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焦枯葬土之上,煞氣沖天而起,遮蔽了日月之光。
一塊和燕殊所得相似的前古兵戈,分外殘破,斜斜出的插在地上,嵌入土中!
土石里混雜著許多青銅箭頭,削金廢鐵,兵戈之上沾染著血銹,歷經數萬年猶然散發著一絲凌厲,那一縷血煞之氣沖天而起,融入上空的神煞之中。
視線從那處地方移開,便可看到周圍密密麻麻全是斷裂的前古兵戈,折戈斷矛,甚至還有四分五裂的青銅戰車,墜入塵埃的玄鳥戰旗!
遠方一座巨大的青銅戰船從中折斷,巨大猙獰的傷口幾乎將戰船的后半部分撕裂。
高高翹起的船頭猶如一座小山,戰船的船頭和兩舷,羅列著一些泛著血色黑鐵色澤的巨弩,大多已經弩身扭曲,弓弦斷裂成了廢鐵,但猶然有幾張保存完好的。
弓弦數萬年未松,卻依然保持著肅殺之氣,仿佛上面長槍似的重弩,隨時可以射殺蛟龍!
這是一處慘烈的神魔戰場!
錢晨站在那星艦船頭之上,遠遠地眺望,俯視著這一片戰場,暗暗點頭。
“有了這一片仙秦古戰場,蓐收天刑神煞蘊養的更快了!但蓐收殘魂不急,雖然收集了一些寂滅劫火,可祝融焚絕神煞在業火紅蓮的火湖之中依然孕育不順,連累祝融魔刀上呼喚九幽的魔神殘魂,都陷入了瓶頸!”
“畢竟墜入歸墟的世界,還燃燒劫火的不多,得尋找幾個劫火未滅的世界殘骸加快進度了!”
“能尋到這片仙秦古戰場,真是意外之喜,看來昔年在亂星海上的那一場大戰,確實慘烈,可能是造成仙秦覆滅的罪魁禍首。”
“只是不知道和仙秦大戰的那股勢力究竟是何,他們留下的兵戈很是強大,尸骸也披著戰甲,戰力幾乎等同于仙。我看到的那幾面殘旗上繪星宿,是一種極為玄妙的陣旗…”
“莫非傳說是真的?”
錢晨心中有一絲駭然:“天庭真的下凡伐了仙秦?直接導致了仙秦的覆滅?”
他看著一望無邊,都是殘槍斷戟,斧破斨缺的兵器殘骸,除了這片仙秦戰場的兵器,還有許多疑似天庭天兵的殘破兵甲,乃至一件件破碎的法器。
巨大的宮樓盡是殘垣斷壁,一艘艘飛舟墜入塵埃,疑似法寶殘骸的碎片俯身皆是,極目所致,處處都是兵器法寶的殘骸!
時間消磨了禁制,讓神金神鐵都開始銹跡斑斑。
禁制靈光更是徹底潰散,但這些器物之上,依然保留了一種靈光消磨的煞氣,就像是它們死去之后,殘余的,難以消磨的力量!
這是一處埋葬器物的巨大葬土!
也是錢晨五個法寶化身的陪葬墓之一——劍冢!
天元神鰲到過太多的世界殘骸,里面有太多生靈絕望反抗的遺跡,它們的尸骨或許已經腐朽,但兵器和造物大多都留著,都被錢晨搬到了這里。
他甚至找到了一處仙秦古戰場的遺跡,沒有周天星艦守護,被他徹底搬空。
這些破碎兵器殘余的煞氣被錢晨用來陪葬,營造風水,蘊養一種神煞。
劍冢的核心是一片劍峰,無數飛劍大多已經折斷、殘缺,插在劍峰之上,林立一片密密麻麻的銹劍殘峰。
其中甚至有一些相對完好的飛劍,只是劍主遭劫之后,劍靈也隨之死去!
錢晨看著劍冢核心處,一座由太白金精礦脈構成的山峰!
這是諸天萬界一個叫做萬劍山的劍修仙門主峰,那群劍修硬是要的,作風粗暴無比,在他們那個世界橫行霸道,全盛之際,搶來了天下六成的太白金精礦脈,塑造成了他們的主峰,同時還想利用劍陣和歷代劍修,將這座主峰祭煉成一柄無匹神劍。
可惜還未祭煉成劍胚,就因為得罪的人太多,被人趁著勢力衰微,找上去滅門了!
