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濱,任鴻一行人眼睜睜看著碧藍海水被一層金光渲染。鋒銳雄渾的劍氣在海浪間穿梭,尋覓星魔下落。
董朱咋舌道:“這碧游宮的圣母們,怎么一個比一個煞氣重?”
而且,實力都這么強橫?
前番風黎仙子解開自己身上的多重封印,差點被迫飛升。如今金靈圣母歸來,一人之力封鎖東海,比風黎仙子猶有過之。
任鴻打量海面,暗暗慶幸自己速度快,拉著親友們快速離開東海。
鈞天:“話說,咱們為什么這么著急離開?金靈圣母封鎖東海,是搜查星魔,咱們跑什么?”
“他們這一封鎖,咱們就要在金鰲島待幾年。哪有那功夫?”任鴻淡淡道:“驪山事了,咱們早就該回家了。”
董朱點頭:“也是,我也打算去炎谷那邊看看。”
這些日子,炎谷那邊沒有消息,董朱心中記掛,有點不放心。
“對了,齊瑤呢?任鴻,你跟齊瑤聯絡了嗎?”
“她不跟我們走,但此刻應該已經上岸。”
任鴻對齊瑤不怎么擔心,縱然道君出手,也難害得齊瑤性命。
眾人在青州分開,董朱前往炎谷,紀清媛回歸太元仙府,而任鴻和其他人則回歸五蓮仙府。
齊瑤從神玉島出來,擦掉臉上的淚水,獨自返還中土。
以前,是齊瑤沒有往這個方向想。
但在帝女墓內,齊瑤回溯時光,看到當初那場亂斗。
任鴻和星魔間,有著某種奇妙關系。
回想這么些年,任鴻對星魔盜寶的古怪態度,齊瑤已經有了一個猜測。
返還中土,齊瑤第一件事是登門城隍廟。
九州城隍廟的前身,乃玄都宮留在人間的玄都觀。這里的廟祝全是玄都宮外門弟子。
齊瑤這位得道女仙登門,別說幾個外門弟子,就連本地城隍都匆忙穿上神袍,誠惶誠恐出來迎接。
“小神參見瑤池仙子。”
齊瑤打過招呼,開門見山道:“本宮此來,想借尊神權柄,查一查九州生靈的資料。”
這位城隍是玄都宮冊封的鬼神,聽到齊瑤請求,頓時笑了:“小事耳,仙子查誰?只要告知名諱,小神可借閱《玄靈萬形圖》調查。”
“任鴻。”
城隍臉上笑容一僵,惶恐問:“仙子要查‘五蓮山人’的信息?”
“怎么,你們萬形圖沒有?”
“有是有,但關于這等上仙道真,我們這些小地方不容許查閱。”城隍老實道:“金丹三境之上,凡入靈胎者皆入‘地仙部’,唯有玄都仙人可以調閱。”
齊瑤娥眉蹙起。
找玄都宮的人?
她暗中調查這件事,可沒打算讓任鴻知道。
低頭琢磨了一會兒,齊瑤又道:“那就看看和他長相仿佛的其他人。凡人中,和其長相相似,我都要看。”
這個要求雖然麻煩,但好歹在自家權限內。
城隍馬上調閱相關資料,將三百年內和任鴻長相相似的人,全部轉呈給齊瑤。
張子彥、包夏、包小開、李微明、宿鈞…
所有人物的信息羅列在案,但這林林總總數十人,他們大多是突然病故或橫死,鮮少有善終者。
“張子彥,落懸崖后拜入魔教,暴斃。”
“李微明,坐化轉世后,現已重修。”
“包小開,七歲,失蹤。”
齊瑤看到這個小孩的畫像,這是一個七歲孩童,他容貌和小時候的任鴻有些許相似。
“這是怎么回事?”
“我們也在查。最近青州地帶有一些小孩無故失蹤。各地城隍展開搜查,都沒能找到線索。”
“失蹤?勾陳神庭怎么說?”
“也沒消息。不過那邊懷疑是鬼書生干的。”
“那妖孽竟然還沒死?呂仙姑的手段也不過如此。”齊瑤又翻了幾頁,最后目光落在“宿鈞”的資料上。
那是一個身穿素縞的少年,看起來只有十四歲的樣子。
“宿鈞,宿天王之子,家居京城。”
看了宿鈞的生辰年月,僅僅比任鴻小兩個月。
“怪了,他又是什么情況?算來,他應該是百余年前的人。怎么只有少年圖像?成人后呢?”
