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尹千戶才回過神來,小聲問趙昊道:“這,這是哪位?”
得,感情剛才光顧著看美女了,連趙公子的話都沒聽清。
“這是長公主的義女,張大學士的千金張小姐。”趙昊咳嗽一聲道。
“哎呀,失禮失禮!”尹千戶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用什么禮節好了。
“這位大人不必多禮。”張筱菁用一種疏離淡漠、高高在上的語氣道:“剛說過了,我干娘需要休息,不要再讓我把話說第三遍了吧?”
“是是,張小姐息怒,我們這就下船。”尹千戶趕緊點頭哈腰。
“多謝了。”
張筱菁福一福,轉身進去了船艙。
甲板上一片死寂,這下沒人敢出聲了…
陳王誠更是徹底沒了氣焰,哆哆嗦嗦像是雨中的鵪鶉。
他已經深信不疑,自己捅了天大的簍子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船上沒有長公主,只有張大學士的女兒,也夠他和他哥喝一大壺了。
張相公原本分管軍事,陳以勤致仕后,他又兼管河工,如今正是漕運衙門的頂頭大老板。自己居然襲擊他女兒…
滴滴答答一陣水聲,他身后的劉大哥褲襠濕了一片,竟然嚇尿了。
見趙公子厭棄的捂著鼻子,尹千戶趕緊低聲吩咐道:“把他們帶下去!”
幾個官兵趕緊把癱軟在地的陳王誠和姓劉的拉起來、堵住嘴,帶回戰船上。
“這下千戶大人相信了吧?”趙昊語氣疏離,對他不信任自己表達不滿。
“從來就沒懷疑過!”尹千戶急忙解釋,卻又怕吵到艙里的貴人,趕緊雙手捂住嘴,樣子十分可笑。“小人奉中丞之命前來,自然唯公子馬首是瞻。”
說著將袖中的白銀票奉還道:“怎么敢收公子的錢呢?”
“拿著吧,本公子給出去的賞錢,沒有收回來的道理。”趙公子一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公子賞。”尹千戶身子登時酥了一半,竟就勢給趙公子跪下了。
“這是干什么,快起來。”趙昊伸手扶他。
尹千戶卻長跪不起,給了自己兩個耳光道:“小人方才太該死了抓到這樣大逆不道的惡徒,居然還勞公子審問,打攪了貴人休息真是罪該萬死!”
“行了不知者不怪嘛。”趙昊如今也是閱人無數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便壓低聲音笑道:“放心,尹大哥營救之功干娘那里會知道的張大學士也一樣。”
“哎哎,多謝公子!”尹千戶求的不就是這個?他砰砰連磕了幾個響頭,激動道:“往后我尹政就是趙公子的人了!”
“自家兄弟好說好說。”趙昊笑著扶起他來。
“敢問公子此事該如何處置?”尹政態度端正的請示的道。
“茲事體大我不能做主。”趙昊尋思片刻道:“請尹大哥到客廳喝茶我請示下干娘。”
“應該的應該的。”自然他說什么是什么。
趙昊便讓護衛領著尹政到一層客廳自己則進去了那戒備森嚴的二層艙室。
艙室內,只有小竹子、馬秘書和巧巧三個,哪有什么長公主,就連小縣主都先一步去了蘇州好么?
不然方才出面的該是柳尚宮,而不是小竹子了。
一看到趙昊進來小竹子趕緊迎上來滿臉惴惴的問道:“趙公子剛才小妹沒露餡吧?”
“怎么會呢。”趙昊笑道:“就憑你這一亮相說自己是瑤池仙女他們都深信不疑的。”
“討厭!”小竹子頓時喜形于色,佯嗔道:“說正經的呢。人家長這么大,還頭一回撒謊呢而且還是撒這種彌天大謊。”
“安啦,越大越好,大了才過癮。”趙公子咽下唾沫道:“反正他們也沒處查證的,回頭跟干娘對對口供,不就天衣無縫了。”
這幾個月,趙公子可是給干娘創造條件,過了大癮了。為了讓干娘高興,他連爺爺都踢到了兩千里外的廣州去,還獻祭了親爹。
來而不往非禮也,這次小小利用一下干娘,她老人家定然不會介意的。
趙公子又跟三位美女說說笑笑,吃了碗宵夜,這才下樓去見尹千戶。
客廳中,尹政筆挺的坐在椅子上,給他奉上的茶點香茗也絲毫未動。
這是他事業關鍵點,能不能上去就看這一下了,可不能出一點紕漏。
見趙昊進來,尹政馬上起身相迎,恭聲問殿下有何指示?
“唉,...
