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荒鎮的城門已經關閉,只是城門便是以數十根一人合抱粗細的萬年鐵木心打造,更隱隱烙印了兩尊天王門神鎮壓。
這兩尊門神乃是佛門護法。
一身煞氣,脖子上掛著骷髏念珠,腳下踩著厲鬼,身上披著妖皮,不知道吞噬過多少兇厲妖魂!
歷年來北疆妖部攻城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外墻的黑色巨巖上已經籠罩了一層淡淡的血煞之氣,純黑的巖石也染成了暗紅,銘刻經文的地方都被各種武器劈砍的殘破。
莫說城門口還有一條護城河,河中豢養了一群兵家的血煞沉泥鱷。
此獸天生就能土遁,平日里以土為食,用兵家的豢獸秘法飼養,專門用來防備天生能遁地的妖族!
加上城中有大陣鎮壓,城墻以兵家戰爭法器的秘法打造,這般鑄起的雄城,便是陽神之尊也無法輕易潛入。
拓跋燾率領鐵騎凝視著城門緩緩的打開——
這件戰爭法器的開辟關閉并不簡單,舍棄了方便快捷的禁制法門,非得用機關絞輪控制不可。
但也因此堅固至極,內中不但有佛門護法神通祭煉的兩尊門神,還有道門烙印的五岳真形圖,沉重的宛若小山一般。
防守的時候,開關固然困難,但敵人想要阻止它開關只會更艱難。
平日里胡人喜歡祭煉的柱狀法器,派遣女干細等城門想要關上的時候,祭出法器。
或是圖騰柱,或是鹿角,寶塔,抵住城門,這般戰術用于北疆胡人之間的斗爭,哪怕是攻殺西域瀚海諸國都非常方便。
但在歷經戰國之時,兵家大盛,攻城略地激烈到無以復加的中土,就太小兒科了!
一扇完整的兵家城門,下壓能破萬法,哪怕是法寶支撐著,也無法阻止它合攏。
抵御外部的攻擊,更是能將九成九的威力,卸入地脈之中。
而整座城池的陣法又鎮壓地脈,非得是仙秦趕山鞭那等靈寶,才能不顧業力孽力,生生以振山撼地的大神通打碎地脈,擊垮城池。
當然到了六鎮防線這等投入天量的數十座城池防御體系,便是趕山鞭也有點不好用了!
得開著周天星艦來碾過…
待到城門終于升起,拓跋燾才和一眾騎兵驅著駁馬緩緩走出城門,四周的墻洞之中埋伏著一套法寶級數的五雷珠,若是他們敢不按照規則妄動,內中儲藏的數千枚雷珠都會一齊爆發,將他們在門洞之中煉成飛灰。
兩尊門神隱隱顯化,煞氣凝聚的恐怖鬼軀支撐著頭頂的城門,燃燒著血焰的眼睛猶如水缸大小,凝重的盯著他們。
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發生什么事了?」拓跋燾看著這幅監察嚴密的場面,轉頭問道。
旁邊的伙伴連忙道:「城中有一個馬夫失蹤了!軍中陰陽家以六壬課推算,此人往日的行動痕跡很是可疑,發現了魔道無形陰魔的痕跡,竊取了城中不少關鍵情報。」
「應該月魔宗的魔頭!」
「此番失蹤,可能是他再次換皮,六壬天衍球還在推算可能被他替代的人,但依照推算他有八成可能想要離開…」
「這般謹慎是應該的。」拓跋燾微微點頭:「沒想到還有魔頭漏網,月魔畫皮著實詭異,便是依照妖破魔鏡也無法窺破行藏,只能以六壬天衍球慢慢推算一切蛛絲馬跡!」
「有沒有懷疑的人?」
他只是好奇的問了一句,卻看到伙伴臉上顯露一絲遲疑,于是笑道:「怎么,害怕我被剝皮了不成?什么人不能告訴我…」
伙伴咬了咬牙,小聲道:「你帶回來的那個僧人!」
「六壬天衍球推算有很大嫌疑,但老夫人不 讓人去查探…說是這人她保了,絕不會是魔道女干細!」
拓跋燾臉色非常精彩,當即就調撥馬頭,口中呼喝道:「回去,回去,把他也帶上,不然我不放心…」
伙伴連忙拉住他胯下的駁馬,道:「出入城中的檢查嚴密,軍令如火,耽擱不得!回來,回來咱們再教訓這個不安分的僧人!」
兩尊門神眼神更是疑惑,調轉過來,狠狠盯著他們兩人,水缸大小的眼神和身上濃重的血煞、幽冥之氣不禁讓兩人心里有所壓力。
那門神身高將近三十丈,便是高聳的城門洞里,也要微微彎腰,半蹲著低下頭來。
整座城池銘刻的《金剛三昧阿摩勒經》,化為兩件法器加持在他們手中,一尊是銘刻無數經文,通體金色的寶傘,可以在這尊護法天王的主持下展開,籠罩全城,抵御頭頂的襲擊。
但沒有人能注意到,另一卷佛經也隱隱凝聚了城墻上無量經文的力量,化了兩尊隱隱約約的護法天王出來,只是還在城池的陰暗面孕育。
一尊持劍,另一尊捏著一只天龍!
