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不向仙廷搬救兵,陛下便會懷疑我的忠誠。”
晏子期心中煩憂,尋到天師萬孤臣,訴苦道:“此次陛下親征,久戰不利,便埋怨我分兵去攻打帝廷。陛下以為當初我若是帶兵來援,早就可以鏟平勾陳。他卻不知,不攻帝廷,那蘇圣皇便是虎兕出柙,星空那條道路肯定被他斷得干凈,一個兵力都無法下界!只消再給我半年時間,我必然踏平帝廷!”
他這話并非吹噓。
先前他便攻到昌汀仙城,距離帝都只有一步之遙,若非天后阻撓,他便攻下了帝廷。
而天后殺他不成,立刻轉去勾陳,與邪帝聯手對抗帝豐。帝廷沒有了天后,以他的手段,半年足以拿下帝廷!
只要拿下帝廷,他便可以從帝廷過鐘山,沿著天府長驅直入,來到勾陳洞天的背后,與帝豐形成對勾陳的夾攻之勢!
到那時,除非倏忽二帝出手相助,否則邪帝、天后等人必死無疑,天下可一舉平定!
萬孤臣知道他的苦悶出自何處,笑道:“道兄,你是有大智慧的人,大智慧的人當知道該如何與君王相處。陛下此次出征,久戰不利,被邪帝天后阻擋在這里,失了銳氣。倘若你擊敗蘇圣皇,奪取帝廷,讓陛下怎么看?功高震主啊道兄。”
晏子期一肚子憤懣:“可是,陛下將大好局勢浪費在一具尸體和一個老嫗身上,損兵折將,令我心痛!我就算奪得帝廷,還能稱帝不成?”
萬孤臣連忙道:“你小聲些!陛下眼中只有邪帝,只有誅殺邪帝,斷了他的心魔,他才能道心圓滿。你真以為陛下為的是天下?小覷陛下了!”
他四下看了一眼,悄聲道:“陛下為的是道境第十重天!我這幾年輔佐陛下,曾經聽陛下無意中說起道境第十重天。帝絕是他心魔,須得堂堂正正勝過帝絕,除掉心魔,他才有望登臨這個境界。”
晏子期心頭大震,但還是有些不快,道:“道境第十重天,比天下還要重要嗎?”
萬孤臣笑道:“在陛下心中,是。陛下雖然一心求勝,有些急切了。但我仙廷的勢力,不說百倍,六十倍于下界,綽綽有余。就算有所挫折,還能陰溝里翻船不成?道兄,你把心放在肚子里!”
晏子期還是有些憂心,道:“我攻打帝廷,倘若陛下讓仙相百里瀆從勾陳南境進攻,首尾夾攻,也足以破了勾陳了。為何仙相不攻?莫非百里瀆有反意?”
萬孤臣笑道:“你思慮過重了。百里瀆不是不攻,而是不能攻。仙相百里瀆與碧落老賊決一死戰,被劫火所傷,一條性命丟掉大半。他麾下的明堂將士也是死傷慘重,又要鍛造雷池,又要防備廣寒和天牢洞天的侵襲。”
他頓了頓,道:“廣寒洞天出現了一只道境八重天的人魔,與他有過交鋒。他現在自身難保呢,也巴不得向你求援軍,等待你攻克帝廷之后支援他!”
晏子期冷笑道:“道境八重天的人魔?下界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來這樣強橫的人魔?說辭罷了,誰會信?更何況,他說碧落死在他的手里,而我卻在蘇圣皇的軍中見到了碧落。”
萬孤臣心頭一跳,細細詢問,面色凝重,道:“此事有些詭異…倘若碧落還活著,他為何不助邪帝,反倒助蘇圣皇?為何不出手與蘇圣皇圍攻你?道兄,你會不會被蘇圣皇騙了?說不定是他故意找個像碧落的人來嚇你,離間你與仙相!”
