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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風水輪流轉

  這一年的水災都嚴重到,隆慶皇帝不得不遣成國公代表自己,去泰山祭祀禱告:

  ‘邇者水災異常,殃及黎庶,良軫朕懷。茲特遣官祭告,惟神鑒佑,永福邦民。謹告。’

  順便幫成國公刷到了代表皇帝祭天次數加一,小妾加一的成就。

  嗯,精葛緇裙的泰山姑子不錯的,制服誘惑,蟲二啊!

  不過成國公的正經差事,辦的好像不怎么樣。大水該淹還是淹。尤其是太湖下游,整個都成了洪澇區。

  蘇松兩府九縣一州,淹了八府一州,唯一一個沒有被淹的縣,居然是往年年年被淹的昆山縣。

  趙二爺竭全縣之力修的三百里長堤立功了,他沒有給洪水任何機會!偉大的趙二爺,他繼承了老趙家的光榮傳統!趙公明、趙子龍、趙匡在這一刻靈魂附體,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他不是一個人!他不是人…他背后有昆山縣三十萬百姓!有江南集團的傾力支持!有趙公子做堅強后盾!

  尊敬的老父母趙守正,今年同樣在全力以赴的抗洪。他冒著風雨率領縣里的百姓,用沙袋將大堤加高加固,把洪水始終牢牢擋在昆山縣外。

  就連往年一發水就被淹的昆南,都得以幸免。淀山湖和澄湖的水位不斷上漲,卻始終無法高過固若金湯的湖堤。他和他的大堤沒有辜負全縣百姓的期待,兇猛的洪水完全奈何不了那毛石混凝土的大堤!水退了,比賽結束了,昆山縣勝利了!他們第一次徹底戰勝了洪水,偉大的昆山百姓,偉大的趙二爺!一個人生日快樂!

  可老天像是漏了一樣暴雨不斷,上游還來水兇猛,暴漲的湖水總要有個去處啊。現在東岸高不可攀,湖水只能往西邊漫灌了。

  六月中旬,淀山湖和澄湖開始向上游倒灌,淹了吳江縣數萬畝溇港圩田。

  更糟糕的是,整個吳江縣其實是太湖淤積出來的,境內自然湖泊眾多。湖水通過河渠相連,全賴淀山湖和澄湖泄洪。一旦這兩湖之水無法向東,吳江縣內大大小小幾十個湖泊便同時上漲,到了月底時,整個縣都變成了澤國。

  仗著自己在上游,又有太湖石塘的保護,總是嘲笑水漫昆山的吳江百姓,也終于品嘗了一次水漫吳江的滋味了。

  真叫個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啊。誰他娘的能想到,水能從下游往上游漫啊,夭壽!

  吳江百姓當然不愿意坐以待斃,幾個大族組織起人手,趁夜色坐船穿過淀山湖,掩護著幾十個石匠,摸到了昆山縣的湖堤上。

  他們知道昆山縣也修了石塘,但并不太擔心,因為吳江縣修了幾十年的石塘,深知這看似堅固的石頭大堤的弱點——層層堆疊的石塘固然可以經受驚濤駭浪的考驗,但用來黏合條石的糯米砂漿卻需要漫長凝固期。在江南這種多雨水的地方,甚至得兩三年的時間,才能達到堅不可摧的效果。

  所以在筑堤時要在條石上打孔,用鐵錠和鐵鋦牢牢嵌住。

  淀山湖的湖堤今年開年才修好,到現在不過半年時間。今年雨水又多過往年,砂漿的凝固效果肯定不佳。只要把那些鐵錠和鐵鋦敲掉,用撬棍在石縫一撬,條石勢必脫落下來!

  計劃的是挺好,可石匠們摸上大堤迎水面一看,不由傻了眼。這破大堤哪有什么條石,鐵錠、鐵鋦?根本就是用砂漿把一堆大小不一的破石頭砌在一起嘛!

  怪不得修的那么快。

  “叫花子們果然能湊合…”不少吳江縣石匠嗤嗤笑起來。他們多多少少聽說過水泥這種東西,但都沒親自見識過它的威力。而且吳江縣看昆山,總是高高在上,覺得叫花子們能有什么好東西?

  何況水泥這名字一聽,就弱爆了好嗎?又是水又是泥的能結實的了嗎?

  趙公子要是聽到他們的議論,非得吐血不行。自己要用來改變世界形狀的偉大發明,居然被一幫鄉下石匠嘲笑了。

  “沒有鐵鋦更省事兒了!”帶隊的保長低聲喝道:“開鑿!”

  石匠們便掄起鑿子錘子,叮叮當當想要把大堤扒開。

  沒一會兒就發現不對勁,怎么這水泥硬的跟石頭一樣?一鑿子下去只能崩起指甲蓋大小的一片?這尼瑪什么年月能鑿開啊?

