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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鏖戰(三)

  “油來了!油來了!”

  在昆陽東城墻上,一隊兄弟會民兵捧著幾罐子油沖上城墻。

  此時,石原、陳貴等人正率領縣軍拼死堵著缺口,抵擋城外的叛軍順著云梯車的梯板源源不斷地沖上來。

  待聽到兄弟會民兵的喊聲,石原抹了把臉上那不知是汗水還是血水的液體,揮舞手臂大聲招呼:“這邊!這邊!”

  “讓一讓,讓一讓。”

  那幾名兄弟會民兵聽到招呼,高舉著油罐擠了過來,但聽石原一聲‘砸’,他們砰砰地將手中的油罐奮力砸向城外僅幾丈遠的云梯車,以及那架在城墻上的梯板。

  “火油!火油!”

  云梯車上與梯板上的叛軍士卒們驚恐地大喊,揮舞手中兵器與盾牌想要將迎面擲來的油罐拍開,只聽砰砰幾聲,脆弱的油罐反被他們打碎,粘稠的脂油濺地到處都是。

  “啊——!”

  被油濺到的叛軍士卒立刻慘叫起來,被濺到的部位立刻燙起了泡。

  也難怪,這可是城內剛剛熬煉出來的滾油。

  或有幾罐幸存的油罐,最終也命中了目標,砰砰地砸碎在城外的云梯車上。

  “丟火把!”

  縣軍卒長唐洪厲聲喊道。

  話音剛落,便有幾名縣軍士卒從城墻上的火盆里撿起幾根還在燃燒的柴火,顧不得柴火燙手,噗噗丟向城外的云梯車。

  甚至于,有縣卒干脆端著整個火盆,將其中的炭火潑向在云梯梯板上的叛軍士卒,燙地那些人哇哇直叫。

  “熊——”

  在那些柴火與炭火的作用下,被淋到脂油的梯板與云梯車出現了幾許火苗。

  “快救火!救火!”

  叛軍士卒大聲呼喊著,拼命想要踩滅、撲滅逐漸燃燒起來的火勢,可那動物脂油引燃的火勢,又哪里是輕易能夠撲滅的?腳踩下去時看似已踩滅,可腳一抬,那火勢就又熊一聲燃燒起來。

  城外的井闌車那邊亦是如此,縱使有許多叛軍士卒拼命拿布拍打火勢,那火勢還是無法覆滅,反而他們手中的布沾到脂油后也燃燒了起來。

  只是短短幾十個呼吸,東城墻南段城外的那架云梯車,便熊熊燃燒起來。

  見無法撲滅火勢,那云梯車上的叛軍士卒只得爭相跳車逃命。

  “萬歲!”

  “萬歲!”

  城墻上的縣卒齊聲歡呼起來,就連石原臉上亦露出了興奮之色。

  畢竟,他們除掉了對他們東城墻而言威脅最大的事物。

  而就在他們歡呼之際,北段城墻亦響起了縣軍士卒們的歡呼聲。

  唐洪舉著盾牌冒險將身體探出城墻外看了一眼,旋即欣喜地沖身邊的士卒們喊道:“北段城墻,陳曲侯那邊也得手了。”

  城墻上的縣卒們更加振奮,再次高呼萬歲。

  與此同時,在東城墻的城門樓,王慶板著臉注視著城外的叛軍,待聽到左右兩側城墻皆響起歡呼聲,他繃緊的面色才稍稍放松。

  此時在他左右,亦有心腹黑虎賊向他稟告:“老大,兩架云梯車已全部點燃。”

  干得不錯嘛!

  王慶心中暗贊一聲,旋即看向城外。

  如他所料,兩架云梯車被放火焚毀,給叛軍進攻造成了很大阻礙,以至于城外的叛軍不得不暫時撤退,重整旗鼓。

  “傳令下去,不得松懈!”

  他難得嚴肅地下達著命令。

  而與此同時,在馬蓋負責的西城墻,縣軍們亦陸續將城外那兩架云梯車燒毀,繼而齊聲歡呼。

  在士卒們歡呼之際,站在城門樓前瞭望臺上的馬蓋,亦是暗自松了口氣。

  在他看來,威脅最大的莫過于那兩架云梯車,如今這兩件攻城器械已被他麾下的縣卒摧毀,縱使城外的叛軍仍有許多攻城用的長梯,也不足以像方才那樣險些沖垮他們城墻上的防線。

  想到這里,他大聲鼓舞士氣道:“維持死守!…叛軍已無云梯車,縱使有再多的長梯,也無法攻上城墻!我方…必勝!”

  “喔喔——!”

  城墻上的士卒們士氣大振。

  倘若說東、西兩側城墻因及時得到了一罐罐脂油而得以燒毀云梯車,振臂歡呼,那么南城墻的黑虎賊們,這會兒就是在罵娘了。

  原因很簡單,因為在趙虞的命令下,負責熬煉脂油的兄弟會成員,自然優先給東、西兩側城墻供應脂油,然而南城墻外的云梯車,卻有整整六架之多,是東、西城墻的三倍,而想而知此刻南城墻上那些黑虎賊的心情。

  但這也沒辦法,因為趙虞要優先確保東、西兩側城墻不會淪陷,這是他施行巷戰的前提,否則倘若東、南、西三面全淪陷了,那就沒有施展巷戰的空間了——叛軍只需趁著攻破城墻的優勢,從三個方向展開齊攻,昆陽這座小縣哪還有巷戰的空間?