“這…許是當年玄都觀忘了記錄?”
城隍雖然這么解釋,但自己都不相信。
玄都宮辦事,怎么可能這么馬虎?
但關于宿鈞的資料太少了。在父母死后就幾乎找不到他的行蹤。最后一次被玄都觀錄像,是其母病逝不久。
齊瑤扯出這一頁,觀看畫上的少年。
少年身穿素縞,身材消瘦,面色蒼白且帶著哀戚。可容貌與任鴻一模一樣。
“會是他嗎?”
收起這一頁畫像,齊瑤蘇隨手對城隍拋出一瓶仙藥。
“我來這里打探消息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明白,明白,小神明白。”
城隍連連應下,只見齊瑤化作仙霞轉身離開。
霞光裊裊,齊瑤很快來到京城。
面對京城的龍氣鎮壓,齊瑤展開聚仙旗,堂而皇之隱身入內,前往曾經的宿府。
宿府大門緊閉,周邊破落荒廢,看不出半點居住的痕跡。
齊瑤猶豫下,輕輕推開門。
驀地,她心生警兆,扭頭掃去一道仙光。
冰冷的太陰寒氣凍結仙光,幽幽女聲響起:“你來宿府,是要查什么嗎?”
“幽月仙子?”
看到身后一身黑裳的女仙,齊瑤詫異問:“仙子不在清虛府修行,怎么來人間京城了?”
聯想當初昆侖山上,幽月在五蓮仙府門口站了幾天。莫非…
“原來是瑤公主。”
幽月看到來人容貌,也笑了:“正好,公主要談一談嗎?這處府邸的情況,我全部知道。”
公主?
齊瑤忽然笑了:“也好,就去附近茶樓,我也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地府已開,輪回轉世再不是隱秘。何況,公主前世也是愛情話本中的經典。”
水玉公主追愛求仙,是如今膾炙人口的神話故事。
兩人走到附近一處茶樓,在雅間正好看到下面的宿府。
齊瑤:“說罷,關于宿府的事情,以及那個叫做宿鈞的人。”
“公主既然已經追查到宿鈞,那么我想問一問,你到底知道多少?關于公子他的前世,以及魂魄兩分,是否都清楚——”
咔嚓——
齊瑤捏碎茶杯,失聲道:“果然如此?”
“看來,公主僅僅是懷疑?”
幽月皺了皺眉,但想到自己需要一個盟友,便索性開誠布公:“先說宿府的事。”
“宿鈞當年將宅邸賣出,輾轉幾個商行后,又被一個神秘人買下。”
幽月將一份資料遞給齊瑤,上面有那幾個商行的資料。
看到“任氏商行”的名字后,齊瑤瞇著眼:“這事情跟任鴻有關?”
“不是他,公子哪會操心這事?應該是底下人經手的。”
而極大可能,是風如月那丫頭。
宿鈞修仙長生,家中宅邸不可能一直掛在自己名下。但把宅邸賣掉,下面的密室基地卻又有暴露風險。
所以,當初他找風如月幫忙,輾轉幾個商會后又把這戶宅邸掛在自己的馬甲名下。這些年來,除卻每年讓人過來打掃外,根本無人居住。
對于此事經過,風如月當做一個試探的引子,刻意用上任氏商行。而菡萏仙子幫她收尾,也讓她明白了一點。
菡萏,已經恢復前世記憶。
“公子?你叫‘任鴻’為‘公子’?”
“不錯,我和他前世有舊。而公主那一世,應該是公子更前一世吧。”
幽月有所持,不愿多言前世,而是望著宿府道。
“公子轉世后,魂魄兩分。一道落入靈陽縣,公主自然知曉。而另一道,就在宿家,名宿鈞。”
猜測得到印證,齊瑤喃喃道:“任鴻、宿鈞,是啊,我早該想到,記得當年他還用過‘鴻鈞’這個名號。”
他根本沒打算隱瞞,線索就擺在明面上,或許從一開始他就全部知道吧?
“所以,他就是星魔?”
幽月:“這又要提及另一件事。宿鈞少時,宿府有群黑衣人滅了他全族。其目的,是他們家傳承的一件秘寶——泰一珠。此乃星宿宮至寶,其母前世為星宿宮圣女,故將此至寶藏入宿府。”
“那群黑衣人奪寶失敗,反讓宿鈞激活此物,并覺醒前世記憶。”
前世記憶!
