聽到這話,曹索忽然惡狠狠地盯向了趙虞,看得趙虞暗自好笑。
敵我兩方的戰損,這永遠是雙方將領繞不開的問題,也是衡量一名將領是否優秀的標準之一。
趙虞要在李郡守面前質疑曹索的能力,又豈能放過這一點?
在足足盯著趙虞看了半晌后,曹索這才面無表情地回答道:“迄今為止,我郡軍的傷亡約有…三萬左右,至于叛軍的傷亡,約在…兩萬左右。”
話音剛落,坐在主位上的李郡守,臉上閃過一絲不快之色,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曹索,顯然是對這個傷亡數字感到很不滿意。
然而趙虞卻感覺有點意外。
平心而論,殺敵兩萬、自損三萬,這個戰績實在是糟糕透頂,畢竟郡軍是作為防守的一方,占據城墻的優勢,打成這樣實在不應該。
不過考慮到當初許昌選擇退守城池的時候,原本郡軍的老卒就因為三次戰敗而幾乎殆盡,只能臨時征募新卒,趙虞并不認為這個戰績有多么糟糕。
別忘了,當初他昆陽的民兵在上城墻抵抗叛軍時,傷亡也一度達到一比三、甚至是一比四的程度,平均需犧牲三到四人才能換死一名叛軍士卒。——這是沒辦法的事,一群只經過些許訓練的農夫,又怎么可能與正規軍卒對抗呢?
照這么來看,其實許昌的傷亡還算可以,勉強可以接受。
只不過,這真的是真實的敵我傷亡么?
暫且不論許昌的傷亡是否僅僅只有三萬,叛軍方的損失真的有兩萬人么?
…看來我可以想辦法查查這件事,倘若能查出這曹索偷偷掩蓋兩方的戰損,相信更有利于我奪取都尉之職。唔…作為郡守府的長史,陳朗應該可以打探到這方面的事…
趙虞瞥了一眼坐在斜對過的陳朗,讓這位郡府長史沒來由地一陣不適。
此時,李郡守開口道:“周上部都尉,許昌的情況,你大致亦了解了,不知你對當前的戰況,又什么好的建議?”
聽到這話,趙虞想了想,抱拳說道:“回稟郡守,卑職確實已有一些想法,不過,卑職想先聽聽曹都尉的看法,畢竟曹都尉在許昌這邊負責迎擊叛軍,比卑職更了解這邊的叛軍…曹都尉,你說呢?”
這個周虎,他是存心要看曹索笑話么?
李郡守微微皺了皺眉。
此刻滿屋子的人都看出了趙虞與曹索二人之間的爭鋒相對,他又豈會視而不見?
…讓周虎取代曹索么?
見似乎繞不開這個問題,李郡守心下亦權衡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