  是故要施行巷戰,前提是只能放棄一面城墻,這樣才有相對足夠的縱深,而要放棄的這面城墻,趙虞選擇南城墻。

  原因無他,只因南城墻外有關朔的近兩萬長沙義師與陳勖的近一萬江夏義師,毫無疑問是叛軍攻打昆陽的主力,只要能把這股叛軍打殘了、打怕了,叛軍后續的進攻力度無疑會跌到底谷。

  不過眼下暫時還不能退,一來趙虞尚未與孫秀、陳陌等人通氣,二來城內陳才等人還未做好準備。

  他站起身來走向城門樓外,站在樓門附近環視東西兩端城墻上的戰況。

  就像他所估測那樣的,今日城外叛軍的攻勢堪稱有實力來最為兇猛,城外那六架云梯車,對于原本就有許多攻城長梯的叛軍而言簡直就是如虎添翼,盡管城墻上的黑虎賊暫時還可以抵擋,但體力的消耗、兵力的損失,遠非前幾日可比。

  不知過了多久,城墻上終于響起了兄弟會民兵的喊聲:“油來了!油來了!”

  “他娘的才來?”

  “老子等得屁都涼了。”

  在一陣陣黑虎賊們的埋怨聲中,他們將一個個油罐丟向城外的云梯車。

  當即,就有一輛云梯車燃燒起來,驚得云梯上的叛軍將領大聲催促士卒滅火。

  趙虞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看著正在當空的太陽皺了皺眉。

  可能是感覺到趙虞的焦慮,靜女走上前一步,雙手悄悄握住趙虞微微攥緊的右手,輕聲說道:“少主,不如到樓內…”

  還未等她說完,趙虞便搖了搖頭。

  其實他也明白,在此刻的城墻上,他的智謀幾乎已起不到什么作用,除非讓作為統帥的他,像一名士卒那樣去作戰殺敵。

  但他還是決定站在城門咯前的瞭望臺,以鎮定的態度來穩定軍心。

  “喔喔!”

  東端城墻,忽然爆發一陣黑虎賊的驚呼聲,趙虞轉頭一瞧,這才意識到是陳陌開始發威了。

  作為黑虎寨的第一猛將,手持長矛的陳陌竟跳上了一塊勾住城墻的梯板,手中長矛來回一通亂甩,當即就有七八名叛軍士卒驚叫著摔下城去。

  “大統領!大統領!”

  城墻上的黑虎賊們不約而同地齊聲歡呼,為己方的陳大統領吶喊助威。

  或許這些黑虎賊此刻情緒振奮,但趙虞卻絲毫也高興不起來,因為陳陌并非是像牛橫、劉屠那樣的莽將,作為黑虎寨的大統領、旅賁營的營帥,陳陌很清楚他更多時候要履行指揮的職責。

  如今他都必須親自出手,可見局勢已經非常危急。

  …是體力消耗地太快了。

  趙虞皺著眉頭觀察著遠處城墻上的黑虎賊。

  在他的觀察下,大部分的黑虎賊已疲于應付不斷沖上城墻來的叛軍士卒,一個個氣喘吁吁,反觀那些叛軍,雖然傷亡數字不斷增強,但后續沖上來的士卒,卻是一個個體力充沛。

  別看眼下似乎還是黑虎賊占據優勢,可一旦他們殘存無多的體力徹底耗盡,那么戰況就會一下子倒向對面的叛軍。

  可問題是,戰況如此激烈,城墻上的黑虎賊們根本沒有輪換歇息的機會。

  …必須爭取時間!

  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趙虞沉聲說道:“牛橫大哥,可敢與我一起去增援城墻,給弟兄們一個驚喜,給他們創造輪換歇息的機會?”

  “?!”帶著面具的靜女心中大驚,當即想要勸阻,卻被趙虞抬手阻止的動作給打斷。

  看看靜女,又看看趙虞,牛橫咧嘴笑道:“咱早就手癢了。”

  說著,他沖著在旁的手下喊道:“去拿我的矛來!”

  “是!”

  兩名黑虎賊連忙轉身奔入城門樓,一起合力將一柄足足有小臂粗細的鐵矛搬了出來。

  這柄鐵矛可有來歷,它屬于被當日被陳陌擊殺的徐寶麾下曲將樊武,陳陌自己使著稍稍嫌重,就丟給了牛橫。

  在那兩黑虎賊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牛橫單手握住那柄鐵矛就將它提了起來,就仿佛提一根木棍似的,上下甩動了兩下,甩地呼呼生風。

  “唔。”

  滿意地點點頭,牛橫又喊道:“我的盾呢?”

  “這就去取。”

  那兩名黑虎賊如夢初醒,轉身奔入城門樓,從樓內又保住一塊厚達一個半指節的鐵盾。

  牛橫接過那塊鐵盾,將內套套在左手小臂上,左手盾,右手矛,呼呼生風地比劃了兩下,旋即朝著趙虞點了點頭。

  見此,趙虞亦拔出腰間的佩劍。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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