晏子期經他點醒,恍然大悟,笑道:“多半如此!是我多疑了,險些便陷害忠良!現在想想,那個碧落行事詭譎,竟然光著膀子跳舞,可見不是碧落。”
五色船上,帝廷的將士時不時停下,撿起那些散落的輜重。
蘇云則喚來碧落,查看他的修為進境,卻見他還被困在征圣境界上,笑道:“你修煉的倒快,這才兩年,便修煉到征圣境界。只是這么快未免有些境界不穩…”
一旁應龍道:“陛下,碧落老弟的境界穩得很,比你當年還穩。”
蘇云瞥他一眼,有些不信,細細查看,不由得面色微紅。
碧落老漢的修為境界的確扎實無比,絲毫沒有境界不穩的征兆!
非但沒有境界不穩,相反,他的根基在蘇云見過靈士和仙人中只怕僅次于歷史中的那幾位第一仙人,夯實得堪比北冕長城!
蘇云瞥了應龍一眼,心道:“我讓碧落跟隨應龍修煉,便是因為應龍老哥腦筋簡單,修煉比較夯實。只是這煉得太夯實了一些,以至于悟性…等一下,兩年學會說話讀書寫字和修煉,這悟性似乎也高得過分…”
蘇云咳嗽一聲,道:“突破到征圣境界并不麻煩,需要機緣。或者是同輩之間的較量,或者是壓力下的突破…”
應龍又悶聲道:“陛下,這些都不行。”
蘇云耐心道:“為何不行?”
應龍也有些無奈,道:“碧落老弟雖是天象境界,但修為實在太高,同輩之間連他一根發絲都接不住。給他壓力,更是極為困難。”
蘇云瞥了那傻乎乎的碧落老漢一眼,氣極而笑:“老哥,你少來糊弄我!肉身是法力和性靈的容器,他修煉兩年,只是天象境界,肉身能調動多少法力?”
“強如仙佛。”
應龍撓頭,道:“我這兩年帶著他走的是只修肉身的路數,你別看他瘦,他的肉身修為已經到了連等閑仙兵都不能傷的地步。他比你當年的肉身還要強!”
蘇云連忙讓碧落講出自己的功法,碧落于是喚出一個小書怪,讓那書怪把自己的功法展示出來。
蘇云上下打量,只見碧落的功法極為極端,不修法術,只修肉身!
這門功法融合了古老宇宙的所長,又與通天閣研究的舊神符文、混沌符文相結合,再學習神魔的構造,內煉筋骨皮肉五臟六腑!
他將自身的修為,九成九用在提升肉身上!
如此激進極端的功法,蘇云從未見過!
沒有足夠的法力,就無法提升境界,因此就算是最極端的功法,也會留下最低五成的法力。就算如此,突破境界也需要花費其他人兩倍的時間。
但碧落可以如此極端。
他體內藏著仙相碧落道境八重天的法力,近乎無窮無盡。
他的條件得天獨厚,就算功法一點法力也不提升,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影響!
蘇云吐出一口濁氣,道:“可是仙相碧落,是以道法神通變化無窮而著稱的存在。而現在的碧落卻要把腦筋也煉成肌肉…”
瑩瑩好奇的打量碧落,道:“士子,仙相碧落已經死了,他是碧落,并非仙相碧落。何必要求他把自己的智慧用在神通上呢?”
蘇云點頭,笑道:“是我執著了。仙相碧落以道法神通變化無窮而著稱,但是分心太多,太雜。而碧落卻很單純純粹。只修肉身,說不定他可以走得更遠。”
說到這里,他眼前卻不由得浮現出一幅白發筋肉人的情形,不由打個冷戰。
把肉身修煉到硬抗至寶,甚至就是至寶的層次?
那該是何等可怕?