齊瑤握緊拳頭,所以,他才是太羲轉世?不,他的魂魄攜帶前世記憶?
“后來,他繼承母親留下的資料,使用‘星魔’這個名號。這個名號,原本就是星宿宮幾個遺留之人,為了從各派奪回星宿法寶所通用的名號。如今,第一任星魔之主李微明轉世重修,如今還在東海呢。”
李微明很慘。
任鴻一行人早早離開金鰲島。但李微明和同伴被碧游宮扣下,加上李微明前世的的確確用過星魔名號盜寶,直接被金靈圣母查出。
圣母一怒之下,不理會李微明反駁,直接打入水牢關押。不交出星宿圖,回頭便要用五雷之刑打死。
不過李微明的遭遇,別說幽月、齊瑤,縱是任鴻、宿鈞等人也想不到。
齊瑤聽幽月講述宿鈞經歷,忽然問:“那群黑衣人…”
“查不到。但據推測,星宿宮就是他們滅的。其目的,可能就是泰一珠。宿鈞公子追查多年,但這群人猶如無影之風,根本找不到。”
齊瑤對宿鈞沒有感情,自然也不在乎所謂的星宿宮覆滅真相。她只在意,太羲轉世。
如果宿鈞擁有太羲的記憶,那么任鴻呢?他們倆之間,又到底是什么情況?
“你說,太羲轉世后還有一世?但據我所知,任鴻只轉世了一次。”
這是從紀清媛那邊得到的情報。眾人閑話時,紀清媛提及輪轉殿中的命簿記錄,任鴻只有一次轉世痕跡。
“所以那一世很特殊,與其說是轉世,倒不如說是復活。“
幽月大略講述顓臾從某個墓中醒來,建立如意閣,百年后轉世輪回。
“墓?那座墓在哪里?等等,不對!那座墓既然在九州,就不可能是華胥山里的天墓。不——”齊瑤莫名想起帝女墓看到的一幕。
帝女墓和另外一座仙墓重合。顓臾,不,太羲是在那里復活的?
“那座墓在哪?”齊瑤:“我想去看看。”
“這也是我的目的。”幽月展開一卷圖紙:“這座墓名叫‘顓臾墓’。前些年,焦家人還在這處墓附近找到一個和公子容貌一模一樣的少年。”
“那個叫‘顓臾’的小子嗎?”
齊瑤回想驪山勝境中的一幕。
線索太明顯了,明晃晃擺在自己面前,只是自己一直以來不曾深思。
但這一次,她下定決心要把太羲轉世的所有事情都弄清楚。
幽月:“這座墓兇險無比,當年我那位友人險些死在里面。所以,我希望和公主聯手。”
看到圖紙上記錄的顓臾墓,齊瑤忽然笑了。
太眼熟了,這座墓不就是她的帝女墓結構?
“我知道這里的機關,我可以帶你下去。不過…我很好奇,你這么執著于太羲,到底是為了什么?”
“我希望公子恢復前世記憶,恢復前世的那個人。”
換言之,雙魂合一?
齊瑤對此不以為然。
雖然宿鈞有著前世記憶,但她對宿鈞沒有感情。除卻前世記憶,她今生喜歡的人是任鴻。
她更希望任鴻恢復記憶,承認前世。
“事不宜遲,我們馬上去。”
二女思及心中所想,皆迫不及待,馬上離開京城趕往顓臾墓。
“魚兒上鉤了。”
八代似有所感,往某個方向瞥了一眼,然后繼續打量眼前的這座赤云嶺。
云溪站在他旁邊,遲疑問:“大人,您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咱們到底能不能進去?”