四尊護法天王統率了四面城墻,但那卷《未來星宿經》卻不僅于此。
更是以四大護法天王為東西南北的守護,城池中央,無數真民的功德業力,歷年來散落的無窮愿力,乃至整個北疆的佛門念力,都在隱隱朝著這里聚合,化作了一尊尚且虛幻的神山來。
這座須彌山上,亦有一尊佛祖,隨著一絲彼岸道果落下而凝聚。
此佛祖乃是整個北方大地上,不希望六鎮放下破滅的愿力,連同守護眾生,度化一切到彼岸的金剛不壞之心一同顯化而成。
兩尊已經朝著護法金剛蛻變的門神,掃視了幾眼,硬生生的對著他們打起幾面旗幟之中,質地最奇怪,宛若人皮的一面恍若未見,對著旗幟上隱隱傳出九幽魔語念誦的經文,充耳不聞。
拓跋燾自然不知道兩尊門神在放海水,而是看著他們‘盡職盡責"的檢查過一切。
才放他們離開!
一出城門,旁邊的宇文黑獺就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雖然將雁鳴寶弓還給了拓跋燾,可菩提心韘卻被拓跋燾找了個借口,暫時借給他使用。
主要是兵字印統率一切神兵,生生在神兵之中種下來自‘我"的神明這一手太過恐怖。
等若任何神兵在黑獺手中都能發揮十二分的威力。
此番出征,最緊要的便是為將者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若是不能發揮機動,被魔軍圍殺,便是再好的戰術謀劃,也要成空。
故而只能賜下法器,發揮出宇文黑獺射術的優勢出來。
一行人剛出城門,便環繞拓跋燾組成了風揚陣,頓時天地元氣化為滾滾風力,托舉著他們,一行人的煞氣在陣法之中流動,瞬間速度加快了十倍,在路上飛馳。
這期間坐鎮副將位置的宇文黑獺,也能將自身的神識感知傳遞給主將拓跋燾,他心中的種種猶疑,都倒映在拓跋燾眼中。
但拓跋燾引而不發,一直到那種冥冥之中感知到的殺氣越來越重,終于菩提心眼鎖定了那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來源。
乃是他們頭頂右側,組成陣法的云垂軍旗。
拓跋燾頓時撈起身側囊中的雁鳴弓,彎弓搭箭只在瞬息之間。
隨著風揚陣變化為蛇蟠陣,旗面失去風力緩緩落下。
箭矢只化為一道流光射中軍 旗,但卻見軍旗中傳來桀桀的怪笑,落下的棋幡一卷,就將那箭矢纏繞,棋幡之中伸出了一只手,把箭矢抓在手中。
然后旗面化為一張黑色的皮囊,從旗桿上飛出。
「眾將士隨我放箭!」拓跋燾喝令道。
兵家修士只在一瞬間,箭矢便如雨一般飛起,在拓跋燾的牽引下,朝著飛走的棋幡射出一道堪比神通的煞氣之箭。
「眼力不錯。」
錢晨故意被那一道煞氣之箭射中,脫去一層人皮便化解了此箭,口中桀桀笑道:「竟能看穿我月魔宗的畫皮大法,但本人只是魔宗區區一名小卒,就能出入城中如無人之境。若是我家宗主出手,嘿嘿,只怕哪一天你們的將主,城中的鎮守修士這等大人物無聲無息的被替換了,你們都不知道!」
「注定死的不明不白…」
他飛起的皮囊一卷,化為旗幟,瞬息就消失在了眾人的眼中。
一時間這一隊騎兵心里越發壓抑,他們身懷重任,但剛剛出發便被月魔混入其中,走到現在才發現,如今月魔遁逃,前途越發晦暗不明起來。
黑獺騎著馬疾馳而出,撿起錢晨遺落的皮囊呈了上去。
摸著滑膩的人皮,看了兩眼人皮的面貌,拓跋燾面色凝重道:「果然是那個馬夫!畫皮魔頭遁逃之法,一張皮就是一條命。如今也算射殺了他一條命了…」
雖然口中這般說,但是拓跋燾和旁邊幾位知情的副將軍官都沒什么好臉色。
區區一張人皮而已,對于月魔來說,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代價。
錢晨沒有和他們一起往武川而去,而是中途繞向了陰山道,皮囊猶如一條空中飄飛的黑布一般,朝著那座黑沉沉,宛若橫斷陽世的山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