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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魯陽縣令劉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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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正文————

  “…近幾年天下大旱、各地難民叢生,本理當是全國各縣子民齊心協力共渡難關,汝水一帶諸縣又憑何能置身事外,對魯陽縣遭難民之禍袖手旁觀?難道那諸縣并非我大晉的城縣么?我等不妨直言于諸縣,倘若諸縣愿意撥出錢糧相助,那么我魯陽縣也愿意替他們穩住境內的難民,不使其流竄往北,否則,咱魯陽縣也管不著那些難民愛往哪去!”

  當日晌午,在魯陽縣的縣府正堂內,魯陽鄉侯與魯陽縣縣令劉緈于一張桌案旁正襟危坐,言辭地將以上那段話說予劉緈,只聽得這位四十來歲的劉縣令雙目放光,雙手拍著大腿贊聲不斷:“是極!是極!鄉侯所言極是,這原本就并非我魯陽縣一縣內務,縱使汝水一帶諸縣不肯相助,又豈能容他們置身事外?”

  說著,這位劉緈劉縣令用敬佩的目光看向魯陽鄉侯,由衷又贊道:“鄉侯不愧是我魯陽縣的人杰,如此一來,困擾你我許久的錢糧問題,也總算是找到了解決的辦法。前一陣子劉某曾派人前往汝水諸縣尋求援助,據派出的差卒回來稟報,汝水一帶諸縣受旱情影響并不嚴重,且暫時也未受到難民的影響,倘若此番能順利說服諸縣,我魯陽縣便能得到一筆可觀的錢糧…數個縣的錢糧資助,應該能抵得上咱縣內的官倉了吧?如此一來,你我商擬的河渠,也總算可以開始施工了…”

  “是啊。”魯陽鄉侯亦心情振奮。

  出于高興,盡管魯陽鄉侯準備返回府內,但縣令劉緈卻硬是要邀他到家中喝酒,權當慶賀此事。

  劉縣令的家倒也不遠,就在縣府的后院,拗不過這位劉縣令的盛情邀請,魯陽鄉侯只得應約,對坐吃酒。

  待喝了三巡酒后,劉緈忽然惋惜地說道:“可惜鄉侯想出這招妙策稍稍遲了些,若能提早個把月,或許我魯陽縣境內的農田,還能從哪些難民手中剩些收成…”

  …那可真是抱歉,趙某今日早晨才聽我兒道出這招計策。

  魯陽鄉侯哼哼兩聲,面無表情。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話語中的漏洞,劉緈連忙補救道:“鄉侯切莫誤會,劉某絕沒有責怪鄉侯的意思,只是純粹為我縣今年的收成感到惋惜。”

  “我理解,我府上的田地,今年也是損失頗多。”

  魯陽鄉侯點點頭,沒有追究。

  確實,鑒于他魯陽縣不敢開放官倉,縣內的農田難免遭到了難民的偷竊與哄搶,田地里那些尚未成熟的谷麥,連著桿子都被那些難民拔了去,就連屬于魯陽鄉侯府的田地亦是如此,魯陽鄉侯雖有些阻止,但也擋不住那般眾多的難民,只能退而求其次,派府里的仆從與護衛去守衛田地間的谷倉,最起碼將谷倉內堆積的陳糧保住。

  至于田地里的那些谷麥,魯陽鄉侯也就只能選擇放棄。

  好在他鄉侯府有“食兩千戶”的殊榮,就算損失當年自家田地里的作物,倒也不算是太嚴重的事,但此事若放大至整個魯陽縣,魯陽縣今年著實是損失慘重,別說朝廷制定的稅收,恐怕就是交給魯陽鄉侯府的兩千戶食祿,也未必能夠湊足。

  可問題是,趙虞今早才將這招辦法告訴魯陽鄉侯,魯陽鄉侯也沒辦法啊。

  端著酒碗猶豫了半晌,魯陽鄉侯將酒碗放下,神情有些糾結地對劉緈說道:“劉公,實不相瞞,其實想到這招‘威逼諸縣’的,并非是小侯,而是小侯家中的幼子。”

  劉緈正給魯陽鄉侯倒酒,聞言頓時一愣:“據劉某所知,鄉侯膝下有二子,然而都僅有十歲左右…”

  “嗯。”魯陽鄉侯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見此,劉緈的臉上浮現濃烈的驚訝,難以置信地問道:“鄉侯,你是說,想出這招計策的,竟是一個十歲的孩童?”

  魯陽鄉侯點點頭,說道:“這些日子,小侯亦為籌集錢糧一事而困擾,但卻不得其法,直到昨日,我幼子趙虞對我提出,讓我與劉公商議,看能否湊些錢糧,讓那些難民以工換食…”

  “誒?”

  劉緈的雙目再次睜大:“這不就是鄉侯你當初想出的辦法么?令公子連這招也想到了?”

  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好奇問道:“等等,鄉侯所說的幼子,可是前些日子不慎在鄉侯府上的一棵樹上摔下,導致失去以往記憶的那位公子?”

  “唔?”

  魯陽鄉侯微微一愣,皺眉問道:“劉公,你怎么知道?”

  “鄉侯且莫誤會。”劉緈笑著解釋道:“是城內一個姓孫的神婆所言,這幾日,那老婆子逢人就說,就連鄉侯你也知曉她的名氣,請她到鄉侯府為公子驅邪…”

  魯陽鄉侯聞言雙眉皺起,顯得很是不悅。

  明明他已支付那名神婆豐厚的酬禮,且特地叮囑對方莫要將此事外傳,沒想到那老婆子的嘴巴如此不嚴,竟拿這件事來增長名氣,實在可惡!