他倆從東海出來,云溪也沒見八代做了什么,就好像已經布置妥當,然后帶自己在中土閑逛。
逛著逛著,就來到這處神秘的赤云嶺。
據周邊百姓說,這處山嶺從幾年前開始升騰瘴氣,好奇的百姓進去后再也沒有出來。故被周邊百姓稱作禁地。
“這里的瘴氣對你我而言只是小伎倆。真正麻煩的,是赤云嶺中布置的機關。有點意思…”八代觀察紅云纏繞的山嶺:“這里的機關很不簡單,還有不少鳥形機關傀儡,應該是某位機關大師所留。走,跟緊我,別丟了。”
說罷,八代一頭扎入紅云毒瘴。
云溪催動法力趕忙跟進去,他們云氏一脈最擅煉化云氣。這里的毒瘴,反而是云溪的大補。
走進來后,他看到眼前幾根怪異的石柱。
當云溪看到石柱上的花紋,意識忽然恍惚起來,不由自主向石柱走去。
八代隨意瞥了一眼,扯住云溪衣領:“傻子,回神了。”
用力一拉,云溪馬上驚醒,看到自己已經走到八代前面,他連忙退回來:“屬下魯莽,請大人責罰。”
“沒事,這種鬼紋專門針對生靈,你扛不住也屬正常。”
八代屈指一彈,一縷清氣射中石柱。很快,上面的花紋一一消失,變成光禿禿的石柱。
然后,二人繼續往山上走,來到一片桃林前。
八代暗忖:“有點三代布陣的影子,不過更多是鬼蜮邪術。應該是得到三代的部分傳承,然后改良的?”
云溪想了下:“當今機關術,以墨玉宮、如意閣以及萬機上人為魁。如意閣的傳承來自當年的散仙顓臾,也就是天皇閣。墨玉宮是如意閣某尊誕生自我靈智的傀儡創立。至于萬機上人,至今神秘莫測,不知其來歷。大人,莫非這里跟這三方有關?”
“不對,這里機關大多攜帶幽冥詛咒,應該出自九幽鬼道。那里,有什么機關高手嗎?”
云溪一琢磨,忽然道:“幽昌鬼帝?”
話音一落,眼前桃林驀然竄出一只漆黑魔鳥。左側山林也有一片蝗蟲鋪天蓋地而來…
顓臾墓,齊瑤和幽月站在墓門前。
“沒錯,就是這里。”僅僅看墓門的雕刻,齊瑤就能清楚知道,這是當年太羲設計的山陵墓葬圖。
她在墓門左側摸索,打開密道機關,帶幽月走進去。
“你小心些,別亂走,跟著我的步伐。”
“明白。”
看著這處幽邃昏暗的帝墓,幽月心神恍惚,想起曾經的昌恒以及公子。
當年,他們就是從這里出來的嗎?
走了一會兒,齊瑤突然停下。
“怎么?有機關?”
“不,這邊的機關已經被人停下。”齊瑤在墻壁摸索,臉色難看:“有人進來過,而且封閉了一部分機關,制造了一條安全通道。”
能這么了解顓臾墓,莫非是任鴻或者宿鈞中的誰來過?
“是風如月。她手中有公子留給她的道君級機關作品‘折天手’。她來過這里,并且通過這座帝墓對接帝女墓。”
齊瑤閉目回憶,然后恍然睜開:“是她啊。那個黑紗遮掩的女人。想不到,她還有點能耐。”
幽月對風如月、木黎二女有怨,但聽到齊瑤的話,仍不免反駁:“她當然厲害。當初木黎和公子轉世輪回,只有她一人獨力支撐如意閣。不知擊退多少窺伺如意閣的妖道。她的機關術傳承自公子,距離道君也只差一步。”
齊瑤前世同樣受太羲熏陶,學了不少機關術。她深深清楚,天皇閣機關術包羅萬象,窮盡一人之力根本無法參透。若是風如月機關入道,且距道君只差一步,那么她在此道才情恐怕遠勝自己。
不過齊瑤有完整的帝墓圖紙,很快解析風如月遺留的布置,將機關重新激活,并再度留下另一條生機。
“幽月,我給你留下一條生路,你好好記下。免得你擔心,我待會兒對你下手。”
幽月笑了:“公主固然有瑤池秘寶護身,但我也有清虛府仙器。真打起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不過二女都明白,她倆如果都是為了太羲/顓臾,那么在此刻就是盟友,用不著彼此打斗。
又走了一會兒,幽月忽然看到墻壁上的一個血手印。
“等等,你看!”
看到血手印,齊瑤主動停下附近機關,帶幽月走過去。
幽月拿出一張手絹,上面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血手印。
“一樣!這是公子的指紋,這是公子留下的,應該是公子離開顓臾墓時無意間所留。”
齊瑤伸手摸了摸血手印,若有所思:“記得你說過,顓臾那段經歷是一千多年前的事?”
“對。”
“那么,時間對不上。這里的血手印是前些年遺留,時間不超過一百年。”
齊瑤想到驪山勝境里的那個少年,或許是那個少年所留?