萬劍山倒也寧折不屈,最后自爆了洞天,將所有殺入的敵人一同拉入虛空。
洞天困死了無數修士后,終于墜入歸墟…
若是正常情況,這些太白金精的礦脈價值無量,足夠錢晨在主世界重建樓觀道了!
可惜洞天和世界沉入歸墟后,整個世界都要衰老、寂滅、死亡,一切物質都會沾染這種氣機,修士的法寶和自身氣機交感,而這些天材地寶之上的衰亡,破敗之氣,對修士的元神大有損害,根本不能祭煉。
因此墮入歸墟的世界,原本的天材地寶都成了廢物,只有在死寂中新生的存在,重新在歸墟萌發、造化的天材地寶,才能不受影響。
看著萬劍山冢,錢晨嘆息道:“我精心營造的劍墓,師兄怎么就看不上呢?可惜了這風水,師兄若是整個埋上幾天,體驗一回,感應此墓之中無數代萬劍山修士殘存的劍意,祭煉入此山的劍法禁制,對他一定大有裨益。”
“可惜無論我如何勸說,師兄也不肯再躺進去一回,只能等他死了再用。可惜,可惜!師兄什么時候死啊!”
錢晨十分感慨,躺進去后,不就是聽到萬劍亡魂的劍嘯嗎?
一開始肯定有些影響,但習慣了就好多了…
現在錢晨的化身東華劍尊,甚至都能和它們聊聊天,欣賞這些兵器折斷前的慘烈。都要借此領悟一門脫胎于天魔化血神刀的殺戮劍法了!
錢晨來到劍冢的主墓之上,看著下方林立的殘破飛劍,東華劍尊此時將本體隨意插入其中,自身的陽神散入這些殘劍,感應金氣,磨礪神煞,交感它們殘留靈性之中記錄生死搏殺的劍法。
“此次飛舟海市開劫,必然有一場大戰,不能再用夢游過去了!得找一個能打的化身。”
“五件法寶之中,除了已經成就靈寶的業火紅蓮,就屬我這本命飛劍最能打。所以還是請你一赴吧!”
說罷錢晨就將自己這縷分神散去,下方劍冢之中,無數飛劍震顫,發出慘厲的劍鳴。
億萬飛劍之中一道劍光破空而起,天上的天刑神煞宛若磨劍之石一般,將那劍光的鋒芒隱去。
隨即一個兩鬢斑白,卻猶然能見到少年時劍眉星目風采的青袍劍修,出現在錢晨面前,朝他微微一拱手。
兩人身影相合,那劍修的眼中出現了錢晨的神采,便將一身劍氣隱去,笑道:“三十年來尋刀劍,幾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東海一望浩瀚無際,月光灑落,一片銀輝自海平面涌動,映照千里碧波,如琉璃瓦。
此時錢晨的本命飛劍化身,已經來到了大海之上。
他難得的將耳道神也帶了出來,金銀童子兩個化為一對童子陪葬在身邊,汲取錢晨蛻變的散發的靈機,正在潛修蛻變,將要化形。
唯有耳道神,常常在葬地神廟廝混,聽無數神魔殘魂講述他們的故事,已經有點神神叨叨的了!
錢晨怕這個小精怪外感過甚,所以便帶它出來,活潑一下本性,順便幫自己營造一下歸墟秘地出世的氛圍。
此刻他駕驅劍光,在東海上空飛行,因為路線還是在航道之上,所以不時能見到許多海外修士也在駕著劍光,乘著飛舟,朝甲子海市而去。
路上,錢晨掏出那承露盤殘片所化的銀鏡,沉吟片刻,突然對著銀鏡打出了一道禁制,與原本的禁制相合,卻是以圓光之術催動了銀鏡,將其化為一輪明月,與天上的月光交相輝映。
他以指做筆,在那鏡光之中書寫:“咳咳…諸位道友,若是收到了這道消息,可以通過附帶的禁法回復!”
書罷,這些文字就化作一道月華沖天而起,直入天上的那輪明月之中!
此時,中土建康城外,高大的樓船破開江水,沿著大江而下,準備直入海外!那樓船甲板上,銀白色的旗幡迎風獵獵作響,風化為白色的氣流在幡上的流轉,化為一只流風雁。
正是昔年錢晨所乘的那艘船!
