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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沉子升起丹爐,那一口靈寶丹爐據說內中開辟了數個洞天,最大的連綿千里,種植了無數靈藥,最小的只有一方草蘆大小,是兜率宮祖師煉丹后,歇息的所在…
其中還有滿是地火巖漿的洞天,兜率宮在里面養了不少赤龍火鴉。
這一口靈寶級數的丹爐,便有無數養在里面的精怪、神靈、力士收割種種洞天里的靈藥。
然后由赤龍火鴉,各種火種化生的生靈噴吐火焰。
丹爐之中的爐神早已通靈,會自行煉制靈丹。
每年甚至不需要人來主持,無數靈丹滾滾出爐,足可以滿足整個南晉那么多的丹藥。
甚至兜率宮還要有意收著,不讓這尊靈寶丹爐發揮全力,免得搶了新入門弟子的活。
只是這一口靈寶丹爐,便價值超越了許多海外中土的仙門整個門派。
但此刻丹沉子盯著爐中的白、青、黑、赤、黃五色之玉,只感覺如芒在背,一身煉丹的實力發揮不了三成。
只因為五件玉器各有形制,其中白玉如琥,如佩如符,圓雕白虎;青玉如圭,上尖下方,浮雕青龍。
赤玉之璋,有鳳紋,如刃如牙,形似一把玉刀。
黑玉之璜,猶如扇形,半圓,外圓如蛇紋蔓卷,圓心如神龜覆地。
黃玉如琮,內圓外方如柱狀,四角雕刻獸面,更有蛇尾神人像刻于槽中,雙掌托天,禮于大地。
此五件玉器,在丹爐之中被南明離火灼燒,依舊顏色不改,任由火種如何翻騰,卻無絲毫變化。
兩條赤龍躲在丹爐的角落,恨不得把自己蜷縮到一條縫隙里,敬畏的看著那五色之玉。
燕殊在丹水之中采出五塊玉石的粗胚之后,便以飛劍將玉石雕琢成如此的模樣。
丹沉子之前自告奮勇來煮玉,看到這般燕殊雕刻的這般形制,冷汗先就下來了,暗道,燕殊是真不準備放過他啊!
天周有大能文王,閱兩代神朝之祭以制禮儀。
其中玉有六瑞——以玉作六器,禮天地四方!蒼璧禮天,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
如此祭天之儀,乃是天周時的天子大祭,莊重無比。
雖然此時道門大改人神之禮,廢除舊約,以符箓通天。
但這等流傳下來的祭儀,依舊具有和天道溝通的莊嚴神圣,便是丹沉子這般太上親傳的道統,亦戰戰兢兢,不敢稍錯。
爐中的赤龍乃是兜率宮豢養的真龍,平日里威嚴神圣,但在這真正的禮天之器面前,就像兩只小蚯蚓一樣可憐無助,瑟瑟發抖,蜷縮在丹爐一角,生怕觸犯了蒼天。
一眾元神真人看到那五器被送入丹爐之中焚燒,卻也都色變,降落了云頭,沒有一個敢在五件玉器上面俯視的。
高聳的不死神樹半枯半榮,樹冠張開,猶如蒼天,丹爐被奉于它腳下。
五器各呈,在爐火之中,白、青、黑、赤、黃五氣沉浮,燒了半響也不見有絲毫變化…
丹沉子麻爪了,他猶猶豫豫回頭去看燕殊,整理了一番衣裳,小聲問道:“燕師侄,接下來該怎么做?”
燕殊這才從錢晨的那本道書中抬頭,眼神迷茫中帶著一絲驚訝,似乎在說:‘你是煉丹師你問我?’
丹沉子氣的心中大罵:不當人子!
要不是你將這五件玉器雕刻成這樣,哪里會有這么麻煩?煮玉膏而已,我弟子都會!只要火候到了,自然能煮爛,畢竟那煮石不過是地煞神通,難不倒他這個太上真傳。
但現在你在煮膏之中加入了祭天儀軌,你這是要我死啊!
燕殊合上道書,猶豫了片刻,還是開口直言道:“師叔,你是不是不會煉不死藥?”