但要說掌紋一樣…齊瑤莫名閃過一個念頭。
太羲當年的造神計劃!
他按照自身道體所培養的那些“身體”。
“難不成,當年所謂的顓臾復活,實質上是魂魄依附在某具人造體,然后從帝墓蘇醒?”
齊瑤回憶帝墓布局,迫不及待拉著幽月前往實驗室。
沒錯,帝墓布局圖有專門的實驗室,用來容納那些實驗體,以作為陪葬。
又走過好幾重機關,齊瑤帶幽月來到一處擺滿玉棺的房間。
“就是這里,如果我猜的沒錯。他當年就是從這里蘇醒的。”
齊瑤快步上前,掀起一具玉棺。
當看到里面的東西,齊瑤立刻后退。
在玉棺中,是一具燒焦的尸體。
“怎么可能,這些玉棺有靈液保護,應該充斥生機才對。”
再打開另一座棺槨,同樣是被燒焦的尸體。
幽月跟著她,看她發瘋一樣掀開所有玉棺。絕大部分玉棺內,都是燒焦的尸體。而另外一些玉棺,則是骨灰一樣的細沙。唯獨一尊玉棺,里面空無一物。
“是這尊,應該就是這尊。他當年就是從這里蘇醒。”
齊瑤閉上眼,以瑤池秘術進行感應。
但因為時間久遠,她無法清晰回溯當年的情況。只模糊看到一個人推開棺槨坐起來。
那個人赤裸著從翠綠色液體中起身,他有著和任鴻、宿鈞一模一樣的臉。
“又換一具身體,看來仿造體終究是仿造體。天星,勞駕給我套衣服。”
天星?天星道人嗎?
齊瑤再看周邊那些燒焦的尸體,上面依稀殘留星輝真元。難不成,是天星道人燒毀的?
“幽月,天星道人跟你家公子有什么關系?”
“天星道人?仇敵、死敵,但也算是知己吧?”幽月此刻也看到焦尸上的痕跡。
“你懷疑,天星道人來過這里?”
“不僅來過,還是你家公子帶進來的。”
“仿造體不經用,他進來換過身體。那些骨灰應該是當年替換的身體。至于這些焦尸…”
“公子死后,天星道人擔心公子不入輪回,再度利用這些尸體復生,所以全毀了?”
“然而他萬萬想不到,竟然漏了一個。”
想到不久之前的那個少年,齊瑤不得不感嘆他命大。
但新的問題來了,這座墓是誰建造的?
齊瑤重新帶幽月搜查顓臾墓,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發現了一些古怪的符文。
那是天皇閣傳承的密文,翻譯后意思是“復活”。
而這些神秘符號隱秘藏在顓臾墓的各個角落,讓整座顓臾墓成為一處巨大的“復活秘儀”。
“復活?這是想要復活誰?難道是那位陛下?”齊瑤思忖:“難道是天皇閣后來打造的?但他們怎么知道圖紙的?”
當年帝女墓建成后,姜瑤公主銷毀天地間一切有關這座帝墓的圖紙痕跡。
那個人是如何建造?并且布局跟三代天墓一模一樣?
要知道,這座陪葬室原本僅僅是陪葬室。是三代遺命,將他當年的實驗工具都送進來陪葬。
可那些陪葬品,都在華胥山。
這座墓里同樣出現陪葬品,且位置擺放一模一樣。若非進入過華胥山天墓,不可能知道這些。
“他那些侍女不可能了解這么多,更不會重新推動造神計劃。那位圣女比他死得還早,也不可能。難道是那個妖女?不對,那妖女修為淺薄,不過是一只狐妖,怎么可能設這么大的局?”
幽月看著齊瑤擺出一個個推測,忽然問:“你說,這個墓建造的目的,是不是為了復活公子?”
“復活他?誰來復活他?誰會復活他?”
齊瑤搖搖頭,然后苦笑不已。
當年最有資格這么做的人,就是自己。然而自己根本不懂這個復活秘儀,倘若自己當年能擺出這個陣勢,還需要轉世?