  他們多慮,鑿了沒多會兒,忽然就見四周火光大亮。無數憤怒的昆南百姓,手持著刀槍劍戟、扁擔鋤頭,從四面八方把他們團團圍住。連湖面上都有幾十條船靠了過來。

  昆南百姓何其珍視這條來之不易的湖堤。洪水一起,他們就掛念上了,很多人寧肯辭工也要回來巡堤,唯恐大堤有失,剛剛重建的家園再遭沒頂。最后還是趙知縣一聲令下,全縣工場停工,讓工人們都回家抗洪,這才解了大家伙的兩難。

  是以這段時間,日夜都有人在巡堤,吳江縣的人還沒靠近大堤就被發現了。只是他們來的人太多,巡堤的人不敢聲張,只敢偷偷跑回去喊人。

  這一吆喝好了,臨近幾個村的百姓傾巢而出,不一會兒,堤上堤下就聚滿了人。十里八鄉的青壯還在潮水般往這兒趕。

  吳江縣一共來了兩百多人,聽起來是不少,可在昆山百姓的汪洋大海中,立馬就不夠看了。

  “打死他們!”

  “打死這幫赤佬!”

  昆山百姓一擁而上,把龜縮在一起的決堤賊全都拿下,一通拳打腳踢,當場打死了好幾個。

  幸虧負責昆南防汛的熊典史,帶著鄭乾的巡檢司及時趕到,不然這兩百多號人,都得交代在這里。

  天亮時,趙守正也聞訊趕來了。余怒未消的百姓呼啦一下圍上來,控訴起吳江縣的滔天罪惡來!

  趙二爺一聽也很生氣,又聽說打死了好幾個人,這才消了些氣道:“死得好!讓他們知道知道我們的厲害!”

  當官久了人都會變,就連善良的趙二爺也開始喊打喊殺了。

  要不是吳承恩拉著,他非得把那些挑頭的吳江人,都扔到湖里喂王八不可。

  吳承恩老成持重,知道這種事當場打死就算了,事后再報復,梁子可徹底結大了。他一面勸住暴怒的趙二爺,一面讓書辦趕緊照會吳江縣,提出嚴正抗議。并立即上書蘇州府,先向知府大人狠狠告一狀再說。

  這就是多年混衙門的經驗啊。

  別以為自己占著理,就可以等著別人登門道歉,那就很傻很天真了。

  要知道‘惡人先告狀’才是這個世道通行的法則。一般來說,對方一定不會主動登門道歉的,而是會先強詞奪理告他一狀,把水攪渾。在上司那里造成兩邊沒個好東西的印象,各打五十大板了事。這樣對方就達到了諉過的目的,己方卻能活活憋死。

  甚至有那按鬧分配的知府,會把板子打到苦主腚上也說不得。

  雖然以江南集團今時今日的地位,蔡知府和易知縣應該不會那么蠢。不過身為幕僚,就是要慎之又慎,可不能麻痹大意啊。

  事實證明,老吳果然是多慮了。如今在江南十府,敢招惹公子他爹的,已經絕跡了。

  前后腳,吳江知縣易可久便乘坐他那艘豪華官船而至。

  易可久本打算上堤向趙二爺請罪,可憤怒的昆南百姓用石塊把他的船砸得一片狼藉。

  易知縣只好退到湖心,喊話請趙二爺上船一敘。

  趙守正這才喊住了百姓,乘小舟登上了易知縣的官船。

  船艙中還是那樣的豪華,易知縣卻沒了之前的盛氣凌人,一見面便一躬到底道:“狀元公,饒命啊,小弟弟知道錯了。”

  他雖然比趙守正年輕,但早一科及第,按說就是前輩,可此時以小弟弟自居,顯然有服軟之意。

  “鳳坡兄何出此言,難道外頭那些人是你指使的?”趙守正沒好氣的問道:“太邪惡了,太卑鄙了!”

  “怎么可能是小弟弟呢?要不是這場洪災我都要卸任了,怎么會惹這身騷呢?”易可久還是一副‘當官不為民做主,享福才是正道理’的態度。一臉苦笑道:“我兩袖清風,在這兒又沒有一畝田,犯得著為了一幫子刁民,傷害和兄長的感情嗎?”

  “嗯…”趙二爺畢竟好糊弄,幾句話下來就消了氣,一屁股坐在圓桌旁道:“那這事兒怎么辦吧?”

  “當然是狀元公想怎么辦就怎么辦了。”易可久忙給他倒一杯三白酒道:“那幫鄉下大族太不像話,早該好好收拾收拾了。但凡跟縣里打聲招呼,我也能把他們按住。”

  說著他端起酒杯,塞到趙二爺手里,強行碰杯道:“可這幫王八蛋,背著我就敢闖這么大禍,今早還想再過來搶人,真是無法無天了!”

  “嘿…”趙二爺對三白酒沒意見,美滋滋喝一口,板著臉道:“鳳坡兄,不是我說你,你這知縣當得忒不怎么樣。看看老哥我這邊,什么鄉紳大戶,什么大宗大族,全都乖得跟小綿羊似的。我說往東,誰敢往西?我說追狗,誰敢攆雞?”

  在趙二爺的眼里,什么皇權不下鄉,不存在的。他縣里的鄉紳各個說話都好聽,還很乖,他超喜歡在昆山縣的。

ps.國慶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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