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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巷戰(六)

  隨著夕陽將最后的余暉收回,昆陽城內逐漸變得漆黑,無論昆陽人,亦或是義師將士,在鏖戰一日后也都偃旗息鼓,各自點燃篝火,準備過夜。

  然而就在此時,昆陽城內響起了一陣陣狼嚎。

  “那幫家伙在干嘛呢?”

  作為旅狼的十幾名督百之一,許柏在一間遍地狼藉的樓屋內推開一扇窗戶,又好笑又好氣得聽得城內那一聲聲狼嚎。

  要知道在他們旅狼中,狼嚎作為一種傳遞訊息的訊號,它的長短、緩急、聲數都是有意義的,其中最關鍵的就是表明自己的‘身份’。

  但方才那幾聲狼嚎,明顯就是胡亂嚎叫的,許柏也不知道那群家伙在搞什么鬼。

  “帶頭的那個,應該是郝順吧?”

  在屋內一小堆篝火旁,有一名目測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笑著說道。

  此人叫做杜續,是縣內一間糧油鋪的長子,先是加入了兄弟會民兵,隨后被選入黑虎眾,因為實力增長迅速且腦子靈活好使,而被許柏招入他的‘狼群’,成為一名什長。

  話音剛落,就有另一名黑虎賊笑著說道:“當著郝順的面,你可不能這么喊,那家伙自當了督百之后,可神氣呢。”

  篝火旁的眾人哈哈大笑。

  黑虎賊旅狼,按‘狼群’區分,而督百就是頭狼。

  這些督百的性格不同,也造成了諸‘狼群’的氛圍大不相同。

  就拿許柏來說,他是游俠出身,不怎么看重身份高低,因此他的狼群,內部氣氛十分和諧,相互開玩笑的,司空見慣。

  但也有在意自己身份的,比如說郝順。

  郝順那圈子的人,非常注重武力與內部競爭,因此內部的氣氛比較嚴肅,當然,作戰能力也非常強悍,多的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

  而對于這些,趙虞是不管的,他對旅狼的態度就是放養,這種態度,造就了旅狼的一名名督百們,各自都有各自的想法與判斷。

  總而言之,旅狼相比較一般黑虎賊有著更大的自由度。

  “嚏!”

  在一條昏暗的小巷里,旅狼督伯郝順扶著一面墻打了個噴嚏。

  又是誰在背后說老子壞話?

  揉了揉鼻子,郝順有些不快地想道。

  許柏那群人說得沒錯,郝順很得意于他旅狼督百的身份,畢竟這是旅狼最高的職位,而旅狼就是黑虎眾旅賁營特殊的存在,只要不是在特殊情況下,就連大統領陳陌都管不到他們。

  但反過來說,作為黑虎賊最精銳的存在,旅狼們也得做出相應的成績。

  將手下幾名什長聚集到一處,郝順壓低聲音說道:“情況,你們大致都清楚了,首領對我等下達的命令很簡單,獵殺城內叛軍,這幾日,許柏、王聘、徐饒、樂興那幾幫家伙風頭很猛,咱們不可被他們比下去。…現在我來分派一下,今晚我帶三個什,剩下的,于郭,你帶三個什,高壯,你帶三個什,誰干得出色,我就正式提拔誰為隊正。”

  狼群內部的事,都由頭狼說了算,首領周虎并不會干涉,因此聽到這話,于郭、高壯二人心情很是振奮。

  “散。”

  待揮了揮手后,幾名什長立刻各自離開。

  待戌時二刻前后,郝順準備行動了。

  他們來到了東南城區,在一條小巷里,遠遠窺視著前方的動靜。

  東南城區,是黑虎寨頭目張奉防守的區域,郝順對此很不屑,因為據他所知,今日張奉丟掉二條小街,失去了半個東南城區,最后還是東城墻的王慶派人增援,這才阻止了張奉的潰敗。

  就這能力,還配稱作大頭目?還配稱作‘應山九賊’之一?

  相比較下,負責西南城區的馬弘就出色多了。

  當然,最出色的莫過于降將鞠昇,就連郝順都不得不承認,那名降將或許有點本事。

  還得咱們來給那位張大弁目收拾局面。

  暗自冷哼著,郝順來到了被叛軍占據的城區,將頭伸出小巷,看了看兩側。

  據他仔細觀察,小巷的左側是他們昆陽的守卒,在小巷的右側,則是叛軍。

  在南邊么…

  悄悄退入小巷,郝順琢磨了一下,沿著原路返回,旋即朝南,來到了一間民宅旁。

  鑒于已經靠近敵占區,郝順也是頗為謹慎,從籬笆處窺視那間民宅的院子。

  只見在院子內,十幾名叛軍士卒抱著兵器圍坐在一堆篝火旁,明明那堆篝火即將熄滅,卻沒人愿意伸手填一根柴火。

  想來不是太累,就是這群人已睡熟了。

  往院子的門口瞧,有兩名叛軍士卒倚著遠門站在那,不過也是耷拉著腦袋,不曉得是不是在偷偷打盹。

  至于民宅的主屋內,郝順就看不真切了,不過從窗口透露出的火光來看,屋內應該也住著叛軍,可能還是什長、伯長之類的士官。

  在仔細觀察了一番后,郝順覺得是個好機會。

  然而就在他正準備行動時,忽然他所處位置的東邊,在大概距離幾十丈的位置,響起了一陣廝殺聲,期間伴隨著叛軍驚慌失措的喊聲:“黑巾賊!黑巾賊!”127

  遠處的喊聲,驚動了院子里的叛卒,當即有人站起身來,驚疑不定地看向四周,旋即吩咐旁邊的士卒道:“快,快去看看!”