“我不認為,當年除我之外還有誰會愛他愛到建造這么大一座墓,擺出這么大一個陣勢,甚至把造神計劃重啟,只為復活他。”
齊瑤:“這座墓,應該是天皇閣的夙愿,為了復蘇一位可怕存在。”
壓下疑惑,齊瑤繼續帶幽月前進。
來到五帝內座的宮室,看到九龍壁和損毀的龍椅,齊瑤沉默了。
這分明是當年太羲天墓的東西,是有人直接搬過來的。
“果然是天皇閣干的!他們另有目的!就是為了復活‘天皇’。”
齊瑤不敢停留,又往別的地方搜查。
漸漸地,一層淡紫色的迷霧緩緩在墓道升騰。
“幽月,小心點。這是幻神瘴,用天香螟粉制作的,能蒙蔽五感。”
齊瑤展開聚仙旗護身,剛一扭頭,突然愣住。
原本一直跟著她的幽月,眼下已經消失了、
“幽月?幽月…”
齊瑤喊了幾聲,看著靜謐死寂的墓室,心中縈繞一絲絲不安。
在附近找了找,并未看到幽月的蹤跡。齊瑤只得繼續前行,來到某處秘庫。
在這里,齊瑤找到一具和造人玉棺類似的棺槨。
棺蓋打開,里面空無一物。但周邊遺留有一些血手印。
“是那少年留下的?說來,那個小子當初怎么出去的?”
齊瑤心生好奇,順著血手印痕跡往外走。中間一段路和來時重合,正好到了幽月失蹤的地方。
而接下來,血手印轉入東側偏道。
齊瑤跟著血手印過去,看到前面的人影。
“幽月?”
齊瑤握了握聚仙旗,小心翼翼走過去。
這時,前面的人影突然發出聲音:“公主?公主?是你嗎?”
齊瑤忽然戒備一松,嗔道:“我剛才就說了,不要離我太遠——啊”
當齊瑤靠近,人影突然扭頭,嚇得她花容失色。
那是一具面目全非的干尸。兩條細小的青蛇正以干尸頭顱為巢,糾纏在眼窟窿上。
它們緩緩吐著蛇信,好似兩只探出來的眼睛,正上下打量齊瑤。
“公主?公主?是你嗎?”
兩條小蛇吐出人言,重復著這段話語。
“天墓的守護蛇衛?”
齊瑤雖然被干尸嚇了一跳,可看到蛇衛反而不怕了。
天皇閣崇拜龍蛇,機關豢養蛇衛,齊瑤也是清楚的。
“它們應該是聽到幽月喊我,然后學會了這段話。”
這時候,左側小蛇又開始道:“幽月?幽月?”
齊瑤可笑于自己的膽小,繞開這具干尸繼續前行。
在前面,還有不少殘破的干尸,從他們身上的衣飾辨認,似乎是仙魔修士。
他們生機俱滅,身上爬滿各式各樣的毒蛇。
有些蛇種,齊瑤認識。但有些蛇種,連齊瑤都辨認不出。
走到最后,血手印在一塊光禿禿的墻壁前戛然而止。
“這里按照圖紙,應該沒有機關。”
齊瑤敲擊左右,回憶太羲傳授自己的機關法。
“我個人很喜歡九龍壁。但我更喜歡‘十’這個數字。一般我建造九處明面上的機關后,會在周圍暗藏一處機關。當然,我也沒那么多心情隱藏那么多機關,我教你一個辯證方法。”
想到太羲的話,齊瑤左右摸索,辨認出九道連鎖機關。然后以此為圓,在墻壁重新定位。
鼓搗一會兒,她重新確定,這塊墻壁沒有機關。
但既然沒有機關,且沒有岔道,幽月怎么不見了?而那個少年的血手印,怎么也停留在這里?
這時,周邊傳來沙沙聲音。五顏六色的蛇衛全部爬過來,圍住齊瑤。
聚仙旗垂下朵朵白蓮護體,齊瑤看著這些蛇衛伸長身體,沖著自己,不,是什么墻壁朝拜。
“萬蛇朝拜?”
齊瑤沒敢直接扭頭,而是默默掏出仙鏡,觀察鏡子里的景象。
那是一道紫色的瞳孔花紋,然后墻壁蕩漾漣漪,猶如一層光屏照亮后面的神秘道路。
略作遲疑,齊瑤跨入這條道路。
這是一片漆黑玄秘的空間,感受不到左右墻壁和上方穹頂。唯獨腳下鋪就的晶瑩紫玉,蜿蜒伸向遠方。
齊瑤低頭,紫玉道路被精巧雕琢為一片片細密的蛇鱗,看上去就如同一條大蛇的背部。
在這里,齊瑤感受到一縷太陰元氣的波動。
“幽月來到這里了?”