丹沉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猶豫,究竟是憑著不死藥不要和他拼了!還是咬著牙繼續下去…
想了許久,他最終還是扭扭捏捏道:“我兜率宮畢竟是專研金丹九轉的,不死藥近乎巫祭,其中卻有…卻有…”
“卻有不甚熟悉之處,還望燕師侄指點一番。”
燕殊點了點頭,道:“六瑞除了天地之外,便是四方,所以要先祭告四方神君,天之四靈,而且需要以瑯玕玉樹為柴,焚燒,如此才能融化四玉。”
“而天地二器之中,獨缺蒼天之壁,所以要將蒼天之壁顯化出來,承載不死藥性。”
“祭告四靈后,璇樹之璣為星光至精,以此牽引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象顯化。其吞吐氣機,便會有星河從天落下,當有一人,乘沙棠之舟,奉不死藥胚,度天河而上,面見蒼天之壁!”
“三珠樹實渾圓如丹,可以為藥胚,但藥胚乃是死物,需得先用降樹活血點化,化為活胚。最后將活胚放于黃琮之內,如此便是不死藥胚!”
“然后主祭者,奉不死藥胚,承舟而上,登不死神樹之頂,以木禾之酒祭之。”
“便有蒼天顯化!”
“你以碧樹之葉為其擦拭,清洗,然后以瑤玉之英承載蒼天化為玉壁,如此蒼天之壁,地黃之琮相合,便有大道為你煉制不死神藥,得享長生!”
丹沉子心下一沉,這根本就是一場巨大的祭儀,以玉壁禮四方,向蒼天祈求不死!
其中雖然蘊含了極為精深的丹道至理,由天道親自煉制不死神藥給你看,但更多的卻是巫道最為恐怖,玄妙的祭天求道之禮,而且其中有一個地方非常古怪。
“木禾之酒,乃是無上的祭神法酒!”
“但你這法酒使用貪泉釀造的,那最后的祭祀,便從敬禮天地變成貪天之功,大道降下天罰,一下子把主祭人劈死都不奇怪!”
丹沉子打起了退堂鼓:“要不,師侄再看看丹方?”
燕殊翻了翻道書,繼而搖頭道:“沒事,不影響的,用貪泉釀制更好。”
“雖然祭祀天之四靈的時候,需要用人之智慧、勇氣、正直和仁愛等四種最為珍貴的靈情,以黃琮祭地,請大地以厚德容納不死藥胚,承載藥力之時,更要以節制之心奉之,但不死藥本就是人貪天之造化,是以人最本質的貪婪,向上天祈求不死。”
“在天道面前,我等皆是赤裸裸的,故而不必有任何掩飾。”
“需得以最本質,最赤裸的欲望,向蒼天祈求,因為人最本質的欲望正是來自于天!”
“那一刻,我們坦然心中對長生不死的本能欲望,那種純粹的貪婪,才有可能真正引得蒼天垂顧…”
丹沉子見自己逼問一句,又問出如此多的細節,哪里還敢再自告奮勇,連忙擺手道:“師侄兒,還是你來吧!這不死神藥之大任,非你不可,師叔我實在是德行淺薄,難堪大任。你上,你上…”
燕殊見狀,也沒別的辦法,自己親自披上了五色道袍,從丹沉子那里接過其余的材料,一步一步走到了靈寶丹爐之前。
他將三珠玉實送入丹爐之中,然后割開自己的手腕,將降樹活血混合了自己的鮮血,滴入丹爐之中。
卻見那一點血光猶如活物,在丹爐之中游走,最后被南明離火逼得躲入了三珠玉實渾圓如丹的藥胚之中,頓時隨著南明離火的灼燒,如玉的丹藥內有一團血光在翻滾。
漸漸丹胚浮現了一絲活物的氣息,一種生命,仿佛在其中孕育。
燕殊壓抑住自己內心的那一絲古怪,任由那不死藥性從虛空之中,落入那猶如活物的丹胚之中。
伴隨著那枚活胚越來越神異,他掐動劍指,腳踏禹步,告祭四方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