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艘專門為呂宋之戰設計生產的‘復仇者’型內河支援艇,以最兇殘的交織火力網,徹底覆蓋了方才還不可一世的西班牙人!
西班牙方陣最大的弱點,就是陣型過于密集,一旦遭遇猛烈火力打擊,勢必損失慘重!
而自以為在貓戲耗子,囂張輕敵的西班牙人,還一股腦涌上了泥濘狹窄的澗內。并在本來就擁擠的三角洲上,擺了個炮兵陣地。
左右為男、摩肩接踵,就是他們此刻密集程度的最佳寫照。
大佛郎機和迅雷銃的射擊精度都很感人,但這種近在咫尺的密集陣型,完全就是獨眼龍穿針——從沒這么合適過好嘛?
霰彈和子彈瓢潑一般撒入西班牙方陣中,成片成片的收割著侵略者的性命!
所有西班牙野戰炮都背對著河面,這么混亂的局面下,怎么調過頭來還擊?
只有一些火槍手勉強架起槍來,向河面的明國軍隊還擊。
可是還沒開幾槍,他們身邊便擠滿了人。根本沒法再瞄準了,更別說重新裝填火槍。
這是邦板牙人潰敗下來了。
其實這些番人早就悔青了腸子,他們本打算來吃口肥肉的,沒想到被硌得滿地找牙。要不是畏懼西班牙人的長矛和槍炮,就算沉沒成本再高,他們也早就打道回府了。
現在看到明國人的援軍來了,西班牙老爺都自身難保了,他們登時斗志全無,只想著如何逃命了。
另一邊華僑們的狀況卻截然相反!他們在絕望中堅守,苦戰九日,損失慘重!本以為這番血海深仇只能待來世再報了…
沒想到救兵提前趕到,局面徹底翻轉!華僑們哪能放過這個當場報仇,絕地反殺的機會?!
殺!殺!殺!血債必須血來償!一個暴徒都不留!
我們華僑只是來做生意,找口飯吃的。非但沒干什么傷天害理的事,還修橋鋪路,養活你們這么多人,為什么要對我們趕盡殺絕?!
難道就因為我們富有,我們老實,所以就要殺光我們的男人,強暴我們的女人,奪走我們的財富嗎?這是什么強盜邏輯?!
可你們又對侵略你們家園的侵略者卑躬屈膝,甘愿充當他們走狗,這又是什么走狗邏輯?!
既然如此畏威而不懷德,那就去死吧!
一個也不放過,一個也不饒恕!
殺!殺!殺!
被仇恨和怒火沖昏頭腦的華僑們,瘋狂的追殺著邦板牙暴徒。
在其頭領肯萬被高二爺一刀梟首后,番人們便徹底崩潰,四散逃竄了。結果把西班牙人的陣型徹底沖亂了套。
澗內西角,人挨人、人擠人,無比擁擠、無比混亂,只能任由河面上的‘復仇者’盡情屠戮了。
眼見局面徹底失控,薩爾悉多上校果斷命人打起了白旗!
“司令,他們投降了!”1101號內河支援艇上,眼尖的艇長蔡一林,對海警陸戰隊司令員武達稟報道。
“有嗎?”武達端坐在船尾,頭也不抬道:“沒看見呢。”
“那不…”一林同學去年剛從警校畢業,分配到一艘護衛艦上擔任見習航海長,正是干勁最足的時候。這次組建內河支援艇隊,他積極報名并被選為了1101號的艇長。
“那又怎么?”武達冷冷瞥他一眼,索性閉目養神道:“此戰,不要俘虜…”
“明白!”菜鳥艇長蔡一林一個激靈,終于明白自己說了句廢話。
圣地亞哥城堡塔樓上,桑德總督和戈伊特上校原本心情很不錯。
蹂躪毫不反抗的獵物,哪有獵殺拼死掙扎的野獸有趣?
他們還特意請歸順的僑領林阿發,一同來觀看這最終的表演。
一是示之以親善。像這種背叛了自己同胞的軟骨頭,至少善加利用,就會成為日后奴役漢人最好的幫手。
而且因為交錢進城的華人太少,連維持馬尼拉最低程度的運轉都不夠,桑德總督還指望他再拉些同胞來呢。
三來,也有再加強一下震懾,讓這個軟骨頭永遠不敢再背叛的意思。
當然,林阿發也不是白看的,他還提供了一個重要信息——澗內有江南集團的軍隊在指揮!
這解開了桑德總督心頭一個謎團。那就是羊群似的華人,怎么會爆發出這么堅強的戰斗力?原來是因為有獅子在率領啊。
也正因如此,他才決心要血洗澗內,一個不留的,不然日后跟南海集團交涉,會很被動的。
林阿發還提供了一個重要情報——明日可能會有援軍抵達。出于跟上一條相同的動機,桑德總督才會嚴令薩爾悉多上校,今天日落前,殺光澗內華僑的。
誰知林阿發的情報居然有誤,南海集團的援兵提前一天抵達了。
結果正好抄了西班牙軍隊的后路,讓屠殺的劊子手,頃刻間變成了任人屠宰的對象。人生的大起大落莫過于此,實在太刺激了。
“把他拖下去吊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部下慘遭屠戮,桑德總督恨得目眥欲裂,便遷怒于林阿發道:“再把他的家眷送去軍妓營!”