;“唉,我干娘慈悲為懷。”趙昊背著手,一臉不甘道:“說既然沒傷到人,就不要鬧太大了。”
“殿下真是菩薩在世啊。”尹千戶忙大贊兩聲,長公主會作此反應,不出他預料。畢竟長公主離京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足夠驚世駭俗了,再鬧大了實在不好收場。
“但是,絕對不能輕饒他們,要讓他們復出慘重的代價!”趙公子咬牙切齒道:“這是我說的。”
“那是自然!”尹千戶馬上同仇敵愾道:“一群宵小膽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不讓他們比死還難受,不足以平民憤!公子說怎么做吧,我都聽你的!”
“你這樣…”趙昊便壓低聲音,吩咐起來。
“明白明白,公子放心吧,這種事兒,末將熟得很。”尹千戶一聽,正在自己的業務范疇,馬上笑逐顏開。
金陵城,平江伯府,陳王謨提心吊膽一宿沒合眼。
按說他弟弟昨晚怎么也該回城了,卻一直沒見人影。讓人去尋找,也如泥牛入海…
天亮,依然不見回報,陳王謨愈加擔心出了紕漏,頂著對黑眼圈,和一幫勛貴焦躁的在堂上躲來躲去。
終于,快到午時,派出去的人慌慌張張回來了。
“大事不好了,伯爺!二爺和劉大哥他們被操江衙門的人抓了!”
“什么?!”陳王謨霍然起身,難以置信道:“操江衙門吃飽了撐得嗎?管我們漕運衙門的閑事兒?!”
漕運衙門管大運河,操江衙門管長江,雙方在鎮江和揚州之間,有一段轄區是重合的。因此日常多有往來,但因操江衙門管的是江防,跟漕運衙門職責分明,所以不像漕運河道間那么多齟齬,雙方一直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陳王謨挑選動手地點,特意選擇轄區重疊的地方,已經照顧到了操江衙門的面子,真出了事情,后者完全可以推個一干二凈。沒想到他們居然還不識趣!
真是他娘的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小人原本也不清省,只看到操江衙門的戰船封鎖了北新洲一帶。還好小人一個親戚是領兵的百戶,從他口中才知道了昨晚的原委。”
手下人趕緊將打聽到的經過,一五一十稟報給平江伯,帶著哭腔道:“二爺和劉大哥他們捅破天了,事情大條了啊伯爺…”
“啊…”陳王謨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失碎了鐘愛的紫砂壺,跌坐在椅子上喃喃道:“怎么會這樣?完了完了,這下死定了…”
“大哥,穩住啊。”見陳王謨廟里長草慌了神,一旁來聽消息的南和伯趕緊扶住他道:“咱們得趕緊想辦法,看看能不能壓下去,不能把事情鬧大啊!”
他們幾個也派了家丁一起去的。這些勛貴的家丁,其實就是世世代代依附于他們的親兵,打斷骨頭連著筋,出了事兒一個也逃不脫!
“是啊,老陳,這事兒透著詭異。”東寧伯也陰著臉:“你家老二是去通知他們有變化的,按說前天夜里就該把話傳到,早就離開北新洲了。昨晚怎么能被一鍋燴了呢,不應該啊!”
“嘶…”陳王謨倒吸口冷氣,確實不對勁啊。
“哈哈哈!”素來以智多星自居的誠意伯劉世延,忽然怪笑起來道:“看來你們還沒笨到姥姥家。”
“你看出什么來了?”眾人也顧不上計較他陰陽怪氣,催促道:“快說說看!”
“很簡單,”劉世延二月天搖著羽扇,搖頭晃腦道:
“長公主來南方過冬,這咱們都是有耳聞的。可她真在船上的話,姓趙的小子只消報一下她的字號,老二他們就是頭再鐵,也保準嚇得掉頭就跑。怎么會‘被抓了才知道船上有,長公主和張大學士的千金’呢?”
“不錯,他手下只說‘船上有貴人’,分明是混淆視聽,誘我們的人上鉤啊!”南和伯一拍大腿,恍然道。
“現在明白了?”劉世延用扇子指著陳王謨道:“而且看來,那日在國公府吊唁時,他是故意激怒你,又透露行蹤給你,引誘你動手的。”
“怎么會呢?”陳王謨一陣面紅耳赤,他向來自詡甚高,沒法接受被一個毛頭小子耍了的結果。
“怎么不會呢?當天你們給人家燒了小倉山,多大點事兒啊,用得著姓趙的小子親自處置嗎?他不過是借故耽擱一天,一來給操江衙門布置的時間,二來等著你們再派人去報信,好抓個對證!”
說著他滿臉譏諷對眾人道:“人家早就設好天羅地網要收拾你們了,你們這群蠢貨也真是不自量力,還要綁人家的票?九大家尚且被姓趙得收拾的服服帖帖,何況你們這些米蟲了。”
眾人被氣得夠嗆,卻又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氣哼哼道:“這些話,你怎么不早說?”
“呃…”事后諸葛誠意伯尷尬一笑,心說我事先也看不透啊。
ps.這張算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