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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攔路打劫

  當晚,蒂亞戈上校率領的護航艦隊,抵達了古巴最東端的邁西角。

  邁西角設有導航的燈塔,距離海地77公里。晴朗的夜晚,甚至可以從這邊的燈塔,看到設在海地最西角的燈塔。

  這兩個燈塔就是向風海峽航道最重要的標記,護航艦隊會航行到兩個燈塔的中點處,然后向南轉舵,順風南下直抵牙買加海峽。

  如果轉早了,就會被東北風吹向古巴東海岸,需要費很多力氣調整航跡。要是轉晚了,當然也浪費時間了!

  蒂亞戈上校在加勒比海值勤已經快二十年了,有豐富的航海經驗,當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當晚八點,他向旗艦的運行船長阿圭羅中校,下達了保持一里格的夜間航速,在拂曉時分轉向的命令。

  里格(legua)是大航海時代伊比利亞半島的長度單位,又稱西里,相當于5572.7米。

  至于運行船長一般出身平民,往往要在一艘船上度過他的整個服役期,實際負責整艘船的航行、供應和維護。

  顯然西班牙高層也知道,單靠飛揚浮躁的貴族是靠不住的。水手們也常說,我們可以沒有船長,但不能沒有運行船長。

  他們是貴族軍官的保姆和替罪羊,就像可憐的奧肯德上校,之于巴孟德少將那樣。所以交代完命令之后,蒂亞戈上校便可以放心的,在他豪華軒敞的艉樓餐廳中,宴請隨船稅務官、巡查官和公證員,跟這些代表國王利益的隨船官僚,好好勾兌一下,怎么夾帶私貨、偷稅漏稅,薅王室的羊毛。

  西班牙貴族熱衷通宵達旦的宴飲,宴會一直到凌晨三點多才散。等醉醺醺的上校在副官的服侍下睡下,已經是四點多了。

  在上校如雷的鼾聲中,阿圭羅指揮這支四十條船的龐大艦隊完成了轉向。

  艦隊進入向風海峽不久,瞭望員忽然吹了哨子,中校馬上出舵室探頭望去。

  “9點鐘方向,發現有船影!”瞭望員高聲稟報道。

  “是戰艦嗎?”中校馬上凝目望去,卻只看到濃濃的海霧。

  “一閃而過,沒有看清楚。”瞭望員不太確定道:“也許是一座山…”

  “放屁,這里離海地12里格!”阿圭羅中校神情凝重起來,拿起個中空的銅制長筒,放在眼前仔細搜尋起海面。

  海霧被越來越大的海風吹得飄忽不定,讓他搜尋起來十分困難。謹慎起見,中校遲遲沒有下達戰斗命令。

  倘若虛驚一場,一定會被驚了覺的上校臭罵一通的。

  就這樣又安靜的航行了半個小時,霧氣被吹散,艦隊左手邊兀然現出一個龐大的黑影。

  “快擊鼓!”阿圭羅亡魂皆冒的吼道。

  早就準備好的戰斗鼓手,趕忙敲響了節奏感分明的鼓聲。在船艙中睡覺的炮手和步兵聽到鼓聲,慌忙滾下吊床,手忙腳亂的穿上衣服,披掛盔甲,忙亂的進行戰斗準備。

  上校也被吵醒,穿著蕾絲的白色睡衣出了船艙,他揉了揉模糊的眼睛,目瞪口呆的看到,一艘超級巨大的帆船,已經快貼到他臉上了!

  哪怕是在宿醉中,他也一眼就認出,那就是他苦尋不著的那艘明國巨舶。

  幸好,那艘巨舶并沒有要開火的意思,而是在南轉向。

  “它這是什么意思?”上校問中校道。

  “它要和我們平行航行。”阿圭羅一邊幫副官給他套上胸甲,一邊神情凝重道:“他們很可能是像葡萄牙人一樣,持側舷火力決定論。”

  “荒謬的理論,弱者的選擇!”上校戴上了他精致的銀頭盔,接過自己的指揮劍,高聲道:“給我靠上去,狠狠撞擊他們!”

  “上校,這樣會引起災難性后果的!”中校不得不急聲提醒他道。

  蒂亞戈上校只是宿醉,并非白癡,馬上明白自己險些犯了大錯。

  海灣的流速太快,風又大,轉向靈活的加萊賽戰艦還能不受影響。但艉樓高大,本來操縱性就差,又載滿了貨物,異常笨重的四艘珍寶船,這時候貿然急轉彎,會有傾覆的危險。

  如果那四艘珍寶船不跟著轉彎呢?那會與它們前面調頭的十二艘加萊賽戰船撞上的!

  那么加速跟珍寶船拉開距離再設法轉向?更不可能!他們是護航艦隊,保護珍寶船的安全最重要,而不是殲敵!

  當然理論上存在一種解法,就是讓前面護航的十二艘加萊賽戰艦轉向正南,珍寶船繼續航向西南。這樣二者就能安全的分開。讓前者與敵艦糾纏,后者在殿后的十二艘加萊賽戰艦保護下,迅速脫離戰場。

  但西班牙海軍的通訊手段,還傳遞不了這么復雜的訊息。他們的旗艦只能用各種單面旗子,來下達諸如‘前進’、‘撤退’、‘...