  見魯陽鄉侯面有怒意,劉緈寬慰道:“鄉侯息怒,回頭劉某叫人警告那老婆子一番,叫她休要再胡言亂語就是…相比之下,在下更好奇鄉侯的幼子,倘若鄉侯所言不虛,此子之才智,怕是不同尋常啊。令公子自幼聰慧過人么?”

  “這個…”

  由于以往并沒有親自教導兩個兒子,魯陽鄉侯也吃不準幼子趙虞是不是本來就如此聰慧。

  或許也有可能是那一日從樹上摔下來,反而開了智?

  這倒也不算毫無根據的猜測,畢竟當年那位方士就對他說過,他幼子在十歲時會有一劫,邁不過便夭折,但倘若能邁過,此子日后前程不可限量。

  倘若當年那位方士所言不虛,那么,他幼子邁過了那一劫,恐怕就不能再用以往的目光去看待了。

  “大概吧。”魯陽鄉侯含糊說道。

  聽聞此言,劉緈不由得樂道:“鄉侯怎地這般含糊?令公子是否聰慧過人,鄉侯作為生父,竟不知曉?”

  這話說得魯陽鄉侯有些慚愧:“小侯平日里甚少親自教導我兒…”

  “啊。”

  劉緈聞言恍然,旋即搖搖頭說道:“鄉侯,劉某虛長你幾歲,在這方面略有些心得。…劉某當年為了謀官、謀生計,亦疏忽對犬子的教導,甚至一度視為累贅、拖累,可如今逐漸上了年紀,卻愈發懷念當年被犬子纏問時的日子,然而我兒如今卻已長大成人,有了自己的抱負,我作為生父亦不能阻攔,只能任憑他自己去闖蕩,留我夫婦二人在魯陽縣…鄉侯膝下二子尚年幼,距兄弟倆長大成人尚有近十年光景,鄉侯還有機會品味父子之情,莫要錯失,等到劉某這個歲數,再來后悔…”

  “…”

  魯陽鄉侯若有所思。

  當晚戌時二刻之后,魯陽鄉侯才回到自家府邸。

  此時周氏已與兄弟倆以及靜女用罷晚飯,在夫婦倆的臥居等待丈夫歸來。

  待見到魯陽鄉侯回屋,周氏一邊替他寬衣,一邊帶著幾分抱怨說道:“今日去縣城,為何這么晚才回來?雖有護衛伴隨左右,但最近外邊終歸不安定,夫君當警惕才是。…唔?這么大的酒味,喝酒了?”

  “啊,今日高興,是故與劉公喝了幾碗酒,耽誤了時辰。”

  “高興?”

  周氏替丈夫倒了一碗水,送到他手中,口中好奇問道:“所為何事?”

  “呵呵。”

  帶著幾分醉意的魯陽鄉侯伸手在妻子鼻梁上刮了一下,笑著說道:“困擾為夫與劉公月余的難題,今日終于有了破局的辦法!”

  “咦?”周氏微微一愣,旋即驚喜問道:“夫君指的,莫非是修筑河渠的錢糧問題?”

  “正是!”魯陽鄉侯點了點頭,端著碗喝了幾口。

  “夫君想出辦法了?”周氏眼眸一亮,驚喜說道:“不愧是夫君!”

  “咳、咳。”

  聽到周氏的話,正在喝水的魯陽鄉侯嗆了一下,看了眼滿臉敬佩之色的妻子,含糊其辭。

  “怎么跟孩子似的,喝水都能嗆到?”

  周氏上前輕輕拍了拍丈夫的后背,又揉了揉,旋即好奇問道:“話說不知夫君想出了什么辦法,可否告訴妾身?”

  魯陽鄉侯猶豫一下,遂將幼子趙虞提出的辦法,告訴了周氏。

  待聽完后,周氏亦是嘖嘖稱贊:“這計策妙呀,不愧是夫君!”

  “唔…唔,也不算什么。”

  魯陽鄉侯有些心虛地轉過頭,假裝喝了口水。

  見此,周氏眼中閃過幾許疑色。

  她太了解自己的男人了,在她的認知中,身邊的丈夫有時候就跟沒長大的孩子般幼稚,比如前一陣子想出了讓難民‘以工換食’的辦法后,盡管丈夫并未透露給除劉縣令以外的人,但在她面前卻是很得意。

  當然,當時她也很識趣地稱贊了丈夫,讓丈夫十分受用。

  今日…這是怎么了?

  周氏狐疑地看著自己的丈夫,這讓魯陽鄉侯越發心虛,當即岔開話題道:“對了,寅兒與虍兒,今日做了什么?”

  周氏從自己丈夫臉上看不出什么端倪,聞言回答道:“寅兒今日還是在公羊先生那屋學習,至于虍兒嘛,晌午后他陪妾身說了些話。”

  “說、說什么了?”假裝喝水的魯陽鄉侯偷偷瞥了幾眼妻子。

  周氏帶著幾分疑惑回答道:“也沒什么,妾身就是跟虍兒說了些他小時候的事…”

  “哦。”

  “不過妾身發現,虍兒真的很聰明,那日從樹上摔下來之后,感覺虍兒一下子就長大了許多,言行舉止變得跟個小大人似的,呵呵,有趣極了。…昨日夫君不就與虍兒談過了么,夫君是不是也覺得虍兒越來越聰慧了?”

  “還、還行吧,也就這樣,與為夫年幼時相比,還差一線…”

  魯陽鄉侯有些心虛地在妻子面前比劃了一下“差一線”的手勢。

  旋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認真對周氏說道:“對了,從明日起,叫虍兒暫且跟我幾日吧,反正那小子在府里也呆不住,我帶他出門增漲一些見識。”

  “咦?”

  頗感意外周氏轉頭看向丈夫,卻見丈夫不知為何避開了她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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