繼續往前走,齊瑤察覺蛇道周邊出現的黃泉死氣。
仿佛這條路,是通往九幽盡頭的黃泉路。
齊瑤暗暗皺眉,按照天墓結構,是萬萬不會出現這種情況的。而且以太羲對黃泉的忌諱,怎么會讓帝墓和黃泉接觸?莫非是那個建造帝墓的人,又布置了什么機關?把這里跟九幽冥土連接了?
這時,齊瑤看到前方升起的月輝。
幽月仙子面色蒼白,仿佛在對抗著什么,一步步后退。
“那是…”
月輝照亮蛇道,在遙遠望不到盡頭的蛇道上方,有一座雄偉恢弘的天門。
而天門前,是一個涌動的紫色漩渦。
“媧瞳?”
齊瑤臉色大變,設法抓住幽月,匆忙往后退。
檢查后,齊瑤發現幽月體內生機流逝大半,馬上掏出仙丹幫她補足精元。
“你怎么回事,讓你跟緊我,怎么半道失蹤了?”
“我也不知道,我正跟著你走。突然看不到你的人,左右張望,看到一處偏道的人影,就走了過去。”
想到那具干尸,幽月也是一陣后怕。
“后來就進入這條蛇道。越往前走,我感覺自己生命力消耗越快,便開始后退。但前方有某種吸引力,迫使我不斷靠前。”
“那是媧瞳,一個很古怪的東西,能吞噬生命力。”
這是在任鴻昏迷時,風黎告訴她們的。
齊瑤帶著幽月回到道路起點,一步向前邁去。
眼前豁然開朗,晴空萬里,艷陽高照。
“我們…出來了?”
從蛇道起點跨入墻壁,她們不是在帝墓甬道內,而是直接走出了顓臾墓。
這么一想,那少年之所以能獨自走出顓臾墓,似乎也能解釋了。
“剛才那地方果然詭異,難道它不是顓臾墓的東西?所以離開那條蛇道,直接出現在外界?”
回想剛才所見,莫非這處地界和驪山勝境還有什么瓜葛?
難不成,這處帝墓真是那驪山圣女建造的?是她在復活太羲?
幽月看著四周,天空不知不覺被一片青霧遮掩。那輪艷陽紅日轉變為血色。
“公主,有些不對勁。”道心預警,幽月感受到危機。
她輕輕推了一下齊瑤。
噗通——
齊瑤摔倒在地,幽月連忙上前,將她翻過來,只見齊瑤七孔流血,整個人昏迷不醒。
“公主?公主?”
幽月趕緊檢查,然而齊瑤身上一丁點問題都沒有,仿佛僅僅是睡了過去。
空中青霧散去,血日恢復如初。
赤云嶺,八代在一處山莊落腳。
“不愧是天下毒道第一人,下手夠快的。”八代微微一笑,繼續把玩手中的天香螟,盤算將她做成標本。
不久前,八代破解赤云山莊所有機關,把幽昌道君、蝗道人、天香螟三人擊敗。
幽昌道君和蝗道人狼狽逃走,而天香螟這位女妖,則慘遭橫死,被八代拿在手中把玩。
云溪站在一旁,看著八代將天香螟的翅膀剪掉一邊,然后又翻出一只碧落蛾剪掉一半翅膀,將天香螟的斷翅和碧落仙蛾拼湊起來。
一半紅,一半青。
十分怪異的組合。
但八代十分滿意:“三代的天香螟跟我的碧落仙蛾,看上去還是很搭的嘛。”
云溪欲言又止,糾結半天將嘴里的話咽下去。
八代忽然笑了:“你在想,我為什么不殺蝗道人了?”
“是。既然大人崇拜三代大人,想要收集九大異蟲。為何殺死天香螟后,又把蝗道人放了?”
“他天命不絕,不該死。”
天皇閣主們易天定命,行事頗為講究天數法度。八代看到蝗道人的命數,他不該在此刻死在自己手里。
在未來,他還會幫自己一個小忙,帶自己找到蜉蝣道人。
至于天香螟——
反正三代不喜歡它。蝗道人和朝暮蜉蝣,才比較受三代眷愛。
不過,這已經是過去式了。等我用天香螟和碧落蛾重新培育,或許能找到升華造化玉蝶的路徑。
八代專心致志擺弄標本:“接下來幾天,就住在這里。等姜瑤死訊確定,我們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