“總督大人饒命啊!”林阿發驚呆了,忙哭天搶地的求饒。
“我派出去的人全軍覆沒,都是因為你提供的錯誤情報!”桑德總督卻愈加憤怒道:“把他吊死之后,尸體喂狗!”
兩個魁梧的劍盾兵,便不容分說,將嚇得屎尿橫流的林阿發拖了下去。
“閣下,請允許我立即出兵,去救援薩爾悉多他們!”戈伊特上校主動請纓道。
“他們沒救了。”桑德總督最后看一眼澗內,已經潰不成軍的西班牙軍隊,痛苦的閉上眼道:“立即緊閉城門,不要讓明軍趁機攻入圣地亞哥城。”
“可是…”戈伊特露出不忍之色。
“沒什么可是,上校。”桑德總督已經恢復了鎮定道:“一時的失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因為失敗失去冷靜了!”
“外面只有不到一百西班牙人,四百墨西哥人。我們的主力陸軍仍在。更重要的是,我們的海軍依然毫發無損!怎么能在這種時候亂了方寸呢?”頓一頓,他像是在鼓勵戈伊特上校,更像是在鼓勵自己道:
“只要我們堅持守住圣地亞哥城堡,局面很快就會扭轉的。”
“明白了。”戈伊特上校點點頭,他還是頭一回見有人把膽怯,說的如此冠冕堂皇。“我這就關閉城門,全城戒嚴!”
“還有昨日進城的那些明國人,說不定混有南海集團的奸細!把他們統統殺光,錢財發給守城部隊!”桑德總督又冷冷補充一句。
對殺人如麻的西班牙人來說,一次殺掉千把人,實在算不得什么。
沒殺個幾萬人幾十萬,你好意思當總督嗎?
澗內的喊殺聲,在黃昏時分漸漸消停下來。
那十艘內河支援艇并未靠岸,而是轉向了圣地亞哥城堡,以防城內突然偷襲。
此時澗內的六百畝土地,已經被人血染成了詭異的紫紅色。
死尸枕籍,滿地都是殘肢斷體…已經再沒有一個西班牙人活著邦板牙人站著了。
華僑們也各個渾身浴血,狀若厲鬼。
通過殺戮宣泄完心中的怨恨后,他們面對勝利,卻紛紛抱頭嚎哭起來…
既痛心于自己死去的親人兄弟,又有劫后余生的后怕。同時也有初次殺人后的應激反應。
唐保祿和西門青的反應就平靜多了。
兩人都是走過尸山血海,幾次死里逃生的,已經看的很淡了。
西門青靠在塊斷成兩截的磨盤上,全身疼得像被大象踩過。左手卻還不老實,在自己身上到處亂摸。
摸了半天才想起,今天開戰前,自己就抽掉了最后一根存貨。
他吃力的想轉轉頭,找個手下要跟煙抽。
一支剛點著的煙便塞到了他嘴里。
西門青含住煙,先深深的吸一口,然后享受的閉上眼,感覺身上都沒那么痛了。
他這才瞥一眼給自己煙抽的兄弟。
不用看臉,光看那只胖手就知道是唐保祿。
“我們扯平了。”唐保祿手口并用,吃力的剝著糖道。
“不是,你也一只手,怎么點的煙?”西門青狐疑的看著他。
“怎么剝糖就怎么點煙。怎么,還嫌棄上了?”唐保祿哼一聲道:“你沒事兒吧?”
“咱運氣好,貫穿傷,說不定比你好的還快。”西門青這幾天煙癮上來了,別人煙屁股都撿著抽,哪還管有沒有唐保祿的口水。“傷亡怎么樣?”
“攏共折了二十五個陸戰隊員,重傷三十個。我們商館的人,還剩一半喘氣的。”唐保祿神情有些憂傷道:“至于華僑,今天又折了一千兩百人。而且陳美受了重傷,這會兒苗大夫在搶救,估計兇多吉少。”
“他是第一個沖出去的…”西門青沒撈著參戰,看得卻很清楚。
“黃三老丈也死了,被亂槍打死的…”唐保祿輕嘆一聲道:“這人真是復雜,起先誰能想到像他那樣的人,也會跟著沖鋒呢。”
“說明誰心里都有個英雄,有個狗熊,就看他是跟英雄在一起,還是跟狗熊在一起了。”西門青淡淡道。
“有道理,受傷之后,說話都變得有哲理了。”唐保祿贊道。
“敵人呢?”西門青又問道。
“澗內找到一千多具敵人的尸體,至于被巴石河淹死了多少,就沒法估算了。不過我看到,好多邦板牙人跳水游到了對岸。倒是西班牙人身披鐵甲,下水的都淹死了,一個都沒活著爬上岸。”唐保祿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