  退’、‘攻擊’、‘各自為戰’、‘來生再見’之類的單一命令。

  如果沒有趙昊的話,一個多世紀后的羅伯特·虎克,才能為英國海軍搞出能表達豐富內容的復雜旗語。比如那句著名的‘EnglandexpectsthateverymanwilldohisDUTY’,就用了整整三十一面信號旗。

  所以這年代大艦隊編隊行進時,根本沒法進行微操。當技術達不到的時候,你想法再好也實現不了啊。

  無奈之下,上校只得掛起一面藍色的旗幟,那全速前進的命令。

  主要是讓那四艘珍寶船趕緊升起滿帆,必要時丟棄負重物,以求快速甩開敵艦。

  就在信號旗升起的同時,上校看到自己左后方火光閃爍若雷電。

  一秒鐘后,他聽到了隆隆的炮聲,繼而是戰艦中炮的船殼破碎聲,以及船員慘叫聲。

  顯然,那艘巨舶后面還跟著敵艦。那些靈活的戰艦已經完成了轉向,進入射擊位置了。

  很快,橘色的閃電在更遠處亮起,這次聲音傳來的時間又晚了一秒。然后炮聲連成一片,再也分不出遠近了。

  此時,那艘巨舶也終于完成了轉向,將側舷對準了上校的旗艦…

  林鳳憑借她天才的直覺,判斷對了西班牙艦隊航線,甚至連他們的轉向點都猜的大差不差。

  可人算不如天算,一場不期而至的大霧,讓她在轉向點守株待兔的如意算盤落空。霧太濃,根本看不見敵艦。

  整個艦隊都陷入巨大的失望中,因為正常來說,這就是天氣原因導致任務失敗,應該退出戰場了。

  但到了林鳳這兒,哪跟你講什么《操典》?莽就完事兒了。

  當然,莽成功了就會有無數人替她辯解,說她也不是純莽,而是堅信自己的判斷。既然已經判斷出敵艦的航線,那就跟著南下唄,等霧散了再尋敵就是!這就是天才,巴拉巴拉…

  林鳳毫不猶豫下令全部嚴禁燈火,以五節半的航速南下…這是她觀察到的珍寶船夜間行船速度。

  結果一直到天亮也沒發現敵蹤,就在林鳳心焦不已,準備下令加速,到前頭海峽出口堵門時,卻聽到海面上響起若有似無的一聲哨響!

  張筱菁、馬已善等人都覺得可能是風聲或者鳥叫,但她卻認定了就是自己苦尋的西班牙艦隊。馬上下令轉舵靠上去,半個小時候,一眼望不到尾的西班牙艦隊果然就在眼前了。

  剩下的就不用她再操心了,馬已善馬上發出信號,通知跟在后頭的四艘戰艦。

  趙昊一共開發出手旗、旗幟、燈光信號三套通訊方式,足以讓視距內的己方艦隊順暢‘交流’了。

  很快,收到信號的各條戰艦,迅速做好戰斗準備。戰艦同時轉向,與西班牙艦隊呈兩條相距二百米的平行線齊頭并進。

  海警師承葡萄牙,強調戰艦側舷火力。西班牙人還固守著過時的接舷戰,以船艏火力為主。而且槳帆船的側舷也沒法部署火炮。

  珍寶船的船型倒是可以布置側舷火炮,但是為了裝運更多的貨物,西班牙人拆除了大多數炮位。一門炮一噸重,不用來運貨多可惜啊!

  反正有艦隊護航,也用不著珍寶船開炮。不如把炮拆了,裝上副王殿下、各位總督還有國內王公大臣的私貨多好?

  大部分時候這么想是沒錯的,因為發現敵艦后,護航戰艦第一時間就會在珍寶船環繞周圍,你給珍寶船裝上炮也用不著。以現在的火炮準頭,亂開炮還有可能誤傷護航船只。

  但在特殊環境下,比如此時此地,就讓它們的船身毫無保護的露在了大明私掠船隊的炮口下。

  幾乎只能被動挨打。

  說幾乎是因為加萊船船艏的圓形炮臺上,還有一門位于左舷的半加農炮可用。

  這點火力聊勝于無,甚至遠不如那幾艘負責偵查的拉卡維爾帆船,能提供的火力強大呢。

  結果就成了單方面、近距離的毆打。

  西班牙人苦于無法進行任何有效還擊。為了盡快脫離接觸,連調頭反擊的想法都沒了,只能全速向東航行,希望盡快與可惡的明國海盜拉開距離。

  然而他的對手可是如饑似渴的大齡女海盜林鳳,所率的是環球遠航兩年,已經磨合出包漿的艦隊。不論西班牙人如何加速變向,他們始終都能緊緊貼著敵艦,不離不棄。

  開戰三個小時后,林鳳艦隊基本沒什么損失,西班牙已經被擊沉了四艘加萊賽戰艦,兩艘勇敢的卡拉維爾帆船。

  那些珍寶大帆船倒是毫發無傷,顯示出強盜們對壓寨夫人的愛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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