當年錢晨乘著此船,直入謝道韞所布的攔江之陣,流風陣因此被破,陣旗都留在了船上,但樓船主人似乎找人修復了陣旗,借此開始運營起了海外的航線。
王龍象站在船頭,凝視著濤濤江水,身上的氣機普普通通,卻一舉一動皆貼合天地,仿佛融入了大江流水,將那濤濤江水,化為了胸中劍氣。
此時他袖中飛劍任意一劍,都似乎攜帶了這股浩浩蕩蕩的力量。
突然,一道月華落下,沒入王龍象袖中。
他睜開眼睛,這種天人合一的狀態驟然被打破,一望無際的江面上,仿佛有一道劍痕從樓船向下游,劃開一道長長的水痕,蔓延數十里。
水痕過處,江中的妖獸觸之皆分,不乏有被從中刨開的,一縷劍意如此,端是無匹。
他掏出袖中的一面銀鏡,微微沉吟,點開一看,就看見鏡面之上出現了一行小字——
“咳咳…諸位道友,若是收到了這道消息,可以通過附帶的禁法回復!”
何七郎與少清諸位弟子,乘著一架云中飛舟,向東海駛去。
突然一道月華順著銀鏡的牽引朝著飛舟落下,在半空突然一分為數道,沒入眾人的銀鏡之中。
何七郎掏出銀鏡,心中念頭急轉:“有人在尋找承露盤殘片的位置?”
他剛準備封閉銀鏡,隔絕氣息,突然想到此時飛舟上有少清的前輩操持,任由何等勢力來了,也絕不敢輕動,便微微意動,觸碰了那銀鏡表面流轉的月光。
這時候,一行文字在鏡面上投影出來…
“咳咳…諸位道友,若是收到了這道消息,可以通過附帶的禁法回復!”
此時旁邊艙房之中的風閑突然抓著銀鏡,溜了進來,他還是那副奶娃娃的摸樣,捧著對于他的小手過大的鏡子,就像是年畫上的娃娃一樣,口中卻老氣橫秋道:“徒兒,你收到那傳信了沒有?”
何七郎連忙頓首道:“師父,我也收到了!”
奶娃娃風閑擺了擺手:“此人能通過承露銀盤與太陰星的感應,將自己的言語送到我們的承露盤上,這份神通可不小。他還留下了一份禁制,可以主動感應太陰星,接受他的消息!這般巧思,絕非尋常人能想出來的。”
“徒兒,我們要不要回信?”
何七郎皺了皺眉,此時海外暗流涌動,皆因承露盤而起,卻有人借助這些碎片,給擁有者傳信,怎么看都像是某種陰謀。
但既然此人已經感應到眾人手里的殘片,放著不管,也總是個隱患。
他低聲道:“師父,那人會不會借此尋找承露盤碎片的所有者?”
“嗯!”
風閑子沉吟片刻,施施然道:“你可知道,不久前少清掌教真人便已經通過少清所得的碎片,窺探過歸墟的那處秘地,確定了此事并非捏造?”
何七郎頓時一驚,道:“掌教真人已經找到了歸墟秘地?”
“不算找到…”
風閑子微微搖頭道:“那處秘地在歸墟之中不斷移動,無法定位,而且就算定位了,也沒幾個人敢深入歸墟去尋找。不過也算是確定了此事不假!因此,各方道統才會推動承露盤重聚,意圖以完整的銀盤,打開通往秘地的通道。”
“不過既然少清能定位歸墟中的承露盤碎片,以此手段,定位其他碎片又有何難?至少那些碎片還不在歸墟,沒有那種毀滅氣機的阻隔呢!”
“之所以不主動尋找剩余的碎片,是因為承露銀盤的主體碎片,只怕早就落在了那些頂級勢力手中。”
“要說龍族沒個十片八片,你信嗎?所以尋找,鎖定承露盤殘片,你不怕鎖定到了龍宮,或者撞到了佛門?亦或如我們這般,雖然修為低下,門派也早已衰落,卻能和少清同行!若是有人想要奪走我們手中的承露盤,然后一頭撞上了少清!”
“那是何等下場?”風閑子抽出大拇指,巴扎巴扎嘴道。
“不過不排除有人想要以此釣魚,尋找那些沒有跟腳,偶然得到殘片的修士!“風閑子眼神微微一亮,指著銀鏡道:“我們回復一下!那身懷承露盤碎片者,沒有一個是善茬!若是能借此溝通,龍蛇混雜之下,只怕能翻起不小的風浪!”
他的眼神雀躍,顯然是很想看到那副畫滿!
何七郎便依照附送的禁制,稍稍祭煉了一下銀鏡,主動感應太陰星,給發信者回復了一條消息:“你是誰?”
“我是東海散修純陽子,偶然得了這承露盤的碎片,此物干系甚大,重聚之后,沒有絕大法力擔不起這因果。”
“因此貧道對此物也沒甚么指望,就想要聯絡一下同道,預備撞一撞歸墟的機緣。”
“諸位同道請放心,這手段乃是我以圓光之術,倒映太陰,借此將消息傳給各位道友。此術將太陰星視為一個巨大的圓光鏡,借助承露盤之間的感應聯絡同道。”
“你我交流,乃是借助太陰星為媒介,無人能借此感應諸位的位置!”
何七郎微微一驚,如此就相當于他們都在太陰星上留言,憑借承露盤的氣息感應。所以不是此人將消息送到了眾人的承露盤中,而是他將消息化入了月光,只有承露盤才能破解。
堪稱仙俠版月球中繼無線電!
此時鏡中倒映的圓月上,那個留言者的氣息一陣蠕動,突然散開化為了純陽二字,又將此寄月傳光之術原原本本寫了出來。
何七郎依照此術,祭煉了自己的銀鏡,也能在月球上留言了!
他猶豫了一下,給自己起了一個太陰的名號…
“太陰:以月為圓光,道友神通著實不凡,純陽這個道號倒是常見,但散修能有這等神通的卻甚是稀少,道友只怕所言不實!“
“純陽:我姑妄一說,諸位姑妄一聽,何必計較真實來歷?我邀請諸位道友,本就是想要諸位互通有無,交流一下關于歸墟秘地和承露銀盤的消息。大家互不知身份,可以免去許多顧慮!”
“朱雀:承露盤?就是這銀鏡嗎?我偶然撿到了,是什么寶貝嗎?”
何七郎看著馬上就有萌新冒了出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這是lyb裝嫩釣魚呢!還是真有萌新撿到了承露盤,他心中微微一動,便解釋了此事的前因后果和承露盤的來歷,準備營造太陰樂于助人的人設。
召集眾人的純陽居然將他的話置頂了!言說是給所有新人的介紹…
“葫蘆:此事甚好!承露盤我等不指望了!但能得到此物的,不是氣運滔天之輩,就一定有大勢力支持,大家有一個交流渠道,互通有無,也是一種便利。諸位可以取個代號,憑借每一塊承露盤的獨特信息鎖定一個代號。”
“葫蘆:海外形勢波云詭譎,咱們都懷有承露盤碎片,某種意義上利益相通,有一個秘密的消息渠道,絕不是壞事!”
看到這代號,何七郎抬起頭來,果然看到自己的師尊兩只小胖手正在銀鏡之上劃拉,眉飛色舞的,一張小臉倒映在銀鏡上。
何七郎見此心中篤定,那葫蘆十有八九就是師尊。
看著師尊這幅奶娃娃的樣子,何七郎微微感嘆,這承露盤若是能匿名通訊,只怕人人都不知道那代號后面的是人是鬼,或者是某個剛出生的奶娃娃了!
眾人還沒有討論完善,就看見一個叫三太子的發出一條消息。
“三太子:呵呵!爾等人族就是狡詐,便是得了承露盤,也要藏頭露尾,相互算計!”
“三太子:本座敖丙,乃東海龍宮三太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爾等手中的承露盤殘片,若是托獻給龍宮,本太子必有厚賞!封你八千里海疆都是等閑…有意者,可尋龍宮巡海夜叉,報我的名字!”
水晶宮中,一只身長百丈的真龍盤踞在避水金晶雕琢的龍椅之上,指甲尖抵著一面銀鏡,滿臉傲然之色,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純陽,太陰,朱雀,葫蘆…呵呵!都是一群藏頭露尾之輩,孤便是報上名來,又有何人敢圖謀孤手中的承露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