  見此,郝順心中暗罵,暗罵他們旅狼中那幫不顧他人的混蛋,居然在離他那么近的位置對叛軍動起了手。

  眼瞅著那幾名叛軍士卒朝院外而來,郝順忽然靈機一動,低聲吩咐身后的黑虎賊道:“把黑巾摘下來。”

  同時,他自己也摘下了頭上的黑巾,同時對手下一名汝南郡出身的旅狼低聲說說道:“陳方,待會這樣說…”

  “嗯!”名為陳方的黑虎賊點點頭。

  在做完這些準備后,他趕在院內的叛軍士卒出來之前,帶著手下一干黑虎賊急匆匆地朝院子奔去,待迎面碰到叛軍士卒時,事前經郝順授意的黑虎賊陳方,便操這一口汝南郡的方言詢問道:“這里怎么回事?方才是何人驚呼?”

  對面的叛軍士卒一聽那名黑虎賊的口音,不由有些納悶:“你們是江夏義師的?在這里做什么?”

  原來,江夏義師有許多汝南郡的人。

  見對方似乎有所誤會,陳方也不解釋,按照郝順的授意說道:“我等在街上巡視,聽到有人呼喊…”

  “哦。”那幾名義師士卒點點頭,旋即又說道:“你們聽錯了,不是這邊,是在東邊,我等正要去察看情況。”

  聽聞此言,陳方看了一眼郝順,見后者點頭示意,遂說道:“我領一些人跟你們去。”

  “行。”對方答應了。

  見此,郝順將二十幾名手下一分為二,一半人由那陳方率領,而另一半人由他自己率領。

  “兄弟怎么稱呼?”

  “吳顧。”

  陳方與那名叛軍的隊正套這話,漸漸走遠。

  而此時,郝順則帶著剩下的人堂而皇之地走到了院內。

  聽到腳步聲,或有幾名圍坐在篝火旁的叛軍士卒帶著倦意抬起頭來,郝順含糊不清地說道:“幾位兄弟,讓咱們也烤烤火。”

  還別說,臨近十月中旬的夜里,天氣已開始轉冷,尤其是當夜風刮起的時候,隱隱帶著幾分涼意。

  可能是方才聽到了陳方等人的對話,篝火旁剩下的七八名士卒也沒什么過激反應,任由郝順等人坐下。

  或有人好奇地詢問:“你們是江夏義師的?”

  郝順含糊作答。

  可能是見郝順等人沒什么閑聊的興致,亦或是太過于倦乏了,很快,篝火旁那七八名叛軍士卒就再次抱著兵器打起了盹。

  見此,郝順給手下的黑虎賊們使了個顏色。

  眾人會意,一邊悄悄挪近那幾名叛軍士卒,一邊從背后的刀鞘里抽出了短劍,引而不發,等著郝順下令。

  但見郝順猛地一點頭,幾名黑虎賊猛地撲向那幾名叛軍士卒身上,一邊用手捂住對方的口鼻,一邊用手中的短劍割斷了他們的咽喉。

  可憐這些叛軍士卒,白晝間鏖戰了一宿,此刻太過于倦乏,毫無防備,當即被黑虎賊所殺。

  而在麾下黑虎賊得手的同時,郝順亦立刻站起身來,帶著幾名黑虎賊沖入民宅內。

  果不其然,在那間一堂二室的民宅內,亦有不少叛軍士卒抱著兵器在打盹,粗略一數怕不是有十幾人,其中有一人甚至在土炕上呼呼大睡,大概是這群士卒的士官。

  見此,郝順與麾下黑虎賊二話不說,提刀就將這些叛軍士卒全部剁死。

  殺光屋內的叛軍士卒,郝順等人將門合上,退出屋外,重新回到了院中,而院內的那些黑虎賊,此時也已將尸體拖到了角落。

  一幫人若無其事地,繼續圍坐在篝火旁。

  不多時,陳方所帶的那群黑虎賊,就與吳顧所帶著的十幾名叛軍士卒回到了這邊。

  待瞧見郝順時,那吳顧還懊惱地與郝順說話:“待我等趕去時,那幫黑巾賊早已逃了…”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郝順說著這話,在對方不解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了對方的手臂,旋即將藏在守信的短劍,刺入了對方的咽喉。

  “動手!”

  在那吳顧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郝順目露兇光地下了命令。

  一聲令下,他身后的十幾名黑虎賊,以及陳方身后的十幾名黑虎賊,一起動手,眨眼工夫就把這十幾名叛軍士卒通通砍倒在地。

  “撤!換一處!”

  抹了抹臉上的鮮血,郝順看著遍地的尸體,舔了舔嘴唇。

  而與此同時,在昆陽城南的大街小巷上,亦有其余的旅狼在肆意獵殺他們所砍到的叛軍士卒。

  或有叛軍士卒走著走著,被一支不知從哪飛過來的箭矢射死。

  或有叛軍士卒在路過一地尸體時,被偽裝成尸體的黑虎賊所殺。

  甚至于,還有黑虎賊從屋頂闖入一間間屋內,將在里頭歇息的叛軍士卒殺死。

  整個昆陽城南,到處都是喊殺聲,慘叫聲,不絕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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