“碧落的征圣和原道,我雖然指點不了,但是我卻知道一個人可以。”
蘇云目光閃動,笑道:“觀看那個人戰斗,應該可以讓碧落突破。”
眾將士將大部分輜重收起,隨即五色船繞道六甲洞天,從六甲洞天的南境前往文昌洞天,再從文昌借道,沿著第七仙界中央的大空洞邊緣,穿過上次奪帝之戰留下的遺跡,向勾陳洞天中部進發。
這片地帶是當年奪帝之戰的主戰場,碧落和百里瀆各自率領不知多少仙神仙魔,在這里決戰。雖然那場戰爭已經過去了近萬年,但是殘留的神通和斷去的兵刃,以及那一戰迸發出的魔性和殘存的性靈,卻成了這片區域的噩夢。
這里人跡罕至,甚至連修煉魔道的魔仙也不愿意踏足此地。
五色船從這里駛過時,眾將士趴在船舷上向下看去,時不時可以看到有殘靈侵入不腐的血肉之中,沿途吞噬其他怪物。
他們還看到兩座巨大的肉山在廝打,那是仙神仙魔血肉的聚集體,被不知多少個殘靈所控制。
這里還有用斷掉的仙道神兵所拼湊起來的奇異生物,在荒原上滾動。
遇到敵人時,這種怪物便會飛出一口口斷兵殘刃,把敵人切碎。
好在五色船的速度極快,這些怪物還未回過神來,五色船便已經匆匆飛過,因此沒有遇到什么危險。
“倘若元朔的學宮學院開遍第七仙界,便可以有士子前來歷練冒險。”
瑩瑩突然道:“他們探明這里的危險,獵殺怪物,得到寶物,會有很多高手就此誕生。”
船上的將士看向下方,心境卻很沉重,沒有她那般輕松。
萬年前只是一場奪帝之戰,牽扯面并不那么廣,但卻將第七仙界打碎。
而這一次,則是爭奪兩個仙界宇宙生存權的戰爭!
這一戰,又將會把第七仙界打成什么樣子呢?
蘇云的面色卻很平靜,看著那些追隨他出生入死的將士,仿佛知道他們的心意,笑道:“你們不用擔心。朕向你們保證,第七仙界絕不會出現如此慘烈的戰役!第七仙界的戰爭,將會只在天君、帝君和帝境強者之間展開!”
他站在船頭,微笑道:“這一天,就快要到了。”
到那時,沒有大規模的戰場,沒有成千上萬仙人實在戰場之中,沒有黎民百姓受苦!
有的只是帝豐、邪帝、天后、仙后,以及倏忽二帝這樣的存在相爭!
那時,他也會加入到這場戰爭之中,為第七仙界的生存權做殊死一搏!
那時,但愿戰爭不會這么慘烈。
五色船駛出那片戰場遺跡,向邪帝、仙后與帝豐的戰場前線駛去。
船上,將士們心神激蕩,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帝級存在,與千萬仙神仙魔的宏偉戰場!
在那個戰場中,哪怕是強大如天君,也是滄海一粟,微不足道!
遠遠的,他們便看到偉岸的至寶漂浮在天空中,那是巫仙寶樹和帝劍劍丸。
在這兩大至寶四周,還有大大小小的重器漂浮,各自散發出驚天動地的悸動!
五色船行駛到這些重器散發出的威能之中,突然劇烈顫抖兩下,險些失控墜落!
瑩瑩連忙穩住五色船。
就在此時,突然仙后的重器天皇寶樹破空而來,迎著五色船唰來,只聽仙后娘娘聲音慍怒,冷聲道:“好你蘇大強,將我家逐志騙到此處送死,把本宮也絆在這里,替你賣命!”
“咣”
天皇寶樹刷在玄鐵大鐘上,將這如山般的玄鐵大鐘刷得向一側搖晃,隨即便恢復到原位。
蘇云身軀也自搖晃一下,哈哈大笑道:“娘娘,你誤會我了!東君真的不是我派來的!”
仙后娘娘身形從遠處急速飛來,猛地將天皇寶樹抓住,美眸顧盼,在船上掃了一遍,沒有發現了不起的大高手,這才看向蘇云,驚疑不定。
顯然,剛才是蘇云憑借一身雄渾的修為接下了她的一擊!
“臭小子修為進境這么猛?比逐志還猛許多!”
她壓下震驚,狐疑道:“真不是你?莫非本宮錯怪你了?”
蘇云見禮,正色道:“真不是小生!娘娘誤會了!派東君前來送死的,是小生的內人。”
仙后娘娘撲哧一笑,忍俊不禁:“蘇圣皇莫非又想換一個夫人了?本